第22节
秦超实在扛不住了，“我去我去，别打了爸，我去还不行么？” 杨老二吹胡子瞪眼，甩着烟袋锅回自己屋了，“黄花，跟我进来，秦超，去做饭！” 黄花看了秦超一眼，没敢吱声，一步三回头地进屋了。 秦超憋屈的，这杨老二下手太狠了，估计都青了。 看着父女俩的背影，秦超一瘸一拐地走到灶台旁，“我呸，都是什么东西！” 在阔别了三个多月不干活的日子，秦超又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程晓艾看见秦超的时候还挺诧异，后来想想，黄花怀孕了，他出来干活也对。 没想到这快当爸了，也知道疼媳妇了。 “晓艾啊，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秦超看见程晓艾主动凑过来嘘寒问暖。 “挺好的。”程晓艾扔下三个字去掰玉米棒子了。 既然没关系了，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她现在不想跟秦超说话。 “看你都瘦了，有啥事儿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秦超厚着脸皮接着往上凑。 “秦超，你是成家的人了，别跟着我。”程晓艾心里烦得很，秦超怎么变这样了。 “我成家怎么了，也不影响咱家做朋友啊，咱还是一块儿长大的呢！”秦超不以为然。 “难道你还想着沈潇？他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别惦记了。” 程晓艾很生气，“秦超，我们做不了朋友，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去大队告你！” 程晓艾说完扭头就走。秦超伸出手想拽她，没来得及，“呸，不是看你可怜，谁搭理你！” 第二十九章 “保国啊，乡里来人了，在大队部呢，你快去看看。”刘家老爹站在地头喊。 赵保国正在地里忙活呢，作为大队长，那要以身作则，要起带头作用，不然怎么服众？这一嗓子传来，赵保国放下手里的东西，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从玉米地走出来，“刘老爹啊，听说啥事儿了吗？” 赵保国心里打鼓，乡里无缘无故来人干什么，又是秋收忙的时候。如果想听产量汇报，那也得收成结束，这几个村子的队长都去乡里才对。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干部，人家有事儿能跟我老头子说？”刘老爹哼哼两声，背着手佝偻着身子走远了。 秦超心思根本没在收成上，反正他来了，能磨蹭就磨蹭，工分都得算，有人喊赵保国他可听见了，“魏民，你说，乡里来人能是啥事儿。” “爱啥啥呗，跟咱们也没关系，还是老实干活赚工分吧！”魏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干活，有口饭吃，挺好。就是累点儿。 赵保国满心疑问，走到大队部，竟然见着个熟人。 “哎呦，这不是王老师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志华之前在乡里上小学时候的班主任王盛。 “赵队长，王老师现在也是我们乡里小学的副校长了。”跟着王盛旁边有个年轻人，还带着一副圆眼镜，听赵保国喊王盛老师，赶忙给纠正。 “小钱，我和赵队长早就认识，你不必多说。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老师，什么副校长，只是个名头。”王盛皱皱眉，教训了钱忠一句。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您都是副校长了，恭喜恭喜。”赵保国给二人倒了水，“大老远来的，喝点热水，这进了秋，天开始凉了。” “赵队长，别忙活了，我们今天来，也是有事儿想请你帮忙。”王盛接过茶缸子笑着说道。 “您说，客气啥，我是个大老粗，您是文化人，我要是能帮上，那感情好。”赵保国搓搓手，坐在一旁。 “是这样的，月初开学，县里缺老师，就从我们学校调走了几名老师，这个月学校里老师都是身兼数职，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这不，实在忙不过来，我跟乡里打了报告，乡里说，你们村儿今年来了不少知识青年，我琢磨着能不能借我两个去我们学校代代课。”王盛一口气说完，其实有些不好意思。 谁都知道，现在村子里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收成，那粮食是老百姓的天，耽误了那就是天大的事儿。 他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整个太平乡，其他村子太小，根本没分到知识青年，只能指望赵保国了。 赵保国也发愁，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劳力，虽然像秦超那样的就是来凑数的，张桂兰她们干得慢点，但是有总比没有好，两个总能当一个使。他还指望今年能比往年早几天干完，再加上看今年的状况，丰收是铁定的，如果粮食有富余，还想拉到供销社卖一部分，大家伙还能多点儿收入。 可是王盛开口，又有乡里的批示，他是真不好往外推，“王副校长，您要几个？” “我听说志华高中毕业在家呢，想让他去帮我顶一顶，再从知识青年里挑一个也就差不多了。你也知道，现在……学习氛围不是很好，但我这做副校长的，总是希望大家多学习学习文化知识。” 让赵志华去代课？赵保国没啥意见，这么多年赵志华一心上学，虽然秋收的时候都会回家帮着忙活，但是他这个当父亲的知道，那孩子喜欢书本。再从知识青年里面挑一个，那挑谁去？ “行，回头我跟志华说。不过，这批来的知识青年谁能担此重任，我也不清楚，您看？” “这个赵队长不用担心，你帮我传达一下，看看有几个乐意报名的，男女都可以，现在是新社会了，女老师也很多，而且能力很强，让大家不要有思想压力。乐意来的，明天早上八点钟，到乡里小学找我，合适的，我就留下。不过赵队长，乡里的意思是，不管留下谁，代课期间还在你们村记工分，年底结算。” 王盛说的明白，赵保国心里也踏实，这样就不用他犯难了，如果让他推荐，推荐谁都不好。 “黄花，跟你商量个事儿。”秦超掰了一天苞米，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躺在炕上任由黄花给他揉捏。其实他才掰了多少，还没有人家村民五分之一多。 “啥事儿？”黄花心疼的，秦超一定累坏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赵队长说，乡里缺个代课老师，让知识青年报名，我去怎么样？就去代代课，还给工分，多划算。”代课总比在村子里秋收强，再干两天，他指定散架子了。 黄花打小也没读过书，她妈说，姑娘家的找个好人家，嫁个好丈夫比啥都强。代课的事儿，她不懂，不过秦超是她看中的，又是城里来的，去代课是应该的。 “你去吧，还能算工分，这好事儿为啥不去。” 秦超翻过身拉过黄花，亲了一口，“等以后咱有了钱，我给你买好东西。” 黄花心里高兴，秦超越来越把她放在心上了呢！ “志华啊，去乡里代课，要多听王副校长的，别惹事儿。”赵保国不放心，叼着个旱烟袋，一边抽，一边叮嘱赵志华。 “爸，我知道了，您放心，虽然就是代课老师，我也好好干。这还能算工分，挺好，我知足。”赵志华应承着，“爸，晓艾报名了吗？” 赵保国一顿，“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那么多。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张桂兰去茅房的时候正好路过门口，听了这话，心里不忿，赵志华去，她也要去，万一选上了，就能离赵志华更近了，老话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再对赵志华好点儿，也没这么多人碍事儿，还怕事儿不成？ 打定主意的张桂兰心情甚好地回了屋，一转头，就看到程晓艾坐在炕沿边上，胳膊担在炕桌上，拄着下巴，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程晓艾有些愁，从她听说招代课老师的消息，就一直在想自己要不要去。 她脑子里虽然有原来程晓艾留下的东西，但是她怕她用不好，误人子弟。可是，她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去了小学代课，就有更多时间学习了。 沈潇说过，总要抱有希望的，万一哪天高考恢复了呢！她现在不能回城，如果能考上大学，是不是就能回城了，是不是就能离沈潇近一些了？或许，她可以当面问问沈潇，他为什么离开，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还是真的如传言所说，回家结婚去了？ 可是，如果沈潇真的结婚了，她还是不要出现了。哎……好麻烦啊！ 不对，她是在想去不去代课，怎么又想到沈潇了呢？ 程晓艾敲敲脑袋，不想沈潇，不想沈潇，不想沈潇！如果抛开沈潇，她还是要去代课，她既然来到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她要为自己活出一片天。 这里没有他们柳林县那么多规矩，不让女子出门，不让女子读书，更别提女先生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程晓艾啊程晓艾，现在离开了柳林县，没有爹爹，也没有沈潇，一切都要靠自己，懂不懂？对，要自信，一定可以的！ 下定决心的程晓艾，眼中恢复了光彩，这才看见站在一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的张桂兰。 张桂兰险些以为程晓艾没魂儿了，这可不得了，她奶奶说了，这没有魂魄的人啊，就是行尸走rou，吓死个人！ 张桂兰拍拍自己的胸口，“你可是要吓死我。喂，你要不要去试试那个代课老师？”张桂兰巴不得程晓艾不去，这样就少了个人跟她竞争，她就更有可能跟赵志华在一起。 “去，为什么不去。”程晓艾揉揉酸疼的胳膊，回道。 张桂兰撇撇嘴，“我告诉你，你去了也白去，还耽误赚工分，那代课老师，一定是我的！” 程晓艾下了地，平视张桂兰，“这话应该我告诉你才对，最后要的人一定是我！”说完这句话，程晓艾暗自给自己打气儿，明天一定要成功！ 最后报名的人除了程晓艾三个，田月娥也报名了。其他几个都说自己上学根本就没学习，哪里会教课，所以就没来。 第二天一大早，赵志华带着程晓艾几人往乡里赶。去乡里的路比县城近上许多，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到。 “乡里小学的学生，除了乡里的孩子，还有太平乡以下管辖的几个村子，我小时候就在这儿上的学。王副校长那时候是我的老师，人很好，大家别紧张。”赵志华一边走一边跟大家说，也是为了宽几个人的心。 “用你假好心告诉我们这么多，要不是你有个当大队长的爹，怎么也轮不到你去当代课老师，没白的浪费一个名额。”秦超冷哼一声，他可还记得当初赵志华揍了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要我说多少遍，是王副校长点名要我去的，跟我爸没关系！”赵志华也是怒了，这秦超油盐不进，真想再揍他一顿！ 第三十章 可惜啊，临出门前，他爸特意嘱咐他，不准跟秦超起冲突，不然就别回家了。赵志华是忍了又忍，才把这口气忍下。 “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啊，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谁信啊！”秦超一边走一边嘟囔。 “你爱信不信，什么东西你是！”赵志华真是跟他说不清楚，索性不说话了，搭理他，真是自己没事儿找事儿！ 秦超一看赵志华不吱声，气焰更盛，“怎么，没话说了？还不就是心虚。” “秦超，快闭上你那臭嘴吧，你没闻闻，这空气都臭了！”张桂兰不乐意了，跳出来指着秦超鼻子就开始骂。 秦超白了她一眼，“你个sao老娘们，滚一边去，不乐意搭理你。”说完凑到程晓艾身边，“晓艾，今儿这代课老师我当定了，你可别跟我抢，你知道，我还有黄花和孩子要养，不容易。” 张桂兰想冲上去挠秦超，被田月娥拽下了，“别闹大了，不好收场。”张桂兰愤愤然，扭头快走几步，与秦超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程晓艾没太明白秦超的想法，“你要养黄花和孩子,是你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超一噎，怎么程晓艾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劲儿，听听这话说的，“我是说，你别跟我抢这个代课老师，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可是我也很需要，为什么要让给你！”我才不让呢，而且你也休想成为这个代课老师！程晓艾这样想着。她就不明白，下乡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秦超哪里去了，下乡之后没几天就被困难打倒了，如今连活都不愿意干了。 她才不相信，秦超能踏踏实实的去教课，她爹爹说了，不负责任的夫子，是要误人子弟的。孩子们来学习，学习不到新知识，该有多失望！ “好，说的真好。下乡以后别的没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嘴皮子也利索多了。不知道程叔叔和程阿姨知道你跟我抢这代课老师的工作会想些什么。” 程晓艾一怔，印象中，她这里的父母，很喜欢秦超的，秦超嘴甜，把她爸妈哄的乐呵呵，连她弟弟，程晓龙都一口一个秦超哥的叫。 不过，“想些什么？那我告诉你，我爸妈最疼我了，到时候还会怪你，为什么跟我抢，真不是男人！” 赵志华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程晓艾，她一直都是温婉的，柔柔的，从来不大声说话，更别提呛人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不过这样的程晓艾，似乎更有魅力了！ 难道是沈潇的离开对她伤害太大，她在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或者是掩饰自己的内心？ 走了一个多小时，赵志华带着几人来到王盛的办公室。 “王老师。”赵志华敲敲门，他小学毕业以后就没见过王盛了，但是他从心里尊敬这位老师。 王盛正低头看着什么，鼻梁上还架了一个花镜，听到有人敲门摘下眼镜看了看，“志华啊，来，快进来。” “王老师，这是村子里乐意来您这试试看的知识青年。”赵志华将程晓艾几人一一介绍给王盛。 王盛放下手中的笔，打量眼前的四名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