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页

    可惜终究回不去了。

    “楚佑,除了你自己,没人拉得了你。”

    身上的伤势混着仅剩的一点良心一同作痛,叶非折几番折腾下来也没力气撑下去,疲倦搭上眼睛。

    他恰好错过了楚佑的眸色。

    来自血脉深处的劣根性发作,低低回荡呢喃在楚佑耳边,阴魂不散。

    “你拉不住叶非折。”

    当真…拉不住吗?

    “宿主应当小心男主的祸世血脉。”系统忽然出声提醒。

    “此种血脉一旦出世,便是轰动全修仙界上下的大事,虽说不易被察觉,难保惊动大能以特殊手段查探。”

    叶非折一想有理,照本宣科般对楚佑道:“比起走不走的,我觉得你更应当小心点自己血脉。”

    他伤得颇重,被眼睫鬓发上的浓重乌色一衬,肌肤薄得像纸,脆得像琉璃,几乎让人心惊,生怕他什么时候就哐当一声化开了。

    然而叶非折本人是不在意的。

    细细看过去,还能寻着一点他噙在长睫下戏谑的笑意,给微弯眼尾攒出一点不冷不热的影子。

    当一个人把生死存亡一起看淡的时候,也算是吊儿郎当出了种近乎超脱的禅意。

    “别到时候还没祸害到世人头上,自己就先被当成祸害处理了。”

    事实证明,叶非折不愧是曾修到将近飞升的人,修为没了,境界还在,言出法随一张乌鸦嘴做不得假。

    他最后一个音刚落下,天边尖锐的破风声应和而生。

    抬头望去,白云下有灵光隐隐掠过鸿雁,转眼间依稀能看到其中形态,是御剑而行的青年男女。

    剑光飞遁得何其快?

    一息时间,他们从天上模糊的三两点近至眼前,叶非折甚至能听到他们口中高呼的“祸世。”

    “我错了。”

    他毫无诚意向楚佑道:“为保命考虑,你的血脉可以吸灵气吗?还是说只能吸煞气,对魔修起作用?”

    等等……

    失血过多的晕眩感冲入头脑,使得叶非折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这是怎么了?

    他迷茫想。

    御剑而来的仙门弟子灵息纯净,不说修行多刻苦为人多善良,至少也是无辜的正常人。

    那些恶心人的,做错事的,杀了也就杀了。

    但御剑的仙门弟子不应死,换作以前的叶非折,再心高气傲,再离经叛道,遇上这等事情,最多拉着楚佑一起抱头鼠窜,而不是想着反杀回去。

    哪怕那几个仙门弟子对他以前来说算不得什么需要放在心上的人物。

    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该做。

    叶非折头一次觉得自己陌生。

    他怎会变得这样草芥人命?

    “祸世该死!”

    他出神发呆的一会儿,几个仙门弟子已下了飞剑,探看合欢宗山门。

    这群前来的弟子在仙门四宗之中亦是地位非凡。

    他们俱是四宗中掌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待四宗大能合力推算出祸世大约的降临地点后,弟子们便马不停蹄向饶州赶去。

    至于他们师长所去何方欲做何事,则不是他们弟子辈该过问的范围了。

    一下来,弟子们立即觉出点不寻常的地方来。

    按照常理,这等小宗,依他们的身份眼界,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

    然而此处草木狼藉,地皮翻卷是小事,打斗留下的痕迹才叫人惊心。

    即使残余的灵力魔气所剩无多,也不难从中看出恶斗之激烈,绝非是饶州这等荒僻之所该有的。

    更有种看不出源头的力量,让元婴期的他们也情不自禁生出威胁之感。

    “是祸世!”

    弟子倒吸一口冷气之下,做出判断。

    “祸世一定来到过此处!”

    有人眼风凌厉如刀,扫过站立在原地的叶非折两人:“你二人是何身份?怎会出现在此处?”

    叶非折一番反省,倒是唤回了他本就所剩无多的良心。

    不管楚佑到底能不能吸,自己出的馊主意,自己还是要尽力抢救一下的。

    叶非折缓缓道:“这是我家的园子,我为何不能来?”

    反正魔道的分堂在饶州一向隐蔽,旁人只以为这是处普通富贵人家的庭院。

    反正宿不平都说他想要,他就是魔道至尊,到时候整个魔道全是他的,园子四舍五入一下没毛病。

    叶非折自认理直气壮,十分坦荡。

    楚佑沉吟片刻:“楚家在饶州一向非比寻常,诸位前辈若是不信,可去打听。”

    楚佑说的是实话不假,然而在叶非折的语境下,众弟子只会以为他两人是楚家人,此处是楚家的园子,不会再有更多疑虑。

    可见近墨者黑,和叶非折待一段时间,连楚佑都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睁眼说瞎话本领。

    弟子们神情动容,凌厉的眼神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满满的怜悯之色。

    “这种事情,你们也不必太在意。”

    为首的弟子轻咳一声,僵硬安慰道。

    毕竟在他们眼里,祸世天生地养,吸的是日月精华,时辰一到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为祸世间,才不会和饶州的什么楚家,楚家的什么园子扯在一起。

    安慰人这种事,是一回生两回熟。

    有人起了个头,就有人七嘴八舌接下去:“是啊,平时我们打斗都会有不小的动静,更遑论是祸世过处呢?身为大祸害总该有点大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