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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他心里不假思索,当即否定自己荒谬得离谱的念头。

    仙首怎么可能哭?

    这位仙首出生即是天之骄子,受尽尊荣,受尽宠爱,受尽羡艳,有什么值得他一哭?

    “好,我答应你。”

    叶非折扯了扯唇角,笑容仿佛是纸上勾画出来的艳色,色彩调得足够秾丽,本身也足够苍白脆弱一戳就破:

    “不用特地求我,我应做的,分内之事而已。”

    仙首一诺千金,从不作假。

    也字字千钧。

    “真的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叶非折问江墨斗和顾迟笔。

    两人他自少时就有相处交游,性格如何他自然了解,都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如有办法,恐怕是第一次交谈时就说出来了。

    但叶非折还是来了这么一问。

    “除非叶仙首神通广大,每次天道降下祸世劫难转嫁给他人时,你都能在场,都能分毫无差地救下被转嫁之人。”

    顾迟笔转着手中折扇,语中既无讥诮,也无宽慰,只是平静那么一问:“问题是叶非折,你救得过来么?”

    叶非折蹙着眉头,抓了一把长发:“那摧毁祸世血脉呢?转嫁祸世血脉呢?”

    “行不通。”

    江墨斗道:“转嫁祸世血脉没用,只要祸世血脉一朝在这世间,不拘是谁,一朝有劫难。彻底摧毁倒是可行,问题是你哪里去找第二个能被祸世血脉接纳还心甘情愿被你杀的宿主?”

    一场谈话还是没有得出任何结果。

    三人各自散开。

    叶非折欲走的时候江墨斗突然叫了他一声:“叶非折!”

    叶非折停住脚步,静静道:“你说。”

    他们两个太过了解,叶非折一看江墨斗的架势,就知道他必定有极重要的心里话想说。

    江墨斗面色严肃,语速很快:“我说的话,我只说一次。”

    “你知道,这周天一百八十星辰里有吉有煞,有紫薇那等滋生万物的帝王星辰,也有煞星,生来凶横残暴,只为破坏秩序,与祸世,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取六煞星之力来对付祸世,以毒攻毒,或许可行,能在不伤及宿主本体性命的情况下将其救出。”

    六煞星…不平事…宿不平…

    说起来,自从到了玄山世界后,是许久未看见宿不平露面了…

    叶非折原先以为只是他们不愿露面,待到时机合适之时自会出来。

    他现在才猝然忆及,在此之前,在自己几百年的人生里,他从未在玄山世界见过兵器化形而成的器灵。

    叶非折心紧紧搅成一团,千头万绪,无从理起。

    而江墨斗已经将他想说的说完:“叶非折,我说到这里。说实话,六煞星星辰之力是天道一部分,又寄凶煞,正常人压根不会让你去碰,顾迟笔不会,我也不想。”

    “但…我们到底是朋友,该说的总得告诉你。”

    说完江墨斗就足下生风地走了。

    他没走多久,顾迟笔就足下生风地来了。

    她抿着唇,眉头底下罕见压着两分沉凝:“叶非折,接下去我要告诉你的事不是什么好事。对你不好,对楚佑未必好,对仙魔两道天下也不会好。正常人不会让你去碰,江墨斗不会,我也不想。”

    “但我们……我该说的总得告诉你。”

    叶非折:“……”

    不。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了。

    第66章

    顾迟笔从他的微微一怔里看出些许端倪来, 问他道:“江墨斗也跟你说了?”

    这没什么好特意隐瞒顾迟笔的, 叶非折点头道:“你们前后脚。”

    “我想也是。”

    顾迟笔倒也不意外:“天下数坠青天在观星一道上知道的最多, 数大争书院的杂书最多。我既然知道, 江墨斗想来差不离。他又是个cao心性子。”

    她没继续追问下去,只问道:“那么想来他是把六煞星的所在之地一起告知于你的。”

    叶非折失笑:“便是江墨斗不告知于我,我莫非不知道吗?深渊为煞气封印之处,煞气渐渐生出最中央的六煞星来, 又引来紫薇星镇压。六煞…自然是在深渊之下。这本不算什么秘密。”

    说到这里, 两人皆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对话一时间陷入僵局。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 只有一种选择, 也只会有一种结果。

    但现在,谁也不愿意去率先挑明这个选择。

    最后是顾迟笔受不了这种磨磨蹭蹭的氛围, 直截了当道:“你心里早有打算了,是吧?”

    叶非折不答反问:“你心里不是也早明白了吗?”

    “……”

    “是。”

    出乎他意料的是, 顾迟笔态度远比叶非折所想的要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

    “早在我告诉你这些的时候, 我就可以想得到你会怎么做了。”

    “但哪怕知道你会怎么做,我还是得告诉你,深渊底下极为凶险,即使是大乘亲身前往, 亦是十不存一的结局。”

    叶非折依旧是不答, 反过来问顾迟笔:“既然知道那么凶险,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会告诉我?”

    “因为——”

    顾迟笔滞涩了一下, 似是在斟酌言语。

    斟酌片刻后,她忽然地笑了。

    这位从初见时就磊落沉稳,大局在握的大争书院院长忽然笑出了一点少年青涩的冲动来:“因为我于私心,也不盼望着楚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