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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能说是荒无一人。

    叶非折透过雷光看见了楚佑。

    一个远比寻常气息要浩瀚深远得多,也要邪异莫测得多的楚佑。

    或者说是祸世更为贴切,更为合理。

    叶非折从六煞星口中知晓楚佑在原着中的选择与结局,也想过很多。

    那也没什么,叶非折想。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楚佑曾经遭遇过,未来会遭遇,那么多悲惨的不幸的糟糕的,可以用尽一切负面词语来形容的对待。

    叶非折早就知道,楚佑在楚家的处境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算是很差。

    然而他是金尊玉贵,不知疾苦长大的人,所看见的所接触到的,也皆是不知疾苦的天之骄子。叶非折想象中的差,与楚佑所经历的差,差了天与地那么多的距离。

    人心到底是rou长的,不是石头,没法永远公正,永远冷漠。所以哪怕叶非折清楚知道原着里的楚佑死有余辜,也会在想,他在泥潭里挣扎了那么久,沉浮了那么久,竟也没人拉他一把。

    所以没什么。

    只要这个世界的楚佑不去滥杀,不成为祸世,他就是自己师弟。至于原着里的楚佑,和自己师弟有什么关系?

    叶非折没想到的是,命运绕了一圈,绕回起点,楚佑最终仍是选择成为了祸世。

    自己这时候该干什么来着?

    是大义灭亲,还是提剑砍人?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第三种选择。

    叶非折脑子里浑浑噩噩,充斥着各种念头。

    可笑的是,他手上连千岁忧都险些没握住,茫然四顾一圈,斥出口的是外强中干的一句:“你疯了吗?”

    那一刻,叶非折甚至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哪怕楚佑当真成为原着中的祸世,成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的魔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怕…也很难真正地像楚佑下杀手。

    楚佑不但没疯,而且相当从容,笑道:“那师兄不惜召来渡劫天雷,师兄是疯了吗?”

    他一贯是绷紧的,在叶非折面前更是丝毫不敢松懈,鲜少有这样温煦笑谈的时候。

    “怎么能一样?”

    叶非折想也不想便道:“我是仙首,祸世降世,我却在深渊底下被天道困住,没道理的事情,不惜手段也要出去。”

    “是不惜手段也要去护住旁人吧?“

    楚佑反问了一句,叹息道:“师兄的亲友、师门乃至仙道,都是师兄想护住的。”

    “师兄有师兄想护的,我的牵挂虽没有师兄那么多,确也有我想护的。”

    他说这话时,没有反讽,没有不平,是真真正正温和地在陈述一件事实。

    叶非折生来光耀,长在鲜花锦绣的温柔乡里,自然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护。

    楚佑却生来孤僻,至今为止想护住的,也不过是一个不计代价对他好的叶非折而已。

    很早以前,楚佑便再平静不过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觉不平,不觉妒忌,更不觉两人地位不对等。

    因为他所动心的正是那个光辉满身的叶非折。

    “所以——”

    楚佑说到这里,大约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控,说得太多,便笑了一笑,一笔带过去:“我不后悔。”

    他一贯是寡言少语极了的人,对什么都吝啬言语,对什么都不缺分寸感,既把自己心中所有暗涌隐藏在漠然外表之下,也怕给旁人带来哪怕一两分的困扰。

    即使如今临别在即,好像也不能让楚佑多付两分真情实感。

    唯独捧出一颗心是真的,是烫手的,热血犹在指尖跳动。

    “你想干什么!”

    叶非折脑中的弦随着他这一声绷到极致,手中的剑甚至还要快,根本是不假思索就脱手而出。

    快,一定要快,不,甚至还不够快。

    叶非折无暇思索更多,满心满眼里只有快一个字。

    因为他心里有一种极清晰,极深刻的预兆:

    若是不快一点,就再也来不及了。

    即将轰然落下的雷霆、外面所谓的不世之乱、天命万古无情的衍化运转…统统被叶非折置之脑后。

    他所有的身家性命,所有放不下的牵挂,所有不服输的傲骨,统统都顾不得了。

    那一刻,他眼里只有楚佑一个人,出剑也只为楚佑一个人而出。

    千岁忧在如山如海倾倒而下的雷霆映衬下,微小得几近至无,轻而易举便可被忽略。

    无可忽略的是,它所至之处,雷霆被轻描淡写的一划为二,下半截已经坠落在地碾成焦黑灰烬废墟,上半段仍齐齐悬于天上不肯下来。

    不是什么神奇的幻象奇景。

    不过是到了极致的,连雷霆闪电,都无法轻易追赶而上的速度罢了。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人力不及天力。

    叶非折仍是迟了一步。

    千岁忧斩尽了他这边尽数的雷霆,化作长虹向楚佑而去时,突兀被淹没在了另一片雷光之下。

    那片雷光比叶非折的渡劫雷光更威严,更浩瀚,也更不可撼动。

    是天降刑罚,诛除祸世。

    千岁忧回到叶非折的手中。

    六煞星望着他,几乎生出一种下一刻叶非折就会红衣一闪,冲进雷劫和楚佑共赴一死的想法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非折竟冷静地出奇,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红衣如同被钉死在那块地方,洇染出一片犹且guntang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