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霍免仰着脖子,尽力咽下一口口水。 脖颈处泛起密密麻麻的潮,他的舌不知什么时候舔了上来,牙齿抵在脆弱的皮肤外部,或许下一秒就会要了她的命。 “乖巧”这样的属性,总是惹人怜爱的。 可是“危险”这个词,不自觉让人屏住呼吸,越害怕,就越是被吸引。 第32章 算计 霍免没有任何动作。 染上雾气的眸是微微呆滞的,她宛如一只被蛊惑的、踩进陷阱的羔羊,深陷于一片迷惘之中。 她急需外界给出一个否定的回应将自己救起。 可惜,他尖利的牙齿刺破了她颈部的皮。 叫醒她的,是疼痛。 脑海中似能勾勒出血管绷紧断裂的画面,喉咙口像被猝然勒住,霍免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生存的本能叫她用尽全力地一挣。 万幸,醒过来的,不仅是她。 缠在她身上的力量,在这声惊扰之后,抖抖索索地落下。 尤谙很轻易地被霍免推开了。 他撑着手臂,从地板坐起,苍白皮肤、漆黑眼眸,唇边一抹水红是从她身上汲取的颜色。 肮脏邪恶的吸血鬼,不可否认,他貌美得惊人。 霍免仓惶地离开。 尤谙在边上提醒了她一句“书包”,语气淡得辨不出情绪。 她拽起自己的书包,一口气逃到影院门口。 脖子一阵紧巴巴的疼,霍免不敢去细看到底伤得多重。 洁白的布鞋差点踩进门外的水洼中,她抬眼看了看外面天空。 天仍未放晴,在这样的阴雨天气里,他是行动自如的;于是不再多想,她快步奔向人多的地方。 惊雷过后,雨势渐大。 霍免搭上公交车,隔着雨珠斑驳的车窗回头一望,花花绿绿交错着的伞沿之外…… 尤谙没有跟上来。 影院清洁房内。蓝恬饱餐一顿,正在收拾被她吸干的那具尸首。 门是她提前锁好的,此刻“吱呀”一声,被人由外生生推了进来。蓝恬应声望去,锁还卡在门上。 不用说她也猜到来人是谁了。 男人抱着手臂,立在门边,目光扫过一地的狼藉。 “你、早发现我了?”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有些抖。 他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蓝恬努力说服自己——现在她已经没必要怕他;可是,他光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她便没法冷静下来。 “那为什么不阻止我?!她对你很重要不是吗?” 蓝恬的嗓音愈发尖细,却依旧挑不起对方的怒气。 他盯着那张无表情的脸,平静得诡异。 “我想过了,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蓝恬顿时感觉自己吞了一只苍蝇。 她的本意是要给他添堵,没想到反而被他设计,倒像是帮他作嫁纱了。 “你不怕她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以后,会离开你吗?”她心里想,其实她应该说得更难听点——你认为那个小姑娘,能接受一个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吗? 直到这一句,男人的游刃有余才终于出现了破绽。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 赌注是霍免,尤谙远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淡然。 他是极有私心的,不知不觉,他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在霍免身上贪图更多;于是压上手中的筹码,去博更高的奖池。 就算这一赌是冒着大风险的,但冲着他梦寐以求的奖品,也值得一试,不是吗? 微微出了神,蓝恬恼羞成怒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显然,她对他“不知道”的回答很不满意。 “既然我的‘告密’无法对你造成影响,如今你来找我,是在奚落我?” “我是来劝你处理得快一点。” 尤谙挽起袖子,视线对上她:“你太不熟练了,电影还有十分钟散场。” 蓝恬早知他是什么性格,不然可能还会被他的出手相助稍稍感动一下——他不过是怕她暴露了,牵连到自己吧。 这么精于算计,被他爱上的人类,真是倒霉。 虽说心里不看好他们,但那些不过是蓝恬的腹诽,得罪尤谙是没有好处的。 瞥见尤谙的侧脸,她皱了皱眉,随口问了一句:“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吃了人类食物?” “嗯。” 想起之前自己吐得昏天黑地的岁月,蓝恬喉头泛酸地感叹道:“那该有多难吃啊……” 尤谙笑笑,回她:“甘之如饴。” ——那她大概就知道,他是为什么吃的人类食物了。 蓝恬忍了忍,把“这成语被你用得真恶心”给憋了回去。 第33章 选择 当晚,霍免做了个梦。 梦里她躺在狭小的清洁房里,黑色的雨水由天花板淌下,滴答答落到她的脸上。 身体无法动弹,她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暗中有一抹若远若近的甜香。 美味的、腐烂的果子,霍免如是想。 静静感受,那股味道猝地逼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果子爆裂开来。 脖颈处一阵皮rou揪紧的疼痛,她听到耳边传来那人嘶嘶的抽气声;然后她皮肤下的血管,也如同烂熟的果rou,轻轻巧巧地被人挑破了表皮……丰沛的汁水涌了出来。 ——疼啊,疼啊。 “你脖子上的齿印虽已淡去,但你是被他咬过的吧。再被他多喂点他的血,你迟早会被同化成我们的。”脑中响起女人略带戏谑的声音。 ——为什么呢,尤谙! 这两个字仿佛是点亮黑暗的开关。 眼前笼罩的黑雾一下子抽离,清洁房天花板上的灯,光芒大作。 她眼里流出泪水,或许是因为刺目的光线,恢复了气力的手一把抱住伏在自己脖颈旁的脑袋。 它从她的血rou模糊中剥离开,未来得及多想,霍免凶狠地扑身上前,咬住它的脖子……尝到一口,熟悉的甜香。 夏日清爽的西瓜汁;一个被窝,他带着寒气的拥抱;玩游戏,他笨手笨脚又困惑的时刻;画笔在纸上飞舞,他察觉到视线,顿笔,看向她的方向。 熟悉的甜香。 霍免从梦中惊醒。 胸口像是被人剖开,她用力地吸气,一时无法调整紊乱的呼吸,那口气怎么都顺不到底。 良久,气息终于平缓;她摸向额头,一手的虚汗。 脖子疼得厉害。 创可贴被汗液浸湿,霍免开灯下床,随手撕下了它,丢到垃圾桶。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不太好。霍免洗了把脸,撩开头发,看向脖子上的齿痕。 痛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其实只是皮rou伤。 指腹按住伤口上形状怪异的牙印,霍免皱起眉头——她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吸血鬼咬死;她不应该,困惑他为什么没有咬得更重一点,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知死活地想为他开脱。 他是坏的,总归是坏的,不是吗? 走回床铺,霍免下意识地看了眼锁死的窗户,又看了看被她用杂物堵住的床底。 ——嗯,他没有回来。 连下了三天的雨,第四天出了特别大的太阳。 午休时霍免决定翘掉下午的课,顶着烈日,她坐上了去车队的公交。 一路上,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与行人,霍免好像想了很多事,也像是什么都没想。 她算是那种记忆力不好的人,又非常的懒散;不知怎么的,这几天频繁地在想儿时的事、关于尤谙的细枝末节,这样的回忆杀显然是不适合她的,想着想着感觉脑子都要爆炸。 其中一件小事,给霍免从旮沓角的记忆里翻了出来。 ——她妈买菜时碰见尤谙mama,看见尤谙家有了二胎;问起尤谙,尤谙mama说着不知道,牵着小孩匆忙走了。 霍免想啊想,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 她觉得自己得去见尤谙一面,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欠他了这一回。 公车停下,车队到了。 长舒一口气,霍免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