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今晚的月亮比昨天暗淡许多,两人毕竟是在河边,吃完后阿泽给火堆加了点柴火,搂着陈启上了洋槐树。或许是因为今晚阿泽睡在自己下一层的树枝上的缘故,陈启心里难得安稳了一点,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刚爬出地平线,昨天看见的角马群已经不知所踪,今天渡河的换成了一群石羚,一头身强体壮的成年吊睛白额虎从草丛中窜出,扑向了第一个渡过赤水河的公石羚,石羚群陷入了一片惊乱中,还没有踏上岸的纷纷换了方向逃离,直到老虎将猎物拖走周围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陈启风中凌乱了一下,为什么老虎会出现在草原上?

    “你醒了?”阿泽将不要的内脏和头部用新剥下的兽皮绑好,打算一会扔到赤水河中,用洋槐树叶擦擦还沾着血迹的手,爬到陈启所在的枝丫上。

    “嗯,你那么早就猎到食物了?”陈启看了看树下已经被处理好的猎物,剥了皮也看不出原来是什么品种,但外形有点像鹿类。

    “起床的时候看见附近有一只麋鹿,就抓了,我们去河边洗漱吧。”阿泽弯下身子对陈启说。陈启熟门熟路地趴到阿泽背上。

    两人依然在昨天的地方清洗了猎物,水乳果已经不能再放到火上烤了,所以这次陈启没有再纠结水是不是没被烧开。

    清理好后两人拿着猎物回到洋槐树下,火堆已经被阿泽重新燃了起来,只要直接将猎物放上去烤就行了。

    两人吃完,依然剩下半只鹿留待中午做午餐,阿泽将火堆用土掩埋,将行李捆在身前,背起陈启,沿着赤水河的河岸向着部落奔去。

    随着太阳的升高,河岸边的动物也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从河对面渡河而来,陈启猜测它们迁徙的路线应该在赤水河这一边的方向。因为渡河动物的增多,多拉平原上的掠食者们也开始渐渐围拢,阿泽不得不远离河岸绕道前进。

    中午匆匆解决了剩下的鹿rou后两人继续启程,直到日头西落阿泽都没再休息过,陈启正想问问阿泽晚上不找地方休息吗,阿泽突然放慢了脚步,回头对陈启说:“快到了。”

    陈启往前方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座岩山。

    “今晚我们不在野外休息了,直接赶回家中,你能坚持吗?”

    陈启嘴角抽了抽,他一直趴在阿泽背上,要问也是问阿泽一直背着他奔跑能不能坚持吧。“嗯,我没事。”

    阿泽将一个绿色果子递给陈启,“如果饿了你就吃这个,这种果子不好吃,吃不惯你就忍一忍,回去后我再准备食物。”多拉平原上能长果子的植物并不多,如果不是担心陈启会饿,阿泽也不会将这种难吃的果子给陈启。

    陈启接过果子看了看,认不出是什么品种,阿泽再次加速,陈启将果子踹到外套的口袋中,并没有吃。

    第7章

    天黑的很快,今晚的月亮明显比昨晚的又暗淡了许多,陈启已经无法再看清那座岩山的样子了,连周围的植物也变得模模糊糊不真切起来。阿泽的速度没有一开始的快,但脚步依然平稳,看起来一点也没受到黑暗的影响。

    阿泽速度慢下来后,陈启也能与对方说话了,“阿泽,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月光比前两天都暗淡了?”

    “嗯,过两天晚上就完全没有光了。”

    “为什么?”

    “月亮的光是以半个太阳的亮度到完全失去亮度为一个周期的,一共七天,我们以七天为一个周期计算日子,分别称为月一到月七,月七那天因为完全没有月光,又被称为月无日。”阿泽解释道。

    “哦,没想到你们计算日子的方式和我们差不多嘛。”看来两个世界之间的共通点还是很多的,不但是很多动植物的叫法,连太阳和月亮的称呼,一周七天的计算方式也是一样。

    周围树木的阴影慢慢变得高大起来,陈启看不清树木的样子,但跟平原上的洋槐树比起来略微矮小一点,但却更加粗壮。

    绕过这片高大粗壮的树木,阿泽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影子前放下陈启,“到了。”

    光线太暗的关系,陈启只能看到前面一个黑乎乎的轮廓,不太确定地问:“你家?”

    阿泽点点头,担心陈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应答了一声。阿泽上前几步,撩开一片像是门帘一样的东西,露出一个更加黑漆漆的洞口,完全没有任何光线的痕迹,对于这种地方陈启总是莫名感觉心里发悚。

    或许是感受到了陈启的不安,阿泽拉起陈启的手,从怀里掏出陈启送的打火机,翻开盖子,冒出一簇火光,火光映在阿泽漆黑的瞳孔中,仿佛带上了生命般闪烁着,“不要怕。”

    阿泽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陈启那冒出来的一点不安变得平静下来,随着阿泽的步子进屋。

    进到里面后阿泽来到房子中间的一个火堆前,快速将火堆点燃,火光亮起的时候陈启终于看清了这里的情况,房子并不高,陈启感觉自己踮起脚伸长手臂就能够到屋顶,但空间足够大,四面的墙看起来像是泥土混合着大块的石板搭建而成,坑坑洼洼的,而且没有窗,只有一扇接近半面墙面积的门,门上挂着两块裁剪过的厚实兽皮作为门帘。陈启满脑子黑线,难怪这个房子没有光的时候那么暗,而且在这种密闭的空间中烧火堆不会一氧化碳中毒吗?

    房子很空荡,唯一的家具就是角落边一张不是太大的石板床,旁边还有几个造型各异的陶盘陶罐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兽皮。阿泽在那堆兽皮中翻找了一下,扯出一张带着独特兽纹的兽皮铺到火堆边,对陈启道:“陈启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陈启坐下,兽皮很软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感觉让人想将整个人都埋进去。

    阿泽安置好陈启后掀开门帘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中抱着一把木柴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阿泽先将木柴堆在火堆边,然后打开怀里的兽皮,从里面掏出一个只有两个拳头般大的水乳果,用指甲划开水乳果的顶部,递给陈启。

    陈启接过来,也不客气,大喝了一口,皱皱眉,怎么说呢,这个水乳果跟之前喝的都有点不一样,味道不但更淡,还带着一点苦涩。

    陈启抬起头,正看见阿泽有点局促地抱紧怀里的兽皮,“怎么了?”

    阿泽嘴巴开开合合了几下,他平时并不喜欢吃果子,这几个还是在离开前去找毛雪熊的时候顺手采集的,放了这么几天果皮都已经干瘪了,有几个还出现了腐烂的迹象,阿泽此刻无比懊悔之前没有细心挑选一些能长期存放的果子。

    “陈启你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吗?”阿泽将兽皮重新系紧,有点忐忑地询问,这样的食物怎么能拿给陈启吃呢。

    陈启愣了愣,“你要出门?”

    阿泽点点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要去捕猎吗?”相处了几天陈启也算是有点了解眼前这人的性格,“那么晚了外面很危险的,我不饿,你明天再去吧。”

    说完又在外衣口袋里掏了掏,将之前阿泽给他的青色果子拿出来,递给对方,“如果你饿了就吃掉这个果子吧。忍一忍,睡一觉天很快就会亮了。”

    阿泽没有接,心里有点感动,解释道:“我不是要去狩猎,我是去弟弟家借点食物。”

    “你弟弟?”

    “嗯。”阿泽想起还没跟陈启说过自己家的事情,便又解释了一番,连他弟弟的伴侣怀孕的事情也毫不隐瞒地全说了一遍。

    陈启听完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嗯,我很快就回来。”阿泽又重复了一遍才离开。

    阿泽离开后陈启在屋子里转了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那几个陶罐陶盘倒是做的很坚实,就是造型可就一点都没美感了,回到火堆边,看着那跳动的火苗总是感觉有点慌,以前就没少看过在房间里烧炭火结果一氧化碳中毒被送医院的新闻,也不知道这里的兽人在房子里烧火会不会出事。想了想挑了两根比较粗壮的木柴,走到门帘边,挑起一半的空隙,用木柴固定好位置,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阿泽出门的时候挑了两块最好的兽皮,都是比较柔软暖和,适合小孩子穿的。本来打算给弟弟新出生的孩子猎一张毛雪熊的皮,却因为陈启在初雪那段时间一直昏迷,为了照顾陈启也没法再去寻找毛雪熊了。

    阿泽的家离部落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当然这是以雌子的速度计算的,现在部落里空置的房子很多,三年过去,没有修葺过而坍塌的房子也很多,弟弟还住在以前他阿爹位于部落中心的房子里。

    “卡洛。”阿泽站在门前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从不肯主动进弟弟的房子,当然弟弟卡洛可不在意这些,每次还因为这事和阿泽置气。

    一个身形瘦削,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人挑起兽皮门帘走出来,“哥哥?”

    卡洛生的浓眉大眼,刚成年没多久就和阿克结成了伴侣,两年过去,现在眉眼间依然还带着一点稚气,看到门外站着的阿泽,习惯性地挑了挑眉,“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阿克说去找你狩猎都找不到人,我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呢。”

    阿泽知道自己没有告诉对方就消失了几天弟弟是生气了,将手上的两张兽皮递过去,“抱歉,我本来想去猎一张毛雪熊的皮的。”

    卡洛抖了抖手中的两张兽皮,“这个看起来可不像是毛雪熊。”

    阿泽抿抿唇,有点踌躇地低声道:“我遇到了一个雄子。”

    卡洛停下动作,“你带他回部落了?还是送他回他的部落了?你跟他说过你的事情了?我亲爱的哥哥,就算没有雄子愿意选择你,我也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我和阿克考虑过了,如果我们第二个孩子是雌子就交给你抚养,所以......”

    看着卡洛一顿噼里啪啦地问了一通后又欲言又止的样子,阿泽感动地拍了拍卡洛瘦弱的肩,就算卡洛一直没有言明,阿泽也知道对方选择留在这个已经破败的部落,对方一到成年就缔结伴侣,都是因为自己,自己这个被部落排斥,没有孕纹,被兽神遗弃的哥哥。

    “陈启他跟别的雄子不一样,他知道我的事情,而且是自愿跟我回来的。”

    “他是自愿跟你回部落还是自愿跟你在一起?”

    对于这个问题阿泽没有回答,“我们今天回来的太晚了,没有时间去狩猎,我来找你借点食物。”

    厚重的兽皮门帘再次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一头小羚羊出来,雌子的听力很好,阿克早就在里面听见两人间的对话,他将小羚羊递给阿泽,“不用借,拿去吧。”

    卡洛沉默地返回屋子,阿泽以为对方还在介怀以前的事情而在气头上,有点尴尬地对阿克笑了笑。

    阿克对卡洛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伴侣还是比较了解的,安慰阿泽道:“找不到你那几天他气疯了,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跑出部落去,还是我跟他说初雪到了你可能去猎毛雪熊才安抚住他。”

    “抱歉,下次如果我离开太久一定跟你们说。”

    阿克点点头,这时候卡洛又从屋里出来,怀里捧着一块兽皮,里面包裹着的都是颜色鲜艳的红浆果。“雄子都喜欢这东西,阿克早上摘的,你拿点回去吧。”顿了顿又凶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如果那个雄子太过分你一定要将他赶出门,明白吗。”

    “陈启和别的雄子不一样。”

    卡洛气结,自己这个哥哥还真不是一般的榆木脑袋,将兽皮往阿泽怀里一塞,重重地哼了一声,拉起阿克回屋。阿克无奈地耸耸肩,给了阿泽一个同情的眼神,跟着卡洛的脚步消失在门帘后。

    阿泽抱着一堆食物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部落,陈启还饿着肚子呢,他要赶快回去才行。

    第8章

    阿泽回到家的时候陈启正坐在火堆边研究着那个青色的果子,果子的皮很厚,陈启掰了几次只是弄破了一点皮,弄了一会就放弃了,抬头正好看到阿泽扛着一头已经处理好的小羚羊进来,“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阿泽将东西放下,又走到门边,按照刚才门帘的样子用木头固定住,打开一个口子。

    陈启轻咳了声,扯过阿泽拿回来的那包兽皮,打开,惊叹道:“这么多苹果。”细数了一下,有十五个之多,每个都有拳头般大小,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苹果?”

    “额,这是我家那边的称呼,你们这里是叫红浆果吧?”陈启记得阿泽第一次给他这种果子的时候曾经说过这种果子的名字。

    “苹果这名字挺好听的。”阿泽将小羚羊拿到火堆前,火堆上有早就架好的架子,只要将小羚羊串到木棍上放上去烤就行了。

    陈启拿起一个苹果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咬了一口,一股甜腻的果汁瞬间盈满口腔,只是这口感可和苹果很不一样,还不如说它是柿子更合适,陈启默默评价了一句,又将那个果皮厚的不行的青色果子拿在手里晃了晃,问:“阿泽,这是什么果子呀?皮好厚,我都掰不开。”

    “这是青果,我们都是连皮一起吃的。”

    陈启皱着眉看了看,这皮能吃吗?跟柚子皮有的一拼了,一看就不好吃呀,“阿泽,能帮我将这果子切开吗?”

    阿泽想了想,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将手中的小羚羊放到火堆上后转身去了那个石板床边,石板床上铺着一层兽皮,阿泽在兽皮里摸索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像是骨头一样的东西,递到陈启面前,“给你。”

    “这是什么?”

    阿泽抿了抿唇,眉眼间带着一点炫耀的神采,“剑龙的剑角,我成年的时候一个人捕的,虽然只是一头未成年的小剑龙。”

    剑龙的力量是凌驾于鬣龙之上的存在,它们的体型庞大,成年的剑龙能长到成年公象的十倍大,它们全身覆盖着一层长毛,样子有点像远古时候的猛犸象,只是鼻子更加短小粗大,鼻头上长着又长又尖的剑角,成年剑龙体长有三到四米左右,它们的脊椎骨很直,几乎不能弯曲,这也导致它们行动缓慢,攻击单一。

    剑龙之所以没有成为比鬣龙更强大的威胁,不单指它们是素食物种,更是因为剑龙不像鬣龙一样是群居的。剑龙在成年后就会独自生活,它们领地意识很强,一片领地内几乎不可能出现第二头剑龙。

    陈启好奇地拿过那片剑角,剑角并不大,只有半截小指般粗,宽度还没手掌长,样子倒是像水果刀的刀刃,触感冰凉。陈启小心地握着剑角两端,将青果放在地上,用剑角沿着果子中部切下去,豪不吃力地就将果子切成两半,陈启忍不住惊叹道:“好锋利。”简直就像刀一样。

    阿泽叮嘱道,“剑角就是因为太锋利了,平时不小心很容易伤到自己,陈启你使用的时候记得一定要用兽皮包裹着,不要直接用手握住。”

    “没事,只要做个刀柄就好。”陈启忍不住用手指弹了弹,剑角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这东西里面不会有金属吧?想起要做刀柄,陈启扭头问阿泽,“阿泽,你们这里有没有松脂,或者是那种很黏的东西。”

    “很黏的东西?”阿泽歪着头想了想,“你是说胶树的果吗?”

    “胶树?你们这里有胶?”

    “有的,胶树的果实只要用火烧开就会变得很黏,我们的房子就是用烧开的胶果混合着泥土和岩板建的。”

    陈启惊讶地张了张嘴,跑到墙边摸了摸,结合处很坚硬,简直就像用水泥砌的一样,胶果的粘合度那么高的吗?大自然真神奇,难道自己那个世界的很多东西在这里都会以别的形式出现吗?想到这个可能陈启忍不住眼前一亮,那只要好好利用的话,就算是原始社会也不需要像野人一样生活了。“阿泽,阿泽,你能弄到那个胶果吗?”

    阿泽不太明白陈启为什么听到胶果会那么兴奋,“这里不远处就有一棵胶树,我的房子都是用那棵树上的胶果建的,胶树的果实只要不采摘能长十几年,今天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再去摘。”

    中午的鹿rou又冷又硬,陈启吃了一点就感觉腻的不行,所以并没有吃多少,这回闻到烤rou的香味,肚子很适时地响了两下,收回兴奋劲,陈启小心地将剑角放到一边,拿起那个已经被切开的果实,果rou里嵌着很多像黄豆般大小的果核,舔了舔,酸的直皱眉头。

    阿泽好笑地将表皮已经烤的差不多的羚羊rou切好递给他,“这种青果很酸,很难吃,除非是真的很饿,我们都是不会吃的,你扔掉吧,不要再吃了。”

    陈启夹了一块羊rou扔进嘴中嚼了嚼去掉酸味,羊rou烤的刚刚好,只是加了盐石的那股苦涩感还是无法适应,完全破坏了羊rou的口感,还有连着几天顿顿都是烤rou实在有点腻味。砸吧砸吧嘴巴,翻着那半只青果看了看,味道虽然很酸,但总觉得很像柠檬,想了想挤出一点果汁滴到烤rou上。

    夹了一块沾了果汁的羊rou放进嘴里,陈启眼前一亮,果汁的酸味融进rou中,不紧掩盖了盐石的苦涩,吃起来还不会觉得腻,夹起另一块递到阿泽嘴边,“阿泽,你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