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看着林大虎手里拎着的还在冒热气的鸡，余彤热泪盈眶，她真心实意道：“谢谢大舅，谢谢舅妈，以后我一定像孝敬我妈一样孝敬您。”

    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值不少钱的。

    鸡能下蛋，孙淑慧和林大虎肯为林香莲杀只鸡，这种恩情可不是道一两句谢就行的。

    余彤现在急缺这些，只能先收下来，日后再报答他们。

    这边余彤高兴着，余老太的脸却挂不太住。

    按理说林香莲嫁到老余家，已经是老余家的人了，现在却还要娘家人送这个送那个，生病了也要娘家人出钱才行，这不是打她老余家的脸吗？

    这可不行。

    余老太轻咳一声：“亲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香莲治病的钱就不必了，不管怎么说都得老余家出钱才行。”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异口同声：“妈！你说啥呢？！”

    第13章

    余老太挥挥手，下了定论：“你们都别说了，是我对不住香莲，这钱必须得是老余家出！”

    在老余家，余老太的话就是圣旨，大家讨论什么事的时候他们还敢提提意见，等余老太用肯定的口吻说出什么话时，他们可就不敢再反驳了。

    除了周小凤，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瞪了余彤一眼，满脸不甘愿。

    余彤却是心安理得。

    就凭林香莲这些年在老余家干的这些活，就凭李秀余乐乐偷的懒，老余家出钱给林香莲治病有啥不对？

    孙淑慧听到这话，却是偷偷一乐。

    就知道这老太太要面子，她偏要在她面前演上这么一出，不然这老太太还真不想给林香莲治病了。孙淑慧活了这么多年，最了解人和人之间这些门门道道，以前她没来是以为林香莲过得挺好，今天余彤去了她才知道，林香莲是在这活受罪啊！

    坦白说，孙淑慧运气还是不错的，她和林大虎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林大虎是真宠她，除了触碰原则的事，啥都听她的。公公婆婆也是明事理的老好人，从来不带说偏向自己儿子的，她在林家的生活是真的其乐融融。

    孙淑慧就算为了公公婆婆，也不能让林香莲在这受罪，更何况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子的。

    小姑子平时话不多，她大部分时间总是在干活，在老余家干活，在老林家也干活。当初林香莲没嫁出去的时候，孙淑慧和林香莲一起在老林家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孙淑慧刚从遥远的村子里嫁过来，跟丈夫不熟，跟公婆也不熟，心里憋屈得很，是林香莲整日陪着孙淑慧，她才渐渐走出来，发现丈夫和公婆的好的。

    孙淑慧拉着余彤的手，亲热道：“彤彤，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鸡今晚就炖，可别叫心思不正的人摸走了。”

    说这话时，孙淑慧一直盯着李秀，针对意味明显。

    李秀脸一红，怒道：“你说谁心思不正？！”

    “哦呦，”孙淑慧笑眯眯的，“上次不知道是谁呦，都摸到我小姑子的房间里找布料了，这不是心思不正是啥？你要不是想偷布料，能发现布料已经没了？提到这事我还想问问，怎么我外甥女病了，还得靠我小姑子卖嫁妆换钱？你们老余家是干什么的？”

    孙淑慧这话相当于挑衅了老余家全家，她却一点都不怕，别说今天林大虎在了，就算林大虎没来，她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还敢打人？

    更何况他们老林家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老二老三老四个个都是打架的能手，老余家这帮人实在不够看。

    李秀满脸怒容，其他人也十分尴尬。

    他们倒不是生气，只是这种见不得的事被人家当面揭开，显得他们实在是不太地道。

    毕竟林香莲和余彤都是老余家的人呢……

    李秀委屈的朝余老太抱怨道：“妈，你就任她撒泼？”

    此时此刻，余老太的脸色比谁都差。

    孙淑慧这话当然不好听，但偏偏人家说的是实话，她能咋办？她平时总想着各自忍让，退一步就过去了，却没考虑到退一步的和进一步的永远不会调个儿。

    这说到底是她管家管的不好，她能说什么？

    见老太太不吭声，李秀也不敢再和孙淑慧硬着干，她是怕了孙淑慧这张嘴了。就算不怕孙淑慧这张嘴，她也怕孙淑慧后头的林大虎。

    终究还是余彤变化太大，都知道回娘家搬救兵的，以前的余彤哪敢做这种事？！

    李秀恨恨地看着余彤，气不打一处来。

    孙淑慧已经拉着余彤要去看林香莲。

    余彤连忙把大包小包接过来，亲热道：“舅妈，我妈好久没见你，都想你了，我这就领你过去。”

    余老太瞧见余彤和孙淑慧的亲热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记得前几天余彤也对她很亲热的，可后来她轻易听信余乐乐的话……余老太叹口气，心思更沉。

    难不成以前真的是她做错了？

    说话间孙淑慧已经跟着乔禾到了柴房，还没进门，孙淑慧就一把拉住乔禾：“不对啊，这不是柴房吗？”

    “对啊，”余彤笑道，“我俩那间房现在余乐乐和余琳住着呢，我们就住柴房。”说完，她有意无意看了李秀一眼。

    听到这话，孙淑慧立刻火了，她连笑都懒得装了，直接冲回到餐桌旁，怒气冲冲道：“亲家母，您也是风里雨里过来的人，我以前还挺敬重您的，您就这样对小辈？咋的，香莲和彤彤不是人，让你们赶到柴房去住？！去柴房住的理由竟然还是给小辈腾地方？！”

    李秀没料到孙淑慧会翻出这笔旧账来，她冷哼一声：“搬去柴房是香莲同意的，有意见你问香莲去，别来这吵吵。”

    孙淑慧彻底怒了，平时喜欢谈笑风生的女人发起火来，那也是很可怕的。

    “我和余老太太说话，有你什么事？你给我闭嘴！”

    她双眸瞪圆，声音不光大，还极具穿透力，一嗓子能把李秀喊懵。李秀打了个哆嗦，竟真的不敢说话了。

    这女人，忒、忒可怕。

    “你们欺负香莲心善，我可不依！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以后的日子就别想过了！”说着，孙淑慧恶狠狠地盯着余乐乐和余琳，“你们俩，把长辈赶到柴房，脸都不要了？！心思这么毒，以后谁家敢娶你们！”

    这一嗓子喊下来，把周围几家邻居都吵了出来，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邻里们纷纷端着饭碗出来寻找声源，很快他们就发现，是老余家在吵呢！

    老余家这点事，邻里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们出门时听到孙淑慧最后一句话，看向余乐乐和余琳的目光登时微妙起来。

    第14章

    平时林香莲心善人懦弱，余彤虽然不善，但她原本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哪有孙淑慧泼辣？因此以前老余家虽然对余彤母女不好，但母女俩到底没把事情闹到邻里皆知的地步。

    但孙淑慧可不管这些，这年头懦弱就等于要被欺负，她欺负别人行，别人欺负她可没门！

    “今天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日子就别过了！”

    她扔下这句话后便冷眼盯着余老太，余老太平日巍然不动的身子此刻正轻微摇晃。

    柴房虽然小，但修整修整也和普通房间差不多，这事余老太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她万万没想到孙淑慧会来翻这笔旧账。

    邻居们听到孙淑慧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香莲母女俩住柴房，是给余乐乐和余琳这俩小的腾地方呢。开什么玩笑，俩小孩需要单独住一间房？要是老余家有钱也就罢了，这老余家条件不是不咋地吗？竟然还闹这出。

    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小声议论：“肯定是李秀让俩小孩这么干的，以前我就看出来了，这个李秀是半点亏都不吃，只能她占别人便宜。”

    “要不是俩孩子吵着要单独住，李秀能有这想法？要我说这俩小孩也被大人带坏了，心眼忒毒！”

    “你们都忘了老太太啦？这种事肯定要老太太同意啊，老太太都同意了，可想而知香莲和彤彤平时过的是啥日子了。彤彤这孩子真惨，明明比余乐乐和余琳要小，干的活却比她们多，还要被这么欺负。”

    讨论声络绎不绝。

    饶是余老太平日锻炼得再好，此刻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些唾沫星子。她老余家虽然没钱，但骨气还在，这帮人怎么能这么说？！

    这头余老太疼得心肝都在颤，那头李秀却还没认识到状况，她一听有人说她家余乐乐不好，立马炸了：“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当初是林香莲自愿让出房间来的，我们能说啥，那就只能让乐乐和余琳住了，你们啥都不知道，骂谁呢？！”

    骂李秀的，李秀也就忍了，但骂余乐乐可不行，这要是传出去余乐乐心思恶毒了，以后谁还敢娶余乐乐？

    她还指望着余乐乐找个城里人，来个大翻身呢！

    不过李秀炸虽炸，却没人信李秀的话，“你唬谁呢，谁会主动说去住柴房啊，指不定是你干啥了，香莲才被迫搬柴房去。”

    孙淑慧冷笑：“李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在和亲家母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孙淑慧眼睛一瞪，李秀心里恨，却不敢开口，她脸憋得通红，看这模样就是要气炸了。

    余彤看了看围过来的邻居们，心里轻松。

    就是得让余老太丢丢脸，否则她还真以为自己管家管得多好，有多公正了。

    想到这，余彤抹起眼泪，她轻轻拽了拽孙淑慧，小脸委屈巴巴的，“舅妈，你别说了，现在有你在，大伯母不敢怎么样，等你走了，大伯母又得……”

    孙淑慧瞪着眼：“她还敢干啥？！”

    余彤声音极低：“上次我生病了，妈为了给我看病卖了外婆给她的布匹，大伯母就好不高兴，老太太罚乐乐姐不许做新衣服之后，大伯母就更……那几天她都没干活，活都是我妈干的。”

    余彤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但擅长八卦的众人却都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咋回事，这都没钱看病了，那头还做着新衣服呢？！

    邻居们虽然知道老余家的一些事，但万万想不到林香莲母女的生活已经过到了这种地步，这看到的就这么多事，还有没看到的呢？

    这老太太和李秀可真是……

    邻居们的目光更一言难尽，有人吐槽道：“真没见过这样的，这是亲孙女吗？是把余乐乐当孙子养，想招上门女婿？”

    农村小地方，重男轻女可以理解，村里也有几户人家是把好东西紧供着儿子孙子的，但这都是孙女，待遇能差这么多，就不可理解了。

    立刻有人接话道：“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恶毒，还想招上门女婿？我看她是做梦呢！”

    “就是，哪有这样的。”

    “幸好香莲娘家人来了，不然咱还不知道香莲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呢！”

    “你们不知道，我听说前几天香莲病了，都晕倒了，李秀还想让她继续上工呢。”

    “什么？这也太恶毒了吧！”

    余彤看向沉默的老余家人。

    他们个个低着头，余乐乐和余琳脸上已经有哭痕，她们年纪小脸皮薄，哪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就算是李秀，此刻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看得出来她很想骂人，但孙淑慧在，她连站起来都不敢。

    就算是见世面最广的老太太，现在也深深地埋着头，她知道，因为自己没管好这个家，从今往后老余家在村子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孙淑慧冷笑：“看你们都不吭声，这是默认了？行了，反正余长永也走了这么多年了，香莲没必要继续等，今天我就带香莲回家！”

    如果平时孙淑慧说要带林香莲走，李秀肯定第一个赞成，家里少口人，林香莲的工分还得算他们老余家的，有啥不好？但是现在可不行，这要是让孙淑慧把人带走了，不就是坐实了老余家欺负人了吗？

    李秀对老余家的名声没兴趣，她只怕这事传出去对余乐乐不好，到时候可就真找不到好人家了！

    “不行，老三媳妇是我们老余家人，你们咋能带走？”

    孙淑慧冷笑一声，笑声渗骨：“是你们老余家人，怎么先前还不想给香莲看病？我看你们只是想要香莲的工分吧！啥都别说了，香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她转身对余彤道：“彤彤，明天你就带你妈去县里，我让你大舅跟你一起去，开介绍信也方便。舅妈这次来没带啥别的，钱可是带够了，你拿着钱去供销社多给你妈买点好的，咱老林家的人，可不能让这些污水沟里的老鼠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