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有人跃跃欲试,可大多数人还是摇着头退后一步。 卢斯一笑,也不再劝:“周二,把rou给我。” “是。” 卢斯就把那一刀rou都放锅里去了:“油炸rou是什么样的,温水煮rou是什么样的,大家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吧?” rou进了锅,就温温顺顺那么荡漾着,看见这情景,终于里正没忍住,伸了手:“确、确实是温的。”他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掌,“醋!” 陈老太也窜了过来,把手放进锅里,再把手拿出来,她的神色就在怀疑、悔恨与不敢置信之间不断转换了。 “你、可不是你这人陷害了小吴神汉?!偷偷的将油换成了醋?他、他不是那妖精的弟弟吗?方才分明也是他头一个说话的!你这是要给那妖精撑腰吗?若小吴神汉让你祸害了,我们这一个村子的人都要死净了!”陈老太终究却没有认错,反而又嚷嚷了起来。让她这么一叫嚷,村人还真有不少人的神色也跟着一变。 卢斯呵呵一笑:“来,将醋再换回油去。” 大锅直接被抬下来,泼净了锅中之物。液体渗进泥土里,众人看得分外清晰,锅里也并非都是醋,该是还有些油的。卢斯就听见有人小声嘀咕:“我方才也见那锅里是油的,现在想来分明是锅里只上头一层油水而已。” 卢斯花钱买来的油却并不多,只是将将没过了大锅的三分之一而已。大锅下头重新架上了柴火,大活烧旺。只是这点油也是不少,要烧得沸腾得需些时候。卢斯等得不耐烦,把刚才在醋水里泡过的rou拿了过来,放进了油锅试探。 肥rou进锅,油没有沸,rou的表面也出现了一层细小的气泡,噼啪之声连连。有些缺油水的村人,竟然大口吞咽起唾沫来了。 “小吴神汉,当日在陈家发生了什么,你可愿意从实招来?” 小吴神汉被两个捕快稍稍松开桎梏,看着卢斯一脸的愤恨:“呸!爷们替天行道,除害安良!我师父让个妖精害了,如今你这外地来的野鬼又来……” “捆起来,下油锅。” “是!”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小吴神汉虽然壮实,可不过是糊弄老百姓的普通把式,又已经被卸掉了双臂,如今再如何挣扎,又哪里能跟这些捕快较劲。捕快们手脚快,将小吴神汉如捆猪一般捆了起来,抬他手脚的杠子还是刚才那些懒汉举的旗幡,捆扎好后,就要将他朝油锅里扔。 “现在是热油了,你不是不怕下油锅吗?” 小吴神汉的屁股是先被放进油锅的。更大的噼啪声与他拉长了调子的惨叫同时响起,更浓厚的rou香在晒谷场飘散开来。这回没人觉得这味道好闻了,有胆子小的妇人,直接惊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抬。”卢斯一声令下,杠子被抬了起来,小吴神汉的裤子湿淋淋的,除了油之外,还有他的尿水,油锅里依旧不时的响起滋啦声。 “说吗?还是要给你再过一过油?” “我、我说——我说——”小吴神汉再没有刚才的硬气,哇哇大哭了起来,“我师父其实就是我爹!他是跟我娘私通生下的我!” 卢斯:“……”尼玛谁要知道这个! “铁桥村赵豆腐是我师父下药害死的,因为赵豆腐他嫂子想要那豆腐铺,还跟我师父和我都睡过!” 冯铮:“……”这他娘的还不只是一条人命! “我师父看上谁家的姑娘,就在让刘癞子去那人家里偷鸡,装成是黄鼠狼干的!” 刘老太“啊!”了一声,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卢斯知道她是想起来自家丢鸡的事情了,昨天赵赫说的时候,卢斯就有所怀疑了。他去过陈家,那家的院墙很高,且修缮维护得很不错。他家的鸡都养在自家院子里,黄鼠狼怎么去偷,根本就是人为。 “陈家那娘子太过泼辣,谁成想就将我师父的子孙根给咬断了!” 之后小吴神汉越发的口没遮拦,乱七八糟脏的臭的,哭喊着说了得有半个时辰,直说得他自己的嗓子都嘶哑了,就有哭嚎起来,连连喊着救命。 场中的百姓初时还闹闹哄哄的,后来反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呆滞迷茫的眼神,听着小吴神汉的供述。 “里正,这些人我们就都带走了。”看情况差不多了,卢斯道。 里正依旧是如在梦中一般,含含糊糊的应下了卢斯的话:‘大人、大人慢走……可要用了饭……’ 卢斯却不给老头更多的适应时间,跟众捕快把小吴神汉朝马背上一捆,把剩下那些一样吓尿了裤子的懒汉用铁链串成两串…… “啊——!我怎么那么傻啊!我的儿子啊——!” 正要走的时候,卢斯听见了一声老太太的哀嚎,真是撕心裂肺,可是,卢斯一点也不同情她。若同情了她,那惨死的桂花,和无奈上吊的陈家长子,又有谁去同情呢?况且,她一点都没有为自己杀害了儿媳而愧疚,现在她哭的只是儿子的死。 如果她家里的大儿子没有上吊,这老虔婆是个什么态度,那就不一定了。 “你没有按照计划来。”冯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带着一串人,骑马不方便,捕快们也都是走着,也就方便了冯铮凑过来说话。 “嗯,我来的路上突然想,要是真按过之前想的来,那拔下了吴神汉的皮,日后说不定闹事的就是‘吴神捕’了。你我能把持自己的本心,不祸害人,但对同行我可没太大信心。本来他们祸害百姓的法子就够多了,再加一条……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冯铮一个没忍住,拉住了卢斯的手:“还总说你不是好人,心慈手软到让人心疼。” “我不是好人,真的。” “行,你不是好人……对了,是否要分出些人,将方才小吴神汉招供的那些人也抓起来?” “不了,咱们的人手其实也不多,现在这就捆着十几个人呢。他们虽然是吓破了胆子,但咱们的人手一旦变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说的也是。”冯铮点点头,也不再提。 得亏开阳府没有宵禁,否则卢斯他们都得在城外过上一夜了。本来他们以为胡大人都睡了,谁知道胡大人也衣冠整齐的等到他们现在。在小厅里听两人说了这一去的始末,胡大人都是面带微笑的,只是听到卢斯把小吴神汉吓了油锅,胡大人的眉毛挑了挑,知道那人招供了,还不止招出了一条人命,胡大人松了一口气。 又听到两人一起请罪,没有分出人手去抓捕其他人,胡大人摆了摆手:“你们带回来那许多人,已经是劳苦了,再分出人手去,怕是要出危险。况且……那些人不一定就能逃得掉。” 胡大人最后那话两人有些不明白,可到了第二天,两人就一起感叹,胡大人把握民心还是把握得很准的。小吴神汉提到的人,有三四个都直接被当地百姓扭送到了衙门,还有些没提到的,不过同是让小吴神汉驱过鬼的人家,也让百姓给送来了。 暂时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被冤枉的,胡大人一该都给收监了。同时分出几路捕快,捉拿其他没到案的。等众人一下乡,才知道那没到案的有不少是一辈子都没法到案了——已经都让家法、族法处置了。 那吴神汉乃是家传,从他祖上开始,就是这一代有名的神汉,他做的事情多涉及到了内帷阴私,和女子私通,祸害男人,又或者为了祸害女子或拿人钱财,诓骗其家人,谎称某某人中邪遇鬼。几十年下来,开阳府二十多个村子,乃至于城里一些人家,都被他祸害过。 另有一些其他神汉神婆,乃至于道馆佛寺,也因为这件事被“另眼相看”,让老百姓揪出了破绽,要么直接让百姓打死,要么也扭送官府了。 在开阳府府衙门口每天都因为这些事闹闹哄哄的时候,卢斯和冯铮开始分头查起另外两桩案子了。 “哎呀,我这是腿都要跑细了啊。”夜里,卢斯跟冯铮把四条长腿横在炕上,对着捶腿。小丫头高兴在两个爹的长腿之间爬来爬去,偶尔被绊了一跤,也不哭闹,反而哈哈大笑着自己给自己拍两下巴掌,然后接着爬。 “天龙寺里的僧人难为你了?” “没,那些大和尚倒是都挺好的,我到了那,他们是我问而来什么,就答什么,全寺上下,是尽其所能的给我提供线索。反而是那赵大人家里,见不着赵大人我也认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可我问当日都有什么人跟着同去,他们说忘了。要当时服侍小姐的仆人,一句发卖了事。又问小姐没有有亲近的朋友,直接用白眼看我,问我一句‘配吗?’娘的,一肚子气。” “你怀疑是内鬼?” “对,天龙寺是和尚庙,虽然也留女客,但女客住的地方在边角,大和尚道过了时辰,那边就会上锁上栓。我看了看他们那的环境,即便那天晚上忘了锁门,那位赵小姐要一个人从她住的地方一路跑到后山上去,不惊动旁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嗯……前边查案子的该也是这么认为,这才从和尚里头找凶犯。” “这么一问三不知,这案子查不了,看来我明日只能去求助大人了。你那边怎么样?可有线索?” “我这边算是有线索,但也是没线索。” “啊?”卢斯莫名,冯铮可很少说话跟人打机锋。 “我看大人给我的卷宗,这开阳府早就有大人孩子被拐骗的事情。这也不算稀奇,就原来食谷县那个穷地方,还有人丢失不见。” 卢斯点头,现代每年都有不少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何况古代。 “在去年元宵节之后,失踪的人也不是没有,今年的元宵节和八月十五灯会,光是来报案的也都有几十和近百人。” “后边丢失的就没有官宦子弟了,而且,上头传下来的旨意,必须得压下去。” 对上头的这种做法,卢斯理智上理解,情感上不理解。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真的是要出大乱子的,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民间都不知道,这年代可都是放养孩子的啊。 “不过民间虽没有传闻,但官府中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如今的开阳是外松内紧,人牙子那里更是看得严密。” 听冯铮道,卢斯点了点头,这说明官府还是作为的:“按理说,事情应该有所缓解。” 第87章 “正是,按理, 就算抓不着拐子, 这情况也该有所缓解。可就是这样, 人还是丢。到不像是节庆的时候一下子就丢了那么多,可也是三五天有人不见。这人到底是怎么丢的, 还有怎么运出去的,或者是藏在什么地方了,只这几件事弄明白了,那这案子也就破了。”冯铮说到这,苦笑一声, “我说的这话谁都知道,现在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在苦思这弄不明白事啊……” “你……试试找过开阳的下水道吗?”开阳府能容纳超过百万的老百姓, 而且保持街道干净整齐, 下水道系统居功甚伟。 ——卢斯上辈子虽然不学无术, 可还是听说过,十八世纪的欧洲那还是遍地屎尿,污水横流呢。而宋代开封府有着极其出色的下水道系统。怎么听说的?看小说啊→_→感谢那些穿越前辈。 “下水道?” “是,我听说有些歹人便躲在下水道之中……不过这事也都是江湖传言, 要想追查, 还是得问问本地人。” “嗯……”冯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了,赵小姐那件事……听说庙里后来在那小树林里抓到了不少人,你不是说有些凶手会故地重游吗?” “哎?这事和尚们怎地却没跟我说?” “怕是和尚们也觉得不好听吧。还是今日我在茶棚里歇脚, 听人闲话说的。”冯铮面色发苦,“那些话对死者甚是不敬,我也不与你说了。总之话中的意思,乃是赵小姐去世的那地方,有些无赖之人到现在还常去……常去做些混账之事,还有人带着女支女同去。这些人里,是否会有凶手?” 那就不怪和尚们没说了,佛门清净地不但背上了脏污的名声,还引来这一群无赖下作之人,做那更加无赖下作之事。真想修行的和尚,可不是要抱着佛祖的大腿哭了。 “我明日禀明了大人,再去一趟天龙寺!” 两人商量完了正事就要睡觉,低头一看,高兴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冯铮的大腿睡着了,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就跟小天使一样。卢斯小心把她抱了起来:“女孩子大多是娇弱之人,只希望小姑娘平平顺顺的长大,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三件案子,受害者要么就是女性,要么女性占了极大的比例。之前的案子也是如此,施暴者千变万化,女性却大多数是被伤害的目标。 卢斯想着,现代的时候其实也是如此啊,只是他那时候是混混,只是力所能及的看护着自己的底盘,感触并没这么深罢了。 “你说连见都见不到赵大人,他吩下来的仆人,也半句明白话都没给你?”胡大人皱眉看着卢斯。 “不敢蒙骗大人。” “不不不。”胡大人赶紧摆手,比起见都没见过的赵大人,他当然是更相信卢斯的人品做派,“只是……听说这赵大人在金殿之上,为了他女儿的冤屈哭晕过去了,还被称为爱女,怎么会……” 昱朝的老百姓虽然对女子的贞洁并不看重,但那是因为男人愁娶。一方面普通百姓需要男子顶门立户,做体力活,服徭役。另外一方面却又不愿意养育女孩,多有将女孩抛弃,闷死,淹死的情况。又有大量的妙龄女子,被大户人家收在院中,作为妾侍、婢女。 种种情况导致民间的男女比例严重失常,所以民间百姓到了年岁,只要有个老婆就好,并不在意贞洁,可大户人家就不一定了。像是这种被jian污的情况,甚至家人也习惯于怪罪女子,甚至会不管女子受到的伤害多大,反而将事情一手掩盖下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赵小姐的事情闹开了,赵大人为女伸冤,这本该是正常的事情,反而会被称为爱女了。 “大人,那位赵大人为人如何?” 胡大人一惊:“你这想法就太过了。” “啊?”卢斯慢了两拍才想明白胡大人是什么意思,“大人,小人自然不会朝那种地方想,只是想着赵大人是否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或者他们家里人是否有些不愿意的。” 胡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也长叹一声:“这脏污的事情看得多了,遇到事就忍不住朝最黑的地方想,不好啊……” 卢斯还以为这毛病就他跟冯铮呢,原来胡大人也是一样。上下级老少二人相对着又叹了一声,不约而同沉默片刻,也算是定了定精神。 “你方才不是说,还要去一趟天龙寺吗?那便去吧,赵大人家里的情况,本官去问!”胡大人一拍桌子道,“只是,这事情本官不太精通,你且写了个单子来。” “是!” 卢斯写了单子交给胡大人,便再次出城朝天龙寺去了。 天龙寺的大和尚们见卢斯短短两天之内去而复返,有些惊讶,等听了卢斯的问题,众僧顿时面上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