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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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日光倾斜而入,正厅豁然明亮。 眼前的场景,让路小蝉与昆吾大吃一惊。 端坐在主座上的,正是朱旭派的掌门朱玉亭。他面目无光,侧着脸歪倒在座位上,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而正厅两侧,前面六个位置的人,似乎都有一定的地位,不像是朱旭派的弟子。 “小蝉,去看看他们的情况!我来看看朱掌门!” 昆吾来到朱玉亭的身边,扣住他的手腕,路小蝉也前去检查其他六个人。 路小蝉将这六人检查下来,发现他们都是灵气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也不是泛泛之辈。 其中一人趴在桌案上,酒食都倾倒,撒了一地。 路小蝉刚挪动他的身体,看见了他腰间挂着一块玉牌,玉牌上写着:沭阳山程子秋。 “师兄!这个人是沭阳山的!并不是朱旭派的人!他叫程子秋!” “程子秋?他是沭阳山的掌门!” 路小蝉扣了他的脉搏,细查后发现他的脉象虽然微弱,丹海也正在枯竭,但还未身死,五脏六腑都入了邪气。 若不是此人的修为并不弱,他就会像山下的守山弟子一样五脏融化了! 路小蝉又去检查了一下其他几个人,情况都差不多,基本上气若游丝,病势沉沉,若不是有修为硬撑着,只怕都会成为冰冷腐臭的尸体了。 路小蝉来到了昆吾身边,他正在扣着朱玉亭的脉搏。 朱玉亭忽然睁开了眼睛,反手扣向昆吾的手腕,昆吾避开极快,但没想到朱玉亭的目标并非昆吾,而是在一旁看着的路小蝉。 朱玉亭力气之大,捏得路小蝉的骨头都要裂开。 昆吾正要上前,却被朱玉亭释放的一道灵气击中。 只是这道灵气已经被邪气染得乌黑,将昆吾整个笼罩包裹了起来。 昆吾受困,结出医咒抵抗,一时半会儿不得挣脱。 “你想要什么……是没有病痛?还是天下财富?”朱玉亭侧着脸,唇上勾起一抹邪笑。 那双眼睛充斥着黑色的邪气,不是被邪灵入侵还能是怎样? 路小蝉正要后退避开,没想到对方竟然坐直了身子,路小蝉能听见他骨头关节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正厅里,由为响亮。 “为什么不回答我?” 路小蝉心中咯噔一声,心想邪灵的目标看来并不是师兄,而是他路小蝉? 为什么? 第48章 善恶之间 “我是太凌阁的医修, 病痛我自然能祛除。至于天下财富……就算有良田千顷, 一日也不过三餐。琼楼万座,夜仅一榻。名利不用太多, 饿不着就行!” 朱玉亭的手伸过来, 冰凉彻骨, 轻轻捏了捏路小蝉的耳朵:“但你可知,人心贪婪?我之利欲,彼之绝路?” 路小蝉正要结医咒将朱玉亭体内的邪灵逼出来,对方却一把扣住了路小蝉的另一只手。 “你能救天下人的病痛, 却渡不了天下人的心魔。要不要看看人心的贪婪与残忍?如果看过之后, 你还决定救他们,我便离开这具皮囊, 任你炼化?” 朱玉亭低下头, 看向路小蝉。 “如果我不想看呢?”路小蝉冷言问。 “那我就让你的师兄永远困在这个邪阵之中, 日夜受尽煎熬, 直到修为尽散。” 路小蝉咬紧了牙槽:“好!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朱玉亭将路小蝉的肩膀一摁, 他就跌坐在了朱玉亭的身边。 朱玉亭拍了拍手, 四面被打开的窗户都关了。 腐烂的食物忽然变得新鲜明丽, 结了垢的酒杯中满溢着佳酿。 这是邪灵的障眼法, 修为不到家的绝对看不穿! 如果路小蝉不是看过这里真实的样子,必然也看不透此处的障眼法。 夜幕即将降临, 一片死寂的朱旭山忽然灯火通明, 一派繁华景象。 几名年轻弟子走了出来, 他们面带笑意, 衣冠整齐,像是要迎接客人。 路小蝉却看得真切,他们面色苍白,眼中是被邪灵附体的黑气。 寒暄声响起,几派掌门和座下的得意弟子都进来。 他们抱怨着这场瘟疫,说着各自的难处,接着又恭维起朱旭派的掌门朱玉亭。 “听闻朱旭山,上至掌剑,下至弟子,就连扫地的杂役都已经服用了灵鸟皎思的血液,再不用担忧感染疫病了。” “是啊,我门下的掌剑,两百多年修为——这一场疫病就要了他的性命!我都不知道如何再寻一个更好的徒弟了啊!” “如今灵鸟姣思被捕杀殆尽,整个霖州连一片羽毛都找不到了,只有朱旭派的赤练阵可以诱捕灵鸟!还望朱掌门念玄门之谊,能够给各派几只灵鸟啊!” 朱玉亭微微一笑,起身道:“诸位道友且坐下歇息,我已经命人备下了酒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朱掌门!疫情严重,酒宴什么的我等委实吃不下去,还请……” 朱玉亭抬起手来,笑道:“既然诸位都知道天下灵鸟几乎捕杀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都已经躲了起来,只有我们朱旭山知道如何诱捕。所以,灵鸟实在珍贵,不可能像是开仓放粮一般人人都有。” 朱玉亭这么一说,前来拜望的各派掌门都沉默了。 朱玉亭看向之前早就到来,并且被路小蝉把过脉的沐阳山掌门程子秋道:“程掌门是昨日刚从沐阳山赶到我朱旭山的,已饮下了用灵鸟姣思的灵血调制而成的酒。但是程掌门可不是空手而来的。” 程子秋起身道:“在下为了感谢朱掌门,特将本门镇山之宝——元灵珠交给了朱旭派,约定一千年后取回。” 其他掌门惊讶的议论纷纷。 “不会吧?元灵珠!以此珠修炼,事半功倍,程子秋竟然就这样交给了朱玉亭?而且还是一千年?” “想要灵鸟血液的人实在太多了,为了公平起见,就看诸位掌门愿将门下法器押在我们朱旭山多久了。押一百年,掌门可饮灵鸟之血。押两百年,门下掌剑也可饮酒。若是一千年,那么整个门派就都能得救了。” “朱玉亭!你这是趁火打劫!”一位掌门忍不住吼了出来。 “对啊!灵鸟又不是你所养!只不过是你门下弟子仗了点旁门左道之术,将灵鸟引出来罢了!” “若不是你们对灵鸟赶尽杀绝,我们又岂会一只灵鸟都捕不到了!” “归根到底就是你们朱旭山做事太绝!” “他们不是做事绝!是有所预谋!就等着灵鸟绝迹,而他们能将躲藏的灵鸟找出来,这样就能制约其他门派了!” “说不定这场瘟疫也是朱旭山有意传入世间,让玄门各派染病的!” 其他掌门纷纷应和,甚至还有人将手扣在剑上,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了。 每个人都眼红无比,只有朱玉亭笑得云淡风轻。 “诸位既然知道灵鸟都快绝迹了,那我所幸说一句实话——我之所以明码标价,就是因为灵鸟真的不足以救治在场所有人。你们只能用法器来换,立下灵约,时间到了我派自然归还。” 朱玉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些几欲动手的掌门不得不摁下冲动,斟酌一二。 “又或者你们联手而上,杀了我朱玉亭,夺取灵鸟。只是我朱旭山各个弟子都灵气充沛,没有病痛,不知道诸位能不能讨着便宜。就算灭了我朱旭山,下一步,就是你们因为灵鸟数量有限而自相残杀。所以是明码标价好呢?还是玉石俱焚好呢?” 朱玉亭坐回了主座,手指点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在场所有人。 有一位弟子端着笔墨纸砚已经走了过来,就在朱玉亭的身边坐下。 一位掌门将自己腰间的玉钟取了下来:“清昆钟,我押一百年,换灵鸟之血!” 朱玉亭与那位掌门在立下契约,烙下灵记。 朱旭山的一位弟子拎着一只灵鸟出来,割开它的喉咙,将血放入杯中。 路小蝉只觉得残忍无比,看着那只灵鸟暗淡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他和昆吾走上朱旭山的石阶,道路两侧树上的血色眼睛。 这位掌门得了一杯灵鸟的血液,一饮而尽。 其他的掌门沉默地在心中衡量到底是本门的镇派法器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站在这位掌门身后的弟子忍不住单膝跪下:“师父!既然本门的镇派法器已经押给了朱旭山,何不多押一百年,救弟子的性命?” 这位掌门脸色大变,一掌压在这位弟子的肩头:“大胆!你不过我门下区区掌剑,竟敢妄想用本门法器续命?是不是妄图掌门之位?” 这位弟子大惊失色,低头道:“师父!弟子只是不想染了疫病,辜负了师父百余年的栽培,从未妄图掌门之位啊!” “本派法器,押给朱旭山一百年,为师尚有应对之法。再续押一百年,若有什么闪失,你担待的起吗?” 那位弟子低头不语。 其他的掌门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来交换灵鸟之血,都只押一百年,救治自己,并不管其余弟子的死活。 他们带来的弟子敢怒却不敢言。 朱玉亭侧过脸来看向路小蝉,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路小蝉知道他是要他看尽这些玄门正派的丑恶嘴脸。 哪一个不是自私自利,只管自己死活? 这样的人,值得拯救吗? 最后一个掌门犹豫了太久,最终还是决定取法器换灵鸟。 但是朱玉亭却说:“陈掌门,你这个决定做了太久,失去了机会了啊。我朱旭山中的灵鸟已经用完了。” 陈掌门一听,脸色大变,着急了起来:“朱掌门!我把法器交给你,你能不能派弟子前去捕鸟?灵鸟就算绝迹,也不至于一只都没有了对不对?” 朱玉亭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晚了,就是晚了。” 陈掌门几乎要跪下来:“朱掌门!求你看在同是南离境天之下玄门的份上,再取一只灵鸟救我的性命吧!” 朱玉亭还是笑着摇头:“等了这么久,陈掌门才做决定,我还以为你真的把你们门派的法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 陈掌门身后的弟子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肘,将他扶了起来。 “师父,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朱玉亭就是借灵鸟来挟持众门派!各派的掌剑都没能得到灵鸟的血,他日感染了疫病而亡,门派的实力大减!朱旭山又手握各派的镇派之宝,还用得着担心我们不听他的话?” 陈掌门一听,神色立刻冷了下来,也不再哀求朱玉亭,站了起来。 “既然朱掌门已经没有灵鸟救在下的性命,那在下就上一趟南离境天,请我南离的剑宗做主!” 陈掌门正要带弟子们离开,朱玉亭便开口了:“陈掌门不要着急,办法也不是没有啊!只是我就剩下一只灵鸟了。现在未服用灵鸟血的除了陈掌门还有众多玄门弟子,在下也是于心不忍。按道理陈掌门身份贵重,理当给你饮用,谁让陈掌门你慢了一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