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沈黛说着说着，站起来，面向霍启真。 十七年前，她亲自带着沈欣媛离开霍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从日常的生活中发现，霍启真的占有欲太强，那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大，才十三岁，已经沈欣媛绑定在身边长达五年之久。 她觉得他可怕，还是从霍启真十二岁那年，用叉子，差点叉中家里保姆的手开始。 渐渐的，他开始不让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去碰沈欣媛。 或者说，不允许旁人剪断他与沈欣媛之间连结的线。 为此，他还制造了一种强大的磁场，属于和沈欣媛的牵绊。 一旦有人涉足进入那个磁场中，他就会表现得很痛恨。 沈黛瞧过他那双饱含冷意的眼睛，那个视线，完全不属于他那种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情况。 霍启真逐渐膨胀的占有欲，令她感到害怕。他会想尽办法，将敢破坏他与沈欣媛关系的人物赶走。 十几岁孩子的态度，已经像是获得猎物的强食者。 这就是她为什么坚持要从霍家离开的原因。 很简单，只是为了彻底摆脱霍启真。 沈黛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甚至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好不容易带着沈欣媛离开了霍家，怎么可能还让沈欣媛再回到霍家之中？ 林菀提出的那条建议，在她的面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况且，林菀的邀请，听起来就像是让沈欣媛过去做他们霍家的媳妇。 沈黛不能同意这件事，她对霍启真的那个充满冷意的眼神，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甚至想象到，万一哪一天，霍启真会做出像伤害当年的保姆那样的事，突然对沈欣媛有人身伤害呢？ 沈黛暗含一口浊气，说：“她不可能跟你们回去的，我不同意，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儿，现在就想把我的女儿，从我的身边抢走？” 林菀一听，有点急了，忙解释：“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那个凶犯太险恶了，目前警方还没有抓到他，我想着，如果欣媛能够跟我们一起回去，远离绵城，对方可能在短时间内，无法得知欣媛的坐标，我们霍家，也能增派人手，都是一些训练有素的保镖，二十四小时进行保护。” “不用了。”沈黛直接回绝。 说起来，这个时候，她就能深刻地体会到岑凤华，还有阮司南的痛楚了。 因为沈欣媛是为了保护霍启真才受的伤，但是这个伤势太严重，严重到差点连性命都丢掉。 她忍不住望向霍启真戴着手套的左手，就当当年，两个人的牵扯，一笔勾销吧。 …… 颜焕站着好一会儿，发现沈黛的目光，又转到他的脸上。 至于颜焕，沈黛以前对他的感觉，也止步于此。 可自从上一次，颜焕带领小队成员，从绑匪手中，将沈欣媛成功救回，便开始让沈黛对颜焕产生莫名好感。 她定定地望着颜焕，旁边的霍启真，逐渐接收到一种信息，那就是—— 沈黛的偏心。 沈黛说：“比起霍家，我更愿意选择相信警方的能力，而且颜焕是欣媛后来的哥哥，两个人有六年的认知关系，我相信，颜焕应该能保护好欣媛。” 在这一刻，霍启真平静地看向她，但目光中充满的冷意，就像是寒流再临。 带着能让万物冰冻三尺的锐利眼神，霍启真慢慢捏紧拳头，但最终没有发怒，仍然轻轻一笑，一身不凡的气度。 颜焕微微一愣，也同样的没有说话。 他原以为，沈黛也会像不喜欢霍启真那样，不喜欢他。 毕竟，沈欣媛留在颜家的时候，也同样遭受了非议，和不少委屈。 他当年因为颜辰的事，误会过沈欣媛。 据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沈欣媛都活在不愿意与别人说话的自闭生活中。 沈黛重复一遍：“我更信任颜焕。” “咚”的一声。 霍启真竟然举起拳头，在墙上砸了一拳。 声响很大，吓得沈黛不禁往后退一步。 林菀看向他的手背，砸中墙面的地方，很快变得通红，指关节蜷紧，有两三处地方，似乎还因摩擦的关系，破了皮。 林菀和霍航熠复婚后，几年时间以来，也是第一次看到霍启真发这么大的火。 尽管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最终，望着沈欣媛，霍启真只是轻轻一笑。 当年的事，林菀也有耳闻，听说也是这么一个抉择场，一个对立面。 霍启真用五年的时间，想要和婴儿时期的沈欣媛，开始建立足够信任的关系。 因为他被林菀背叛过，所以他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来自亲近的人的背叛。 他不希望任何信得过的人，留在他身边时，是不干净的，是被污染的。 然而，小孩子怎么能够离得开母亲？ 就像霍叶舟对林菀的依赖。 沈欣媛小的时候，也依赖沈黛。 对小时候的沈欣媛来说，其实不管是霍启真也好，还是突然多出来的父亲霍航熠也好，他们对她而言，都是可以随时放弃的陌生人。 哪怕霍启真把她留在身边，形影不离地照顾了长达五年之久。 沈欣媛最终的选择，显而易见。 霍启真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沈黛带着沈欣媛要走，霍启真不能同意这件事，答案其实是无疑的，但沈黛还是问沈欣媛：“你是要哥哥，还是要mama？” “我要mama。”在没有任何犹豫的情况下，她这么告诉沈黛。 并且，还用沈黛教她的话说：“因为mama说，哥哥太可怕了。” 一幕幕被背叛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包括林菀离开他时说的话：“你不要怨恨mama，也不要怨恨爸爸。” 包括沈欣媛说的那句：“我要mama。” 打完这一拳以后，回忆也在这个瞬间终止。 霍启真便转身出门。没有回头。 小小的霍叶舟，拉一拉mama的手，等到林菀低下头来时，悄声问：“哥哥是不是不开心了？” 林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叶舟，霍叶舟的生活，要比霍启真有滋有味得多，从小到大，父母都在身边，还有一个虽然总喜欢冷着一张脸，但从来不会对他大吼大叫的哥哥。 霍叶舟说：“mama，我要不要出门去看看哥哥？” “不要了，”林菀摇摇头，拉紧霍叶舟的小rou手，“哥哥现在心情不好，很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霍叶舟便乖乖地点点头：“那我和mama留下，不打扰哥哥了。” “乖，”林菀说，“哥哥一会儿应该就能好了。” 这时候，沈黛也回过头去看沈欣媛，她承认自己偏心，可谁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度陷入危险中而不闻不问？ 沈黛声音动容地说：“欣媛，你别怪mama。” 沈欣媛沉默下来：“……” 她能理解沈黛的顾虑，也能理解霍启真的感受。 其实她很担心霍启真出去做什么。 在沈黛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但由于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什么情况。 技能栏里还装备着【透视眼】功能。 因为不是爆发技能，所以不存在使用过一次后，会进入七十二小时冷却时间。 沈欣媛想起来还可以利用这个。 点选使用成功以后，进入透视功能。 霍启真离开的地方不算太远，隔着一堵墙，他站在长廊上，背影于第一次以来，显得那么落寞。 因为是背对着，沈欣媛看不到此刻的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只能看到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什么东西，好像是一条手绢。 将那条手绢，放在鼻子上闻了又闻，霍启真才把它攥紧在手心中，又重新塞回去。 颜焕看到她一直专注着门口的方向，分明是在意霍启真，尽管沈黛那么说了，说信任他，但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趁沈黛和沈欣媛讲话的时候，颜焕也走出病房。 霍启真便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地方，见到他来了，转眸，平视，充满冷意的一双眼，像是盘旋于天空中，随时在寻找猎物的老鹰的眼睛。 颜焕也当仁不让，眼里的肃杀与凌厉，正越演越烈，紧紧逼视着他。 这是颜焕主动和他挑开了说：“欣媛她有我就够了。我以后会保障她的安全。” 手帕被放在兜里，霍启真单手插兜，站姿笔挺如松，对于他的挑衅，有些满不在乎，笑说：“你跟你哥哥都一个样，都没有资格待在她的身边。” “这种资格不是你说了算，”颜焕闭唇一会儿，黑瞳深深地望着他，“首先，你连她家人的关都过不了。” 颜焕分明记得，当初在医院里，他与霍启真对于物质与规矩的观点，很不一样。 补充说了两句。 “这种关系，用金钱，或者用任何手段，都行不通。” “如果没有规矩，这世界上，许多的事情就不成方圆，你对沈欣媛做过的事，就是没有规矩的事。所以现在，也很难成方圆了。” 霍启真轻轻地一笑：“你太注重规矩，我却不一定那么物质。” 说完这句话以后，也不等颜焕回话，兀自走远一些，面向窗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