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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阑珊不懂:“这话何意?”

    雨霁却并不回答,只从旁边格子上取下一尊毫无瑕疵通体清透的小玉香炉,上雕着飞龙舞凤:“你看这个好不好?”

    阑珊一愣:“啊,自是上好的。”

    “可中意吗?”

    阑珊这才明白他是要代替皇帝赐给自己,忙推辞道:“不不不,不敢。”

    雨霁笑着把东西放回去:“可见你不中意这个。”

    于是仍领着阑珊继续往内,眼前各色的宝物一一掠过,阑珊心里却只惦记着雨霁方才的那句“雨过天晴”。

    雨霁当然也知道她的心意,走了片刻才道:“你跟杨大人虽是同门,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杨大人呢,心事都藏的深深的,怎么也叫人看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你呢,什么都写在脸上,清楚明白的。”

    阑珊摸了摸脸:“是、是吗?”

    没有这么明显吧?但是自己面对这些自然都是人精里最顶尖的,恐怕真的瞒不过也是有的,一时有点后怕。

    雨霁看着她惶恐之色,笑道:“放心,这不是坏事儿。至少我喜欢你这样的,简单明白纯粹的,皇上……目前应该也是喜欢的。”

    阑珊略松了口气:“公公方才说……”

    “雨过天晴?”雨霁果然眼神犀利,接着笑说:“杨大人的嘴可真严啊,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你来提这种无谓的要求呢,还是事先真不知道?”

    阑珊心惊,却更加不懂了。

    雨霁却道:“哟,这个好!”他把拂尘递给身后的小太监,自己举手将眼前一个匣子取下,才一打开,眼前光芒闪烁!

    里头竟是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氤氲光动,照的眼前都明亮了许多,难得的是这光芒甚是柔和,一点儿也不刺眼。

    雨霁笑道:“这个怎么样?晚上放在屋子里,连蜡烛都不用点,还不伤眼睛。之前皇上很喜欢的,把玩了数月才又叫放了回来。”

    阑珊听到“蜡烛不用点”,却有点动了心,这岂非省了很多钱?

    可探头凝眸细看了半晌,仍道:“这么名贵,卑职可不敢要,就算是可以省了灯油钱,但若给歹人盯上,岂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若白丢了,又可惜了儿的,又落了罪过。”

    雨霁没想到她竟有这样一番说辞,一愣之下哈哈大笑:“好好好,真有你的。”

    当下又把这夜明珠放了回去。

    大概是高兴了,雨霁又说出了一番令阑珊惊喜交加、心也放回肚子里的话。

    “我知道你惦记的是什么,不过是荣王殿下安危而已。其实皇上并不是真的信了那贼人的话,只不过觉着荣王殿下做事太过招摇了些,所以借机稍微惩戒。”雨霁重又抱着拂尘,缓步而行。

    他且走且四处张望,皇帝既然发话要赏赐,总要找个合适的阑珊喜欢的东西。

    嘴里继续说道:“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在圣孝塔佛光现世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儿,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不仅赦免了殿下的罪过,且封了荣王殿下为北镇抚司第一任的镇抚使。”

    “真、真的?!”阑珊惊呆了,她愣愣地听着,浑然不知泪已经先涌了出来。

    雨霁还未发现,自顾自说:“你们杨大人是个最消息灵通的,他自然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说他嘴严,怎么半点儿风声都没透给你呢?让你冒冒失失的……”

    说了这句突然觉着异样,回头看时,见阑珊已经落后了一步。

    雨霁瞧见她正侧身拭泪,又惊又笑,道:“哟!怎么说苦就哭了,这可是好事呀。”

    “是是,是好事,我、下官是喜极而泣,”阑珊急忙抬起袖子拭泪,又忙向着雨霁深深地行礼:“多谢公公,多谢!”

    雨霁看着她真情流露的赤诚之态,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跟你说一声而已,你横竖出去就知道了。何况你要谢的是你自己,皇上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快的赦封殿下,那日看到佛光,心情大好,回头就下了旨意呢!你啊,如今可是殿下跟前儿的大功臣了。”

    阑珊很是羞窘:“我哪里就当得上,若不是因为我,殿下也不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你啊,还是不懂。”雨霁看着她眼皮儿微红湿润的样子,笑着摇头,“殿下素日的行事便很招摇,皇上一直想给他些教训呢,毕竟玉不琢不成器,也正是看的重,才想去琢磨他。”

    雨霁说了这句便停下了,皇帝内心还是钟爱赵世禛的,所以才肯费心调教他,之前翎海之事,也是明面敲打暗地放过。

    荣王跟舒阑珊过从甚密,这很刺皇帝的心,若不是因为这两件儿事,那也是会找出别的因由来教训的。

    不过也好,这一试,果然就试出了谁是真金。

    阑珊方才所说“士为知己者死”,间接地澄清了两人间的关系,皇帝又看她斯文清秀,一派温和,绝无任何妖娆风流之态,并不是那种会祸国的董贤韩子高之流,且圣孝塔之事又做到他心坎上,由是之前的心气儿便烟消云散。

    最重要的是,这北镇抚司的设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镇抚使的人选当然也早有考量,只是如何名正言顺的让赵世禛上去,皇帝还在考虑,经过这一次先苦后甜,先压后升,再加上圣孝塔的“佛光”扶持,当然便顺风顺水儿了。

    雨霁望着阑珊聆听的模样,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语声温和:“听闻你为了圣孝塔,这大半个月不眠不休的,怪道人看着憔悴,如今大事已了,你年纪轻轻的,一定不能大意,要好生保养才是,朝廷要是多了似你这样的朝臣,皇上还有什么可cao心的?”

    阑珊听他这样高看自己,只觉着受之有愧,便红着脸只管道谢。

    雨霁见她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甚觉单纯可爱,便又笑了几声,又苦恼道:“到底挑点什么好呢?”

    阑珊才要跟他往前走,忽然看见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颇大的匣子,不是木质,倒像是青铜等物铸造,表面有着斑驳的纹路,孤零零地放在最底下。

    她便问道:“这是什么?”

    雨霁止步扭头:“这个……这是什么来着?”

    他竟也忘了,忙叫小太监把匣子打开,却见里头有一块已经褪色了的绸缎,掀起缎子,雨霁道:“啊!原来是龙纹甲!”

    阑珊好奇,细看那物,绵绵密密,像是有年岁了,闪烁着黄褐色的微光。

    “公公,这是什么?”

    雨霁道:“你拿着试试。”

    阑珊大胆抬手摸了一把,冰凉滑润,才上手摸起来似是软的,可用手指捏一捏,却又是坚硬无比,且有些沉重。

    用了点儿力气试着拎起来一些,依稀看着如同贴身的里衣形制。

    “这不是丝绸织物,也非单纯的金银等物……”阑珊疑惑,“而且这个工艺很是复杂难得,……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雨霁见她很有仔细研究一番的样子,便笑道:“这个叫龙纹甲,的确不是本朝的工艺,是山西那边进贡的,说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不知来历也不知何物,但是不怕火烧也不怕刀砍,地方上不敢藏私,就丞到宫内了。你喜欢这个?”

    阑珊本来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要赵世禛无碍,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可听到说“不怕火烧也不怕刀砍”,蓦地心头一动。

    “我、我若是要这个,算不算逾矩呢?”阑珊小心翼翼地问。

    雨霁笑道:“皇上对此物的兴趣不是很大,本来要赏赐给皇子们,可是这甲只有一件儿,总不能厚此薄彼的,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招灰呢,你要了去倒也好,怕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才又意味深长地笑道:“怕是会物尽其用。”

    阑珊倒是没在意雨霁神色的变化,只喜滋滋地说道:“那么我便大胆讨要这个了。”

    第93章

    且说雨霁领了阑珊出外,向皇帝禀明,她挑的是龙纹甲。

    皇帝略有点意外,却也笑道:“好眼光。”

    雨霁建议说道:“皇上,那放着龙纹甲的青铜匣子有些沉,不如换一个轻点的箱子,派人送到舒丞的府邸吧?”

    皇帝点头:“你去办就成了。”

    这边杨时毅又跟阑珊叩谢了恩典。这才双双退出殿内。

    有小太监来领路,阑珊跟在杨时毅身后缓步往外而行,走了片刻,实在忍不住笑声唤道:“大人……”

    杨时毅脚步不停,也未回头,只淡淡地:“怎么?”

    阑珊说道:“大人,皇上已经下旨赦免了荣王殿下,您、知道这件事儿吗?”

    “本官也是昨夜才知道的。”

    阑珊愕然而忐忑:“那、大人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话音未落,就知道自己造次了。

    她并没有把进宫给赵世禛求情的事情跟杨时毅透露,而以杨时毅的身份,当然也不可能巴巴地告诉她赵世禛转危为安的消息。

    果然,杨时毅道:“你心中所打算的事情,可曾跟我说过吗?”

    阑珊低下头。

    杨时毅又道:“你可知你今日只是运气好?皇室内部的事情,岂容你一个九品小官插嘴,何况皇上最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家事。”

    阑珊不能反驳,便低声说:“我、我只是没有别的办法……”

    杨时毅却忽然问道:“你当初为何选择留在工部?”

    阑珊仓促看他一眼:她当然想留下来为赵世禛做点事情,可这话万不能跟杨尚书说。

    可她不说,不代表杨时毅不知道。

    杨时毅道:“那时你问我如何挽回圣心,你就是为了在圣孝塔上做一做手脚,好替荣王殿下脱罪,是吗?”

    今日杨大人的态度似乎格外冷硬些,不是素日里和风细雨不动声色的了。

    阑珊越发气虚,小声道:“殿下是给冤枉的。”

    “那也跟你无关。”

    “跟我有关……”她的口气虽软,却很坚决。

    杨时毅看她一眼,倒也无语。

    过了片刻,眼见将到宫门,杨时毅才又说道:“我只再问你,你方才在圣前说,士为知己者死,你真的当荣王是你的知己吗?”

    “是、是。”

    “那他……荣王殿下又把你当做什么?”

    阑珊的心一颤。

    不管是什么,总之绝不会是知己。

    杨时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他们来的时候,是一块儿的,往回走,杨大人却把自己的得力下属抛在了宫门口,自己先去了。

    阑珊看着他端直的背影觉着,杨大人好像是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贸然在御前给赵世禛求情吗?

    但是以他这样缜密的性子,又怎么会得知赵世禛无恙的消息而丝毫也不透露给她,除非是故意的。

    阑珊想了半晌,嘀咕道:“我还生气呢!早点告诉我又能怎么样?能掉了你尚书大人的架子吗?”虽知道杨大人怕是自有考量,但背地里腹诽几句却也无妨。

    想到自己在御前绞尽脑汁地说那些求情的话,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腮。

    杨时毅先一步回到了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