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空荡宽广的花园里,回荡着陆邻心虚而大声的声音。

    顾蔻蔻愣住了。

    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啊!这种事两个人私下说不就行了吗?!

    不远处,乔慢拿着一盘水果,脚步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着陆邻和顾蔻蔻,当然陆邻和顾蔻蔻也看到了她。

    三道目光交缠在一起,乔慢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脸,害羞地对陆邻说:“姐夫!什么时候把教程也发给我一份!我也想学习下!”

    说完,乔慢赶紧回屋,跑开了。

    陆邻傻兮兮回头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也有些害臊。

    吃完年夜饭,两家人也把复婚提上了日程,陆邻和顾蔻蔻觉得有些晚了,就住在乔家。

    陆家压根儿就没把陆邻的房间整理出来,自从陆邻上大学之后,就没怎么回家住过,陆家也懒得给他收拾。

    吃完饭,陆邻带着顾蔻蔻出去散了会儿步,回来看到申怡然在看春晚,顾蔻蔻随口一问:“爸和慢慢呢?”

    申怡然指了指书房的位置:“还能在哪儿,跟个工作狂一样。慢慢啊,刚刚接了个电话,回房间里说去了,还好你们回来陪我了。”

    申怡然温和一笑。

    陆邻也对着她笑起来,“哈哈,申阿姨,您别高兴得太早。”

    申怡然笑意凝固。

    顾蔻蔻知道他狗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正要动手阻止,却已经听到陆邻动了动嘴皮子:“我和顾蔻蔻也打算回房了,您还是自己看吧哈哈。”

    申怡然:“……”

    他笑得没心没肺,顾蔻蔻一脸“ok,fine,你很棒”的无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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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邻已经让董严在看新的房子,鸣鹤公寓那套房已经不太适合他们两个人了,选来选去,都没有选到什么很好的地段或者房子。

    他和顾蔻蔻一商量,索性还是把以前的小别墅给买回来。

    签下合同的时候,陆邻自然而然把名字改成了顾蔻蔻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过年期间,顾蔻蔻回了乔家,陆邻回了陆家,各自走亲戚,过了年后,顾蔻蔻在家里,被申怡然养的胖了点。

    年一过完,陆邻就好像根本在陆家待不下去一样,兴冲冲到了乔家,抱着顾蔻蔻不撒手。

    陆邻嗷呜了两声,就差哭出声来了:“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啊!走的时候我还觉得,我没问题,不就是分开十几天嘛,谁知道没有你这么难熬啊。”

    顾蔻蔻心里头都化开了,她也双手抱住陆邻,“才十几天啊,又不是见不到了。”

    陆邻蹭着她脖子上的围巾,猛吸一口气,“越和你处下去,越觉得舍不得,顾蔻蔻,我决定了。”

    她好奇:“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正式告诉你,我真的真的真的超级喜欢你,最喜欢你。”

    她微微笑了下,正要说话,却听到乔盛文故意咳嗽一声,她连忙推开陆邻,拉住他的手,远离乔盛文。

    她走在前面,陆邻走在后面,他只听到顾蔻蔻语气里带笑说:“陆邻,我也觉得,我喜欢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陆邻撇撇嘴:“你是不是哄我呢?你要真愿意,当时还能和我离婚?”

    四周没人了,她停下来,不甘示弱地扬了扬眉头,“你还提那事呢?我说离婚你还真答应,那我哪里好意思反悔?再说了,就你以前那样,整天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总不回家,也不努力,我还埋怨着这段婚姻,根本就没想过我喜不喜欢你。”

    陆邻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福至心灵,忽然提议:“我们现在去领证吧,我等不了了,我想和所有人说,你是我老婆,我最喜欢的老婆。”

    他琥珀色眸中闪烁着渴望与期待,神情严肃,就等着顾蔻蔻说话了。

    她抿唇笑起来,紧了紧手,“那你开车慢点。”

    他愣了下,不悦地瘪瘪嘴:“你什么意思啊!!!复婚这种事情,我自己去就能行了吗?!”

    顾蔻蔻也被陆邻吼得一愣,她往后退了步,“你冲我凶什么凶?!你是要把我给气死吗?”

    陆邻真想打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又没控制住自己这张嘴?

    他连忙扶住顾蔻蔻,积极认错:“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没有凶你,你不要生我气,就算你不想和我复婚……”他咬咬牙,“我也认了!”

    她眉头舒展开来,认真看着陆邻叹了口气,如同看着一只忠心但傻的狗一样。

    她又叹了口气,“我没有说不和你复婚,我刚刚那话的意思是,我和你一起去,你开车开慢点,我怕你飙车。明白了?”

    陆邻咧开嘴笑起来,就差上蹿下跳表达自己的高兴,他时刻记着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男人和爸爸,要矜持点。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在顾蔻蔻脸上亲了下后,飞快下楼去开车了。

    顾蔻蔻回房多穿了件毛衣,外面还是很冷,在外面等了陆邻一会儿,她脸上都冻得冰冷。

    所以陆邻的车一到,她就坐了进去。

    陆邻喜滋滋地和她说着:“过年的时候,我爸去通知那些亲戚吃饭了,我爸说,这是喜事,不大办,至少得请亲戚朋友吃顿饭。”

    顾蔻蔻点点头:“应该的。”

    他继续说着话,她却觉得有些困了。最近晚上有些睡不着,现在陆邻在她身边,忽然就有了依靠和安全感一样,她知道,不管怎么样,陆邻都会守在她身边。

    她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头一歪,靠在车窗边闭上眼睛,睡着了。

    陆邻说着说着,才发现她睡着了,他停下嘴巴,降低了车速,把音乐的声音也给关掉。

    他弯着唇,一路向前。

    顾蔻蔻很快就睡着了,她还做了个梦,梦到母亲去世后没两个月,她被乔盛文带回了首都。

    她转学到初中,半路过来,没有一个朋友。

    许多同学都有了自己的小团体,她便显得多余,格格不入,她性子温和,骨子里也有些一丝傲气,也没有主动加入任何人。

    她形只影单,没有朋友。

    回到家里,乔盛文给乔慢过生日,买了很大一个蛋糕,一家人开开心心,十二三岁的顾蔻蔻,终于是忍不住爆发哭了。

    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走过一点都不熟悉的街道,走过人来人往的地方,她不知道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哪里有人会接纳她。

    啊,好悲伤啊。

    天彻底黑了下来,她看到一个黑网吧,不少小孩儿都往里面走,她拿出身上的零花钱,坐在角落里,没人看到她在哭。

    这时候,一道声音落在她耳边:“倒霉透了!我要重新换个机,怎么有个小姑娘在这儿哭?”

    顾蔻蔻抬起头来,稚嫩的脸旁上全是眼泪,他看着很小的陆邻,陆邻也愣住看她,半天他才开口:“我见过你……你是乔叔叔家刚领回来的女儿!”

    被人认了出来,顾蔻蔻起身要往外走,谁知道这个杀千刀的陆邻竟然拽着她,哈哈笑着给陆青松打电话:“爸!我找着你和乔叔叔要找的人了!哈哈哈哈哈我要三万块钱零花钱,我就把人交出来哈哈哈哈!”

    顾蔻蔻更委屈了,她只值三万块钱。

    和陆青松吵了架,还谈好条件后,陆邻才发现顾蔻蔻哭得伤心欲绝,这里人多,他不太好意思,就拉着顾蔻蔻往外走。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回走,夜里的路灯与车灯,在眼泪里都变得模糊。

    陆邻撇撇嘴,不耐烦道:“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走丢了吗?大不了我不要零花钱了,我免费送你回家去!”

    顾蔻蔻擦着眼泪,抽噎着回应他:“我……我呜呜呜我没有家。”

    陆邻沉默许久,拉紧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小声嘀咕:“你别哭了,大不了,我把零花钱都给你用。”

    后来她被陆青松找回来送回乔家后,陆邻因为勒索三万块,而被陆青松揍了一顿。

    顾蔻蔻也常到陆家去玩儿,大概这段事情,在她心里是黑历史,她越长大,对这些事就越模糊。

    她上了初三,陆邻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也入学了。

    他呼朋唤友,八面威风。

    完全一个中二少年。

    她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甚至许多人都觉得她高傲,背后说她坏话,个个都在背后翻她的白眼。

    学校食堂里大家都成群结队,唯有她自己一个人坐了一整桌,但她已经习惯了。就在这时候,爽朗的笑声洋溢在整个食堂,没过一会儿,陆邻就带着许行白跟她坐了一桌。

    陆邻没心没肺扬起笑容来:“哎,我怎么整天看你一个人啊?你都没朋友吗?”

    顾蔻蔻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陆邻夹走她碗里的瘦rou,往自己嘴里塞,他笑嘻嘻:“算了吧,吃了你的rou,你就是我陆邻的人了,我以后罩着你啊!”

    她冷笑一声,抱着餐盘离开。

    后来学校里就没什么人背后议论顾蔻蔻了,因为陆邻和他的兄弟们,总是跟在她身边,学校里的人,都不敢得罪那群富二代。

    后来上了高中,她有了新的圈子,也有了新的朋友,渐渐的,也就只有周末才会见到陆邻。

    她做完了整个梦后,才醒过来。

    早已经到了民政局外面,她侧头,看到陆邻也在她身边睡了,她忽然没来由生气,擦了把眼泪,一巴掌拍在陆邻的身上。

    陆邻吃痛,嗷了一声,睁开眼,“顾蔻蔻,就算你想叫醒我,也不用这么大劲儿吧?”

    顾蔻蔻吸了吸鼻子,特别委屈,“凭什么我只值三万块钱?”

    “……”陆邻沉默了下,似乎在思考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事情,他记得顾蔻蔻所有的事,很快就想了起来。

    那是很久之前了,他第一次送女孩子回家,也因为女孩子挨揍,记忆深刻。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那时候对我来说,三万块已经是巨款了!再说了,后来我不也没拿到钱,还挨了一顿揍嘛?”

    “你那时候,还说要罩着我。”顾蔻蔻细数起来。

    陆邻也记得,他笑得开心,“对呀,我记得,这不,我就罩你一辈子了呀。”

    他笑容干净,和记忆里的笑容相差无二,满心满眼,都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和少年时,一模一样。

    她又是一阵感动,推开车门下去,瑟缩一下,催促他:“醒了就走吧,不然一会儿他们就下班了。”

    “来了来了,你等等我呀!”他也下车,看到顾蔻蔻先往里面去,他急着上前急匆匆道:“你等等我啊,跑这么快。”

    她伸手挽住陆邻的手臂,微微一笑。

    陆邻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也不用太慢,我还是挺急的。”

    外面,寒风凛冽,树也光秃秃的,在风中微摆。

    可有的人,早已经是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