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所有人都很惊讶——这可不像是蒋立超能说出来的话，这孩子平时最贪玩了，什么时候对学习感兴趣过？！

    只有离他和蒋晓春最近的盛夏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就在刚才，她那个在家里也好，在外面也好，向来都是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表妹蒋晓春，悄悄跟蒋立超说了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说了什么，但蒋立超明显是听了她的话，才会有这样的反应。盛夏惊讶地看着蒋晓春，这个表妹，好像和她印象中有点不一样呀！

    第57章

    盛奶奶最终还是选择了宝贝外孙，然后不等盛晓芳两口子跳起来反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盛晓芳虽然利欲熏心，可盛奶奶偏爱了她一辈子，她对这个妈还是有真感情的，一时间也顾不得揍儿子了，抱着盛奶奶惊慌失措地大哭了起来。

    她老公蒋明海就不一样了，眼看那两百万彻底没了戏，他心里失望透顶，哪还顾得上装模作样？板着个脸站起来就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盛爸盛妈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心情复杂地看着床上的盛奶奶，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人死如灯灭，一切恩怨都消了。

    希望老太太……一路走好吧。

    又见爸爸转过头无声地哭了起来，盛夏心里也闷闷的难受极了。世事太过无常了，谁能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就没了呢？

    她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害怕，之后几天一直睡得不怎么安稳，直到盛奶奶终于下葬那天傍晚，她突然收到一条凌致发来的语音，那个晚上她才终于没有再做乱七八糟的梦。

    “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像是午睡刚醒，声音略显低哑，听起来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盛夏觉得好听极了，听了一遍，又听了一遍，才偷偷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回了他一条语音：“明天早上十点左右吧。”

    小姑娘应该是捂着嘴巴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软，带点甜蜜又带点委屈，“不过我好想马上就回去呀。”

    凌致刚起床，正准备去卫生间冲个澡，听到这话猝不及防，整个身子都麻了一下。

    “为什么？”他重新靠回床上，低笑着回了她一句，“想我了？”

    盛夏心头一跳，小脸红了起来。她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回他：“才不是呢，我、我就是有点受不了周围的气氛……”

    她这样的年纪，还无法坦然平静地面对生死离别，哪怕去世的那个人，跟她并没有那么亲近。

    凌致一听，也没心思逗她了，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别难受了，等明天回来，带你出去玩。”

    男神这是在安慰她呢！盛夏心里一甜，眼睛弯了起来：“好！不过除了玩的，我……我还想吃好吃的！”

    小吃货。

    凌致笑啧一声：“行，想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说到这个盛夏就来劲了，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一些，“尤其想吃烧烤！烤串烤肠烤鸡翅，还有烤香菇烤玉米什么的，哎呀不行，我感觉我五行有点缺串儿！”

    五行缺串儿？

    凌致没忍住，乐了好半天才说：“只缺串儿？不缺别的了？”

    “还缺麻辣烫、羊rou汤、手抓饼、瘦rou丸……”盛夏下意识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结果越数口水流得越欢，到最后肚子都叫起来了。她不敢再往下念，挠挠下巴，小声发誓道，“等、等我回去，我要把它们挨个都补上！”

    凌致听着电话里她不停咽口水的声音，只觉得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说不上来的焦躁感突然就被风吹散了。

    他懒洋洋地闭上眼，轻笑一声，漫不经心似的说：“行，我陪你。”

    盛夏小脸红扑扑，心里美滋滋地“嗯”了一声，因为突然经历生死而不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拂过，渐渐归于安宁。

    这天晚上，一夜好眠。

    偶而做梦，她的梦里也都是各种各样的美食和那个住在她心上的少年。

    ***

    第二天早上，盛夏是流着口水醒来的。

    她嘿嘿傻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才起床准备回家。结果刚洗漱完，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哭。

    盛夏一愣，这个声音听着怎么感觉是她表妹蒋晓春？

    她想着就趿着拖鞋跑下了楼。果不其然，那个坐在客厅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就是蒋晓春。

    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头发凌乱，脸蛋红肿，身上还都是泥点，看着像是挨了打，又像是狠狠摔了一跤。

    盛夏惊愕，忙跑过去问正在拿毛巾给蒋晓春擦脸的盛妈：“这是怎么了？晓春怎么……”

    盛妈冲她使了个眼色，没说话。倒是旁边脸色铁青的盛爸没忍住，怒拍了一下桌子：“畜生！都是畜生！”

    盛夏吓了一跳，盛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才看了盛爸一眼说：“行了你也别气了，他们两口子就那德性，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对亲生的闺女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这还有人性吗？！晓春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又不是他们俩的出气筒！我……真是气死我了！”盛爸又拍了一下桌子。

    盛夏听到这就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跟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只敢憋着气儿小声啜泣的表妹，她紧紧皱起了眉毛。正想上楼看看有没有消肿的药，蒋晓春突然鼓起勇气似的抬起了头：“舅舅，舅妈，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你们……你们能不能带我走？”

    她抖着唇，眼睛红肿，声音细小，满脸的挣扎与祈求，“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会去打工，去挣钱，只要能离开这里，能离开这个家，我什么都能做的！”

    这话听得所有人心里一颤。

    盛妈心疼地叹了口气：“说什么傻话，你还小，好好念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对，你舅妈说得对！”盛爸说完踌躇片刻，看向盛妈说，“反正下学期晓春和小超都要去市里上学，不如咱们先把她接过去，让她提早熟悉一下环境？”

    安排俩孩子去市里上学的事情是盛奶奶的临终遗愿，盛妈没想过反悔，也做好了为他们出钱出力的准备，闻言只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也好，她们姐妹俩一起玩也有个伴儿。”

    盛夏也眉头微松：“晓春可以跟我一起睡，我的床够大的！”

    蒋晓春一愣，喜极而泣：“谢谢舅舅舅妈！谢谢热热表姐！但、但是我爸妈那边……”

    “你爸妈那边我去说。”盛妈想了一下道，“就说你要转过去的那个学校，暑假有个夏令营的活动要提前报名，你不用担心，只管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就是。”

    如果可以的话，盛妈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跟盛晓芳两口子有什么往来了，但现在有了俩孩子的事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也做好了盛晓芳两口子会借着孩子继续纠缠他们的准备，可没想到盛晓芳在听她说要提前带蒋晓春去市里熟悉一下环境之后，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也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非要把儿子也送过来，跟着蹭好处什么的，反而还一改前些天的怨怼和臭脸，破天荒地跟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

    盛妈奇怪极了，一路上都在跟盛爸嘀咕是怎么回事。

    盛爸也有点想不通，两人琢磨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转过弯来了，知道一味的讨要和撒泼只会惹得他们更烦，所以改变了路数。

    “甭管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能消停就是好事，”盛妈从后视镜里扫了后座的三个孩子一眼，低声说，“至于以后，横竖不可能比现在更差，到时候再看就是。”

    盛爸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点点头，因为骤然丧母而低落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一些。

    两口子在前面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后座的蒋晓春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并且因为盛妈最后这句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舅舅舅妈都是厚道心宽的人，不会因为她爸妈就迁怒她，她没有赌错，也没有白挨早上那顿打。

    又想起在姥姥病床前，自己故意跟弟弟说的那句“市里有游乐场和机器人”，以及今早弟弟“无意中”说漏嘴时，父母勃然大怒却被自己一番话劝住了的样子，蒋晓春低下头，用力抿了一下没什么血色的唇。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离开这个让她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地方。

    隔壁芳芳jiejie说得对，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要她肯吃苦肯努力，以后一定可以拥有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美好生活。

    ***

    盛夏可不知道自家表妹在想什么，她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之前跟蒋晓春又属于一年只见两三次，每次只说几句话的关系，所以这一路上两人坐在一起，基本没怎么聊天。

    不过她很同情蒋晓春的处境，怕她突然离开家会觉得不安，还是拉着盛川努力地给她介绍了一路的风景。直到快到家的时候，她才腾出空给男神发了一条微信：还有十分钟不到我就到家啦！

    结果刚发出去，男神就回了一张机场的照片过来。

    盛夏：“……”

    盛夏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愣了半天后回了他一个表情包：[惊得我瓜都掉了.jpg]

    dein vater：临时接到了一个拍摄任务，大概要三四天。抱歉，等回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热热是我：……

    热热是我：[尔康你不要走.jpg]

    凌致看着那个沙雕表情包乐了半天，然后才回道：没生气吧？

    热热是我：[小的不敢.jpg]

    dein vater：……不许再发表情包，说话。

    热热是我：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嘻嘻。你放心地去吧，注意安全呀！

    dein vater：真乖。[亲亲.jpg]

    看着最后那个亲亲的表情，盛夏一下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青涩又甜蜜的吻。她心头微跳，忍不住偷偷傻笑了一声，然后才大着胆子翻出一张“要一百个亲亲才能站起来”的表情包给他发了过去。

    凌致：“……”

    凌致想了想，打了“100个”这几个字，然后加上一个亲亲的表情给她回了过去。

    热热是我：……

    热热是我：[算你狠.jpg]

    热热是我：不要亲亲了，换成好吃的特产吧。[疲惫点烟.jpg]

    凌致被她逗得笑出声，手机都差点没拿稳掉地上，好在眼疾手快，这才没酿成悲剧。他稳了稳心神，又笑了一声，才飞快地回了她两个字：遵命。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咔嚓”，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凌致笑容微顿，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陈立。

    陈立今年三十多岁，身材清瘦，个子不高，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穿着棉麻材质的短袖和宽腿裤，看起来很文气，只有高高扎起的小马尾透出了一丝属于艺术家的洒脱不羁。

    这会儿他正看着相机里那个明明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却依然让人有种桃花初开似的惊艳感的少年，悠悠赞叹道：“年轻真好啊，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凌致猝不及防，耳根热了一瞬，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恢复正常神色，快步朝他走了过去：“陈哥。”

    “你的小女朋友没来送你？”陈立很看好这个帮助他拿了上次那个国际摄影大赛金奖的年轻人，笑眯眯地打趣道。

    凌致没有否认，笑了一下说：“她今天有事，来不了。”

    “长得漂亮不？”陈立半点没有老板架子地八卦道。

    凌致挑眉：“当然。”

    “照片照片！拿来我看看！”

    “不给。”凌致半点没有员工自觉地拒绝道。

    “小气！”好在陈立也不在意，斜了他两眼又问，“对了你那个高考成绩，出来了吗？”

    “还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