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旧宫也好,热那亚王宫也好,这些地方自地面无法突破守卫障碍进入的存在。

    可波吉亚的刺客很有可能会攀登石壁,从最高处借助绳索翻进窗口!

    列奥纳多此刻已经吐了许久,连声音都变得虚弱又嘶哑。

    “我好疼……”他喃喃道:“我不想再吐了……”

    “还差一点,列奥,”海蒂心疼的眼泪都一直往下落,握紧了他的手道:“还差一点,为了我和两个孩子——列奥,你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你不要哭……”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给自己催吐,扶着桶极其狼狈的吐了出来。

    “我会好起来的……”列奥纳多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握住她的手,忍着身体的抗拒和痛苦去倾倒先前吃下去的食物。

    肠胃如同被腐蚀了一般,尖锐的疼痛让他已经蜷缩着身体跪到了地上,连呼吸起伏都会加剧痛苦。

    不能停下来,要相信她……一定要相信她。

    每一次呕吐的时候,喉管和食道都仿佛被烈火烧灼了一般,疼到他甚至想直接死在这里。

    “再来一次……列奥,”海蒂已经被眼泪模糊了视线,狼狈的跪在旁边陪伴着他:“就快好了,你会好起来的。”

    她根本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毒药的具体组成部分。

    可这已经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全部了。

    好在那两个rou丸的毒药分量并不算多。

    发作时间很快,救助的措施足够及时,他们没有走到最坏的情况。

    在半个小时以后,列奥纳多终于只能呕出清水,而且腹痛和恶心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与此同时,牛奶也端了过来。

    尼可罗一脸复杂的在旁边扶着老师,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呕吐就可以防御毒药的侵袭?原来不用灌肠?”

    牛奶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前听说过牛的胃石可以救人,原来奶也可以解毒吗?

    “再喝一口……对,慢一点。”海蒂坐在旁边给他喂着牛奶,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把这碗喝完睡一会儿,你会感觉好很多的。”

    正在此时,尼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陛下,”他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声音有些气息不稳:“我们在房顶上抓到了三个人。”

    他们带着人上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刚刚在腰间绑好绳索准备下去。

    海蒂沉了脸色把空碗放到一边,声音里都带着寒意。

    “把他们带上来。”

    侍卫把三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带了过来,面容竟都有些熟悉。

    “波吉亚的三个私生子。”她叹息道:“我就知道。”

    凯撒和他的两个哥哥都被绑住了手脚,脏布完全堵住了他们的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半点声音。

    女王站了起来,一步步地靠近了地上的那三个人。

    她原本不想把事情做绝。

    可她保留几分仁慈,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刚才在列奥纳多捂着腹部痛苦叹息的时候,她几乎快要失去自己的理智。

    “西班牙是你们无法折返的地方。”海蒂注视着那三个人或惊惶或愤恨的神情,低声分析道:“那边两国割据,也早就容不下波吉亚这个姓氏的存在——那你们能去哪里呢?”

    “米兰已经归降了,那不勒斯也已经消失了,你们也无法越过热那亚去法国。”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威尼斯人救了你们,对吗?”

    给你们庇护,让你们避难,给予你们重新回来复仇的资本……

    凯撒身形一僵,竭力地想要发出声响。

    “这就是仁慈的代价。”海蒂慢慢道:“它在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好词。”

    列奥纳多已经在尼可罗的身侧昏沉睡去,整个卧室都寂静无声。

    渡鸦在窗外盘旋着尖叫着,连夜色都染上了几分阴森。

    今晚的这一轮弯月,注定要被血色映亮。

    “罗马教廷在被摧毁的时候,有人在地牢里发现了一整套酷刑的工具。”

    海蒂转身坐回列奥的身旁,十指相扣着握紧了他的手,不再多看那三人一眼。

    “你们将成为这些酷刑的最后赎罪者。”

    “带下去吧。”她轻叹道:“我累了。”

    佛罗伦萨城掀起了最为严格的一轮审查和清算。

    原住民大多都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居住时间,也借着这个机会进行了身份和指纹的登记。

    而通过检举和比对,卫兵队一共找到了十五个波吉亚。

    他们有不同的发色和瞳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然后都死在了1月1日,如同送给长眠在地下的洛伦佐的又一份礼物。

    波提切利把偌大的处刑场景画作了市政厅旁边的又一幕壁画,笔触用色无不栩栩如生,小孩看了半夜里都会做噩梦。

    米兰和那不勒斯已经完全失去了‘公国’这个称谓,如今只是帝国中的两座城市。

    他们的政制和宗教被再次洗刷更改,新教符号和不死鸟的旗帜同时出现在了一南一北的两端。

    在这一次,威尼斯不再给予任何庆祝或问候的信函,沉默如规避着彼此的存在。

    列奥纳多在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发了两夜的高烧,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全康复。

    他的身体重新回归健康与活力的时候,圣诞节都已经快要结束了。

    这个帝国在重新建立着秩序与规则,犹如冬眠的猛兽开始缓缓复苏。

    终于在一月六号,也就是天主显灵节的这一天,女王突然又准备及时的迎来了她的生产。

    那一天佛罗伦萨的市政广场上举行了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三博士来朝’骑士团游行,东南西北来的客人简直可以挤满整个城市,到处都洋溢着欢愉又快乐的歌声。

    而他们的君主没有出席这场盛会,只倚在长椅上听爱人弹着钢琴——

    列奥纳多最近只忙碌于火器改良与学钢琴这两件事上。

    他一开始还只能磕磕绊绊地弹一首《小星星》,现在连花哨的装饰音都能驾驭的颇为娴熟。

    其他朋友们则簇拥在他们的周围,趁着假日闲散地喝酒闲谈又或者互相开些玩笑。

    等一首《花之圆舞曲》演奏完毕,女王忽然扶着肚子哎了一声。

    “列奥——”她坐直了一些:“我好像要生了,叫助产士过来。”

    露里斯吓得把擦了一半的剑都扔了:“你你要生了——我去拿鞭子!拉斐尔你去放火箭!放十个,不五十个!”

    “女王要生了!”尼可罗站起来跟兔子似的在那跺脚:“我我去拿马凳!你们需要什么?!热水?剪刀?把房间里所有的绳索都收起来!”

    房间里直接变得闹哄哄一团,大伙儿简直是用冲的方式去给她拿东西。

    唯一保持清醒的大概就是列奥纳多了——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出门的时候一度分不清楚南边和北边。

    克拉丽切有过一次双胞胎夭亡的经验,提前一个月就守在了这里,很快就带着助产士们赶了过来。

    “老天……”海蒂数着阵痛的频率,扶着额头无奈道:“他们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亲爱的,”克拉丽切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垂眸笑了起来:“男人们有时候都很蠢。”

    第79章

    “用力——”列奥纳多扶着她的肩膀,额头和脖颈上沾满了汗。

    “海蒂,用力,一个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克拉丽切高声道:“就差一点!”

    露里斯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在隔壁房间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淡定,”波提切利抿了口酒道:“女王陛下都没有尖叫,你已经尖叫三回了。”

    “你的腿也在抖好吗?”露里斯瞪了他一眼,窗外的火箭犹如鹰隼一般冲上天际,发出高昂的蜂鸣声。

    “我起码没有脸色煞白到需要仆人递嗅盐。”

    “再说一遍那是天气太热了!小心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拉斐尔拎着空篮子匆匆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米开朗基罗:“大人生了吗?!”

    还没等波提切利回答,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海蒂的痛呼声。

    众人呆了几秒,婴儿的嘹亮哭啼声骤然降临,哪怕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得颇为清楚。

    “是个男孩!”满身脏污的德乔高声道:“非常健康!”

    拉斐尔欢呼一声,直接开始唱赞歌感谢上帝的庇佑。

    紧接着又是几声痛呼,连带着还有列奥纳多的紧张询问:“海蒂?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什么意思?”波提切利也懵了:“她不是生完了吗?”

    “有两个!”尼可罗精神道:“我们有两个继承人了!”

    “不要停——”克拉丽切催促道:“趁着这口气,海蒂,再来!”

    “两个?她受得了吗?”露里斯冲进去了一半,看见血淋淋的一片又捂着心口退出来了:“我这辈子都不要生孩子——绝对不要。”

    又一个婴儿啼哭出声,连带着房内都有人开始欢呼起来。

    “是个女孩!”

    尼可罗直接拉着米开朗基罗转着圈跳舞,还差点撞翻旁边的花瓶。

    “小心一点!”露里斯喝到:“搞得像你们两生了孩子一样!”

    女王生了一男一女,而且都平安健康。

    她的状态有些虚弱,但没有任何人此刻能威胁到她和她的帝国。

    达芬奇早已安排好了政务与商务,大臣们也早就被耳提面命到足够老实的地步。

    ——鉴于波吉亚们的凄惨死法,目前也没有人敢造次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