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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娆荼气怔了,“你……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怎么的?你要杀我?”

    第85章 斩情不了情

    字数:6047

    五月与衡文衡秀正站在金陵城的城墙上,衡秀比衡文高,小脑袋正好可以露出城墙上的凹槽,眺望远方。小丫头时不时“咦”一声,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衡文使劲踮着脚尖,却依旧看不到,他急得脸色微红,“阿秀,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啊?”

    衡秀回过头对他得意一笑:“我看见一条长龙。”

    衡文不信道:“哪有什么长龙?”

    “你不信,自己看呗。”衡秀笑嘻嘻一脸欠揍的表情。

    五月在一旁提醒道:“阿秀,你就别逗衡文了,仔细过个一两年他长得比你高了,到时候就该你看不到了。”

    衡秀笑道:“那我骑到五月哥哥的肩膀上,照样能看见。”

    五月笑意温淡,却故意摇头道:“我的肩膀可不给你骑。”

    衡秀想了想,随口道:“那我就骑到萧彦宁的肩膀上。”

    五月愣了一下,衡文在一旁不阴不阳道:“你又叫他萧彦宁,我告诉爹去。”

    衡秀哎呦一声,拍了拍额头,连忙拉住衡文的胳膊,“哥,小砚台呢?”

    “她在客栈睡觉……你别扯别的。”

    “下次不叫了。”衡秀可怜兮兮看着衡秀,又可怜巴巴看着五月。五月一笑置之,对衡文道:“其实外面只是一条江水。”

    衡文笑道:“我知道,我逗衡秀呢。”

    衡秀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衡文,只是碍于刚刚说错了话,不敢跟她哥哥恼。

    五月两手撑在城墙上,极目远望,少年豪气干云,朗声道:“江陵以西,迟早是我离羡疆土。”

    衡秀仰头看着五月,点头道:“五月哥哥,你好厉害。”

    五月对她笑道:“空有豪言有什么厉害?听闻蜀中竹海壮阔无垠,日后我带你去看一看,若果真能去了,你再说这话。”

    衡秀笑道:“好啊,蜀中有食铁兽,我也想看!”

    衡文这一旁泼凉水:“不过就是大猫。”

    衡秀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懂啥?萧……那个谁说了,食铁兽长大了很威武的,不是大猫。”

    衡文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你今天说了两个了,我从此记着你说的次数。”

    衡秀无奈道:“我这不是没说嘛!”

    衡文摇头笑道:“虽无此言,却有此意。”

    娆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城头,听了衡文的话她笑问:“有什么意?”

    衡秀扭头见是娆荼,惊了一下,直给衡文使眼色,衡文笑而不语。娆荼上前揉了揉衡文的脑袋,“阿秀又干了什么事情,连娘亲都要瞒?”

    衡文摇头老神在在道:“究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娆荼睨了心惊胆颤的小丫头一眼,“必定是你缠着萧叔叔要来!”

    衡秀一把搂住娆荼的腰,脑袋在她的身上蹭了蹭,撒娇道:“我舍不得娘亲。”

    娆荼本来是要兴师问罪,见她如此,心早就软了,对五月道:“咱们等下接了小砚台去城中陆先生那里,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五月想起娆荼的糕点,心中欢喜正要答应,小丫头就先拍手笑道:“好啊,有好吃的了。咱们快点去找小砚台和萧……小砚台她爹。”

    娆荼赏了她一个暴栗,“什么小砚台她爹?小砚台的爹就是你爹。”

    衡秀懵了,“啊?不是吧。”

    “怎么不是?小砚台是你们亲meimei。”

    衡秀“噢——”了一声,拉着长音,显然不信。

    衡文道:“砚台儿的爹是萧叔叔。”

    娆荼见他一本正经,皱着眉的执拗模样简直与沈筑如出一撤,她温声解释道:“衡文,砚台儿跟你们一起长大,你们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就好像五月与你们是骨rou至亲,你们与小砚台也是。”

    衡文也“嗯”了一声,轻轻淡淡,好像有些抵触这个解释。

    五月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看着衡秀,心想:“衡秀不是我的meimei,她如果做了我的meimei,那可怎么好?”

    娆荼看着闷闷不乐的三个孩子,不由纳闷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五月勉强笑道:“没怎么,我想着不知陆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城头风大,姑姑咱们先下去吧。”

    娆荼见他神情有异,再看衡秀好像也有什么心思。她心念微动,暗想衡秀与五月两个孩子自小青梅竹马,五月如今已经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衡秀虽然顽劣,但是心思却早熟,总是这些年她不在衡秀身边的缘故,叫这丫头看起来一派天真,实则却是敏感脆弱。

    娆荼暗惊,怕这两个孩子是彼此生了情愫。五月自不消说,对衡秀的心思是显而易见。只是之前沈筑对她说衡秀无意,现在看来,却未必了。

    其实儿女缘份的事情,娆荼本不愿勉强,如今想到了这一茬,心中却好像扎了一根刺。衡秀太小,这样的事情总得晚几年再说。

    她带着几个孩子下了城墙,去客栈接了萧砚一起回到珍珑的院子。珍珑正在厨房中燎灶烧水,娆荼上前道:“珍珑,这些事情我来便是,你去和沈大人论棋去吧。”

    珍珑笑道:“已经无棋可论了。”

    娆荼见珍珑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说出这样一句傲气凛然的话,却一点也不显得轻浮。“珍珑,你这个人,倒是悟了?”

    珍珑用无神双眸望着外面的天色,伸手在清冷的空气中划过,轻声道:“我这双手,已经碰了十几年的黑白子,从今以后,无棋可下了。”

    娆荼闻言有些愣神,她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子,第一次见到她时,娆荼就知道她的不同寻常。紫衣、目盲、棋侍,在这个江湖上,这三个词仿佛就能代表她。

    人在江湖上,如果能用寥寥几言就能表示,那么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娆荼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位常常面带温和笑意的棋侍,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有寻常女子的期许,有寻常女子的失落。

    “夫人,你在想什么?”紫衣觉察道娆荼的晃神,出言问道。

    娆荼摇了摇头,笑道:“今日大寒,晚上吃饺子吧。”

    在蜀中青城山山脚之下,有一僧一道结庐而居。两个人从江陵到潼川打了一路,终于在青城山的山巅,看到那日出云海的壮阔时,两人相视大笑,僧人参禅,道士悟道。

    茅庐前是一潭幽静深水,陆知命手执鱼竿在潭边垂钓,李宣宗在一旁道:“慕容云衡横已经出山。”

    陆知命的鱼竿向上一抖,鱼线拎一条肥硕大鱼,他收鱼入筐中,叹道:“他这一生行事,不问因果,不问祸福。”

    李宣宗道:“阿弥陀佛,只为那许多年前的一袭紫衣。”

    “是啊,”陆知命望着远山,眼中也出现了一袭紫衣,他想,当年慕容云横的那一袭紫衣,是不是也如同江陵城中的她,永远带着温和恬淡的笑意?“以前我不明白慕容云横想要干什么,在这垂钓一日一夜,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变得很明朗。原来那慕容云横做主琉璃山,为沈筑谋天下,自始至终都不是想要得到什么。”

    和尚叹道:“想要得到的,永远也得不到。所以他就要彻彻底底毁了这天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慕容云横隐姓埋名一甲子,逆天改命活到今日,他是要这天下为紫衣陪葬啊!”

    陆知命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天下将遭大难。”

    “我在潼川打坐多年,就是要等这一天,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此番若不能拦截那堕入魔道的慕容云横,死不瞑目。”

    陆知命微微一笑:“好一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

    江陵城中的小瓦舍中,屋内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一家人便围炉而坐,炉子上架着铁锅,锅中热气腾腾煮着饺子。不大的小屋之中,四个大人,四个小孩,有些拥挤。衡秀和小砚台两个尤其活泼,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特别是小砚台,小肚子吃得鼓鼓的,等着那又一锅饺子熟了飘起来,第一个下筷子的一定是她。

    娆荼笑着给小砚台夹饺子,“仔细烫着手!”

    小砚台就一边点头咽口水,一边眼巴巴盯着娆荼筷子上的饺子。等娆荼给小砚台夹了一碗,南宫夷吾也厚颜无耻地送上碗,“jiejie,劳烦。”

    沈筑一筷子敲在南宫夷吾的手背上,“我帮你夹?”

    南宫夷吾看了一眼眸光清冷的沈大人,讷讷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娆荼想起很多年前在山涧中的情形,那时她煮了地瓜汤,给南宫夷吾夹地瓜片的时候,沈筑也是现在这么个表情。一晃之间,已经有十年了,所幸,十年之后,他在,她也在。

    五月给衡秀夹了一碗饺子,衡秀捧着碗道:“萧彦宁还没有吃呢。”

    娆荼道:“一时找不到他,娘已经给他留了。”

    衡秀嘻嘻笑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给他送去。”

    沈筑语气轻淡:“你怎么知道他在哪?”

    小丫头固执道:“我知道的。”

    “既如此,说出地点,我让人去找他。”

    小丫头看着自己爹,摇了摇头,“他不见别人的。”

    沈筑道:“不见别人,为什么见你?”

    衡秀偷偷望了娆荼一眼,“我就是知道嘛!”

    娆荼见衡秀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便瞪了沈筑一眼,“衡秀既然知道,就让她去找来,你凶什么凶?”

    沈筑眼中闪过几分怒气,默了默,没有说话。

    五月起身道:“我和衡秀去找。”

    娆荼点了点头,“去吧,快去快回。”

    衡秀眼中一亮,对五月眨了眨眼睛,捧着自己的小碗蹦蹦跳跳和五月出去了。

    巷子里,五月拉着衡秀的手,“阿秀,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啊?”

    衡秀一个劲向前走,“五月哥哥你快点,饺子要凉了。”

    ……

    衡秀将五月带到了附近的客栈,正是他们今天刚来时打尖歇脚的地方。衡秀指着烛光在窗户上投映的一个人影,笑道:“我就知道他一定在这里的!”

    五月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衡秀甩了甩被五月紧紧握住的小手,叫道:“五月哥哥,你攥疼了我!”

    五月一惊,连忙松手,却见小丫头的手腕上已经被他勒出了红印,“阿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衡秀揉了揉自己的小手,“没事……五月哥哥,你在这等着,我把饺子送去就回来。”

    萧彦宁在窗前喝酒,早就听到了窗户外面的动静,却是懒得搭理,小丫头从门外探出脑袋。他唇角扯了扯,叫道:“衡秀,躲躲藏藏干什么?别以为我眼瞎就不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