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木婉清忽然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段誉看得愣住了,这是得知他们是兄妹后,木婉清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然而还没回过神来,右手手掌忽然被人捉住摊开,只见木婉清手起刀落,修罗刀已经在段誉的掌心划过,殷红的血从掌心流出。

    段誉:“婉妹!”

    木婉清直接将段誉还在流血的手拉去给千岁忧。

    段誉掌心剧痛还没能反应过来,听到木婉清杀气凛凛地跟千岁忧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他愿意的!”

    千岁忧之所以要找段誉,倒真的不是说有段誉在,就可以对付南海鳄神。

    但段誉是一个开了挂的存在,他被钟灵的闪电豹咬了中毒都能遇上一只血蛤|蟆,吃了之后就变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既然段誉百毒不侵,那他的血……是不是或多或少会有解毒的功能?

    千岁忧心里就是盘算着这个,因此才会要蒋舵主去将段誉找回来。

    一品堂在惠山不见得会用下三滥的手段,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好。千岁忧身上带了许多师父给的宝贝,但并没有能解万毒的解毒丹。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要点段誉的血过来。

    段誉看着自己被划了一刀的右手掌心,疼得眼角直抽。

    明明自己很无辜,他还不能凶。他还记得木婉清喜怒不常,不管对错都要打他脸的坏习惯。如今好歹是没打脸,不过是流几滴血,没什么打紧的。

    段誉:“婉妹,你和岁忧是在做什么?”

    千岁忧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破碗,放在段誉的手掌下,很是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段誉哥哥,对不起啊。我和木jiejie说想问你借点血来用,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木jiejie人真好,一听我这么说,就让你过来了。”

    而且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让她的小心脏都有点发颤。木婉清虽然接受了自己和段誉是兄妹的现实,但她心里对段誉似乎又爱又恨,不知该要如何自处。

    段誉右手掌心的血落在白色的破碗中,他从小到大,极少受这些皮rou之苦,更何况如今是放血,不由得将脸别到一旁,问道:“你借我的血做什么?”

    千岁忧望着那破碗的血量,估摸着要多少才够,她言简意赅:“有用。”

    段誉苦笑地看向前方的乔峰。

    乔峰也是被千岁忧弄得一头雾水,他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岁忧,别胡闹。”

    千岁忧一本正经地胡扯:“才不是胡闹。段誉哥哥是大理段氏,修炼的又是段氏的内功,至阳至刚,段誉哥哥跟我说,他被一只剧毒的闪电貂咬了都没事,可见大概连身上流着的血都与旁人不同。”

    乔峰有些诧异,看向段誉:“竟有这样的事情?”

    段誉点头,“确实有,那闪电貂咬了旁人,旁人都快被毒死了。它咬了我,我也浑身发麻动弹不得,可那不是因为我炼了家里的内功。岁忧meimei,我告诉过你,那是一只蛤|蟆跑到我嘴里,被我吞下去了才会这样,那只是巧合。”

    乔峰闻言,哭笑不得地感叹了一句:“贤弟,你的奇遇颇多啊。”

    而这时,千岁忧觉得接的血差不多够了,取出一瓶金创药,将药粉洒在段誉的伤口上。一次刺痛,段誉正想将手缩回去,千岁忧却抬头瞪了他一眼,“别动!”

    段誉:“……”

    只好乖乖不动。

    月光下,少女低着头,她手上动作轻柔地将药粉洒在段誉的手掌上,看他疼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忍不住取笑:“段誉哥哥,出息啊。”

    话虽那么说,还是低头,往他的掌心吹了吹。

    难得见少女这么温情的模样,段誉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这时,木婉清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千岁忧闻言,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好啊。”

    然后就很爽快地让位给木婉清,而她则是端起那个破碗,语气轻快地乔峰说道:“乔峰,我们走吧。”

    乔峰虽然不知道千岁忧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乔帮主看着木婉清瞪着段誉的目光……觉得自己还是跟千岁忧一起走吧。

    江湖莽汉虽然不是很懂这些风花雪月,但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还是有直觉的。

    乔峰和千岁忧离开之后,木婉清看着段誉的手掌的伤口,不由得眼眶一红,“很疼吗?”

    段誉:“……不、不疼。”

    再疼也不敢说疼,段誉对眼前的这个meimei,心中也十分难舍。大概是他自从见到王语嫣之后,惊为天人,便开始对王语嫣痴心一片,如今再度面对木婉清,心中反而只剩下淡淡的爱怜之情,不再像初始知道真相时那般复杂。

    木婉清低垂着双目,默默地将刚才千岁忧留下的干净布条拿起,小心翼翼地帮段誉包扎着伤口。

    她的语气轻柔,却十分冷静:“段郎,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对她那么好,心里有些生气。你与她认识才多久,她竟然也知道你我之事,我听了心中十分生气,我见不得你对别的姑娘好。”

    段誉:“婉妹,你不能再叫我段郎,我们是兄妹,你要喊我大哥。”

    木婉清手中动作一顿,原本轻柔的动作忽然变得粗暴,等她帮段誉的伤口包扎好时,段誉已经疼得头上冒出冷汗。

    木婉清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为什么兄妹就不能当夫妻?”

    段誉汗颜:“因为这有悖人伦,我们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令家族蒙羞,为天下所耻笑。”

    木婉清:“那你我一同死了,到阴间去,是不是可以当一对阴间夫妻?”

    段誉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婉妹,你千万别这么想。”

    木婉清却站了起来,她黑色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显冷清。

    只听得夜风将她的声音传来——

    “我自从离开大理后,便一直没有回去,我也不想去找我的师父,我恨她。我也不想去找你和你的爹爹,你们所有人,我都不想见到。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找我?”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反而听得段誉心中一阵心酸,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婉妹。”

    “别喊我婉妹,谁稀罕当你meimei!”

    木婉清转头,一双清凉的眸子带着怒气,她上前,双手揪着段誉的衣领。

    段誉一愣,怔怔地看着木婉清。

    木婉清:“你曾发誓永不辜负我,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离开此地,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兄妹,你还是我的段郎,好不好?”

    段誉看着木婉清的模样,想起自己曾与她经历的磨难,又想起自己看见她摘下面纱时的惊艳,几乎要忍不住心软要点头。

    可段誉只是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木婉清的后背,轻声安抚说道:“婉妹,不可任性。”

    木婉清:“你竟不愿意?”

    段誉苦笑,说道:“到了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又怎会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妹?婉妹,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永远都无法当你的段郎。”

    木婉清猛地松手,她站直了身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而此时,乔峰正与千岁忧在房中,少女进门就要了纸笔坐在桌子前方在写什么东西。

    乔峰想起方才千岁忧和蒋舵主说段延庆的时候,说到段延庆曾想害一对兄妹乱|伦之事。

    乔峰,“段延庆想害的那对兄妹,是不是贤弟和木姑娘?”

    千岁忧意外抬眼,“你这都能发现?”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隐晦了,乔峰怎么猜出来的?

    乔峰一哂,说道:“你不是说段延庆好像跟大理段氏有仇?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猜测而已。”

    千岁忧放下纸笔,站起来将纸递给乔峰,说道:“这是我师父的解毒丹配方,能解一些寻常毒|药,万一西夏人用的毒|药很特别,那肯定没辙。我刚才要了段誉哥哥的血做药引,希望会有用。”

    乔峰将千岁忧递给他的纸笔接过,其实人练武到了一定的层次,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即便是身处有毒的环境之中,也可运功抵御。但大敌当前,乔峰也不与千岁忧客气。

    经过了全冠清、康敏等人之事,他已经明白,即使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但架不住别人心思歹毒,还是小心为好。

    乔峰将配方接过,让丐帮的弟子摸黑出去将药配好了。

    乔峰:“你明天与段贤弟——”

    千岁忧:“我明天想跟你们一起去赴约。”

    乔峰眉头微皱,本想说此事不妥,但又听到千岁忧说道:“不是说一品堂来了可以行军交兵的阵仗么?我一直跟师父待在古墓中,世面见得少,乔帮主就让我去见见世面行不行?”

    话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调皮起来。

    乔峰看向少女,她站在他的前方,很是乖巧的模样,可那亮晶晶的双眸总会不经意闪过狡黠,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顺从。

    他如今大概也摸透了这少女的行事风格,随心所欲得很,万一到时候她只身一人跑到惠山凑热闹,说不定更危险。

    这时少女又一脸哀求地问道:“乔峰,好不好啊?”

    乔峰:“……”

    最后,他还是听到自己说——

    “好吧。”

    第024章

    江湖聚会, 大多数都在晚上。

    白天之时,民间太多人聚集在一起容易引起官府注意, 而为了避人耳目, 即使是到相聚的地点, 也要分批前往。

    丐帮与一品堂的相会定于晚上, 城门一开,丐帮的弟子就已经分批离开杏子林的大义分舵,前往惠山。

    乔峰在屋里跟几大长老商讨事情,千岁忧和段誉等人虽然与乔峰有交情,但毕竟不是丐帮中人,也不便在里面待着。

    千岁忧百无聊赖,很是自来熟地牵起木婉清的手,“木jiejie,我们走。”

    木婉清在昨晚问段誉是否愿意跟她一起远走高飞之后, 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此时忽然听见千岁忧这么说, 一愣, “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千岁忧很是快乐地笑着,“我们去买好吃的。”

    木婉清脚步一顿,“不, 我不去。”

    千岁忧见状,也跟着她停下, “你不去,那你留在这儿,想做什么?”

    木婉清神色茫然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好像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走,就想留在段誉的身边。可段誉是她的哥哥,她看到段誉,心中既甜蜜又痛苦,更加煎熬。

    不知道?

    千岁忧眨了眨眼,别有深意地问道:“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木婉清神情怔然,并不回答。

    千岁忧:“你从小到大,难道没有想要做的事情?”

    木婉清:“我从小与师父一起在幽谷隐居,我师父从来不出门的,我小时候,倒是想到山下玩。可师父不愿意,她说天下男子皆薄幸,不想离开幽谷见到任何一个男人。她也不想我见到男人,更不愿意让男人看到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