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第九十章 比不上心冷

    “就是她,开车想撞死江小姐,现在人还在抢救呢!”

    “她们两个不是好朋友吗?向晚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就是不是朋友,她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这……这不是杀人吗?”

    “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跟她那个哥哥一样整天不学无术,还在学校欺负同学,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向家家大业大,这兄妹两个早就进局子里面了!”

    酒店电梯前等着几个人,他们也跟其他人一样看着她,嘴唇开开合合。

    向晚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总觉得他们在批评她嘲笑她。她苍白着脸跑过电梯,拎着裙角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楼梯间里黑漆漆的,随着高跟鞋哒哒哒的急促声响起,声控灯亮起,但在她跑过去后,便又重新恢复了黑暗。

    楼梯无限循环,就跟她正在经历的噩梦一样,怎么都跑不到头。

    砰

    向晚脚崴了一下,从楼梯上滚下去,索性滚了两三个台阶就停下了,没什么大伤。

    没了声音,楼梯间的灯瞬间暗了,四处一片黑暗,静悄悄的。

    隐隐响起一道水滴落地声,紧接着水滴落地声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向晚抱着双腿蹲在黑暗中,泪水不知何时早已遍布脸颊。她吸吸鼻子,用裙摆擦擦脸上的泪,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黑暗,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冷。

    电梯间里很冷,但比不上心冷。

    也许她死在这里,发现她的也会是清洁工吧。

    向晚环着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骨头咯得rou疼。

    不是没想过出狱后揭露江清然的真面目,不是没想过贺寒川还有爸妈他们知道真相后,内疚地跟她说对不起,不是没想过江戚峰一遍遍跟她道歉的场景……

    可出来后她才发现,那些都只能是想想而已。

    她没证据指证江清然,只能在贺寒川和江清然的阴影下,艰难地度过一天又一天,侥幸盼着有一天是尽头。

    “晚晚,晚晚你在哪里?”急促而焦躁的男声响起,向晚刚止住的泪再次决堤,却仍固执地不肯出声。

    “晚晚,你在哪儿?快出来,别吓哥哥!”

    “晚晚,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还有你哥说,别自己为难自己。”

    向宇和林娜璐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向晚紧紧咬着唇,直到唇瓣咬破了也没松口。

    咔哒。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声控灯亮起。

    向宇看着蹲坐在楼梯间的向晚,怔住了,心脏似针扎火烤般难受。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角落里,头发有些凌乱,嘴角渗出了血迹。

    从他这个角度看,她弯着腰,因过于瘦削,礼服勾勒出脊椎骨的形状,再加上肩头上的伤疤,竟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可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美,只有心疼,他记得她以前怎么减肥都减不下去,脸总是带着些婴儿肥。

    “哥——”向晚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如破锣。

    林娜璐掩着唇,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拽了拽身旁还在发愣的丈夫,“快……快过去啊。”

    “嘴怎么流血了?是不是谁打你了?”向宇飞快地跑下来,找不到手帕和纸巾,索性脱下西装外套,轻柔而不熟练地给她擦着嘴角,眼底满是心疼。

    嘴里一股血腥味,向晚疲惫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是不是崴到脚了?”向宇焦躁地撩起她裙子,检查着她的两个脚踝,没肿,可是破了一点皮。

    而那么一点点伤口,跟她腿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眼底一点点溢满血丝,咬着牙在地上狠狠锤了几拳,手上很快便鲜血淋漓。

    “晚晚是不是受伤了?”林娜璐急得踹了向宇一脚,“你不送晚晚去医院,在这儿发什么疯?”

    向晚仰头看着她,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没受伤。嫂子,你跟哥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单独待一会儿。”

    “这两年……是不是过得很苦?”向宇坐在她身旁,两手撑在膝盖上扶着头,问得苦涩。

    两人声音都很小,声控灯暗了,四周又是一片黑漆漆的。

    林娜璐瞪了他一眼,才意识到他看不到,她用力在地上跺了几下,干咳两声说道:“晚晚,你哥说你最喜欢坐过山车蹦迪什么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生日宴会,我们现在去游乐场怎么样?”

    沉默。

    三人都没再说话,只是每次灯暗下去的时候,林娜璐都会跺几次脚。

    平时脾气最冲、最爱耍嘴皮子的向宇安安静静的,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晚晚,”最后还是林娜璐打断了沉默,“你还没见过你小侄子小侄女,我觉得他们跟你长得可像了,你想不想去看看他们?”

    向晚抬头看了眼她,眸子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声音很轻,“还是不去了。”

    也许他们长大后,会觉得她这个‘杀人犯’姑姑很丢人,那样还不如别见她。

    林娜璐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记得刘婶吗?”向宇偏头看着向晚,“你被关进监狱后,她就从我们家辞职了,现在在监狱附近开了一家小面馆。我们去她那吧,吃碗长寿面。”

    向晚低垂着头没出声。

    就在林娜璐以为她会拒绝或者就这样沉默的时候,她嗯了声,然后说道:“哥,我不想走路了。”

    “寿星就不该用尊贵的脚走路。”向宇蹲在地上,豪气万千地拍了拍后背,好似没有刚刚阴郁的那一幕,“上来吧。”

    林娜璐怕摔到向晚,赶紧走过去虚扶着她,一面念叨向宇,“能不能走稳点?你行不行,要是不行就换我!”

    “怎么跟你说的?别和自己男人说不行,我要不行,那两个孩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向宇嚷嚷道。

    向晚紧紧搂着向宇脖子,听着两人拌嘴出了楼梯间。

    他们三个颜值衣着还有行为都太过亮眼,正在办理酒店业务的人看了过来,有几个还是熟人。

    三人谁也没搭理,直接出门上了车,开车去往刘婶面馆。

    ☆、第九十一章 他心里都门清

    两年时间,刘婶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圆滚滚的身材,脸上什么时候都带着笑,看着很有亲和力。

    见向晚进来时,她先是愣了半晌,随后便又是惊喜又是心疼地走到了她身旁,“晚晚,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跟刘婶说一声?”

    她一手拉着向晚,一手抚上向晚眉尾的疤痕,眼睛已经红了,“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向晚努力牵扯了下唇角,坐在椅子上,“刘婶,您还跟两年前一样漂亮。”

    “你这丫头……”刘婶视线落在她肩膀和脊背处纵横交错的疤痕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擦了下眼角说道:“今天你生日,我给你下面去!”

    向晚轻声说了句谢谢,强颜欢笑。

    听到她说谢谢,刘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什么也没说,神色复杂地去厨房做面了。

    面没多大一会儿就上来了,向晚吃着味道无比熟悉的长寿面,心中的压抑却一阵接过一阵。

    她嘴里嚼着面,含糊不清地问道:“您怎么想起来开面馆了?”

    “想起来开就开了。”刘婶皱了下眉头,很快舒展开说道。

    听此,向宇放下筷子,胡乱抹了下嘴角,俊脸上一片阴郁愤怒,“爸妈不认你这个女儿,刘婶看不下去,就来这儿开饭馆了。”

    向晚咽下口中的面,眸色晦暗不明。

    “你都两个孩子爸了,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刘婶气得拍打了他两下,跟林娜璐告状,“小璐啊,你可得好好管教他!”

    林娜璐瞥了眼神色落寞的向晚,拧着丈夫的耳朵叮嘱,“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向宇哎呦哎呦求饶,倒也没再对刚刚的事情说什么。

    面馆里很安静,只剩下吃面的声音。

    半晌后,向晚因哭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刘婶,您为一个杀人犯做这些,值得吗?”

    “呸呸呸,什么杀人犯,别胡说!”刘婶说话跟机关炮似的,“我们晚晚也就是调皮了点爱玩了点胆子大了点平时耍小聪明多了点,顶多能算个纨绔富二代!我可不信你有胆子去杀人!”

    向晚紧紧攥着筷子,用力戳着碗里的面,眼底既痛苦又有不解,“您相信我,为什么爸妈就不相信我呢?”

    一夕之间,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爱的父母毫不犹豫将她当做弃子,她用了差不多两年去劝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可终究,她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儿。

    向宇砰得一声砸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吼,就被刘婶捂住了嘴,“小璐啊,你带阿宇去外面赏赏月色什么的,我跟晚晚两年没见了,聊聊天。”

    “刘婶早该让我们出去了,有你跟晚晚两个大灯泡在这儿,我跟我老公都不好亲近。”林娜璐咬牙切齿说完,拽着向宇出去了

    向宇一个大老爷们使劲挣扎,她也挡不住,便拧着他耳朵警告,“姓向的,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离婚!”

    向宇瞬间蔫了,被她拧着耳朵拽了出去,只是目光一直在向晚身上,眼底满是心疼。

    “你想听刘婶说些你爱听的话,还是想听真话?”刘婶长得跟弥勒佛似的,但说话办事一向犀利,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向晚眸光闪了闪,看着被自己戳成一团乱的面,端起碗喝了几口面汤,然后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真话。”

    “你妈我不知道,但你爸……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心里都门清。不过贺总那边不跟你订婚了,还让你爸在向家和你之间选择保一个,他应该觉得你没向家重要,就把你舍了。”刘婶两手撑在桌子上,带着五个rou坑的手撑着她又圆又大的脸。

    门啪嗒响了一声。

    林娜璐跟向宇又回来了,两人同时瞥了向晚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回到之前的座位上。

    向晚喉咙发紧,她端起碗,想要喝口面汤,但手太抖了,碗没拿稳,哗啦一下掉到了地上,汤汁四处蔓延。

    “对不起,刘婶。”她抓了一大把纸巾,蹲下身子要去擦。

    刘婶站起来,绕到她身旁,一把拽住她,“没伤到你就好,阿宇,扫把簸箕还有拖布在厨房,你去拿过来收拾下。”

    向宇皱着眉啧了一声,刚要反驳,便被林娜璐拧了一把,勒令赶紧去。他还没说出去的话化为一道长长地又不甘愿的哦,去厨房拿清扫工具了。

    低垂着头,向晚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