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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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唐看了看,额头都被她敲红了。 他没说什么,从她怀里抽出一支旗,转身回去了。 日子不声不响的过着,转眼入秋。 这天上午郑雪伏在桌上做算术题时犯了难。 “四七多少来着?” 宋唐:“二十八。” “不是三十二吗?” “四八三十二。” “四八不是五十六吗?” “郑雪宋唐站起来!” 她俩站起来。 老师在讲台上站着:“同学们都在认真做题,你俩在说什么?” 她俩都不回答。 “这节课你们站着听。” 站了二十来分钟,有人来教室着着急急把老师叫走了,后半节课都没回来。后来才知当天上午,美国纽约世贸中心的大楼被飞机撞塌了,老师的亲戚正好在其中的一幢楼里工作。 9·11恐袭事件一时成为人们热烈讨论的话题。 郑雪:“我以前觉得她好恐怖,现在她的亲戚被恐怖分子炸死了,我又觉得她好可怜。” 俩人蹲在院儿里用粉笔画着画儿玩。 “我还是觉得孙大胖最恐怖。” 孙大胖是教导主任。 “孙大胖我们躲着他就行了,班主任可躲不过呀。”指挥,“你往那边画。” 宋唐于是往那边画,粉笔头刚触地,一双脚突然出现,抬头一看,是郑雷。 郑雷并不看她,径直前行,但被书包挡住去路,抬腿一踢。宋唐立马捞起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 他已往楼上走去。 郑雪看一眼被踢翻的书包:“郑雷你有病啊!” 边吼边往厨房跑,去找周丽萍告状。不知周丽萍说了什么,只听见她吱哇乱叫。 对仗郑雷,郑雪从来没赢过。 宋唐又觉得,最恐怖的不是孙大胖,是郑雷。 2003年春,非典席卷全国。 白醋和板蓝根涨价到顶峰时,学校放假了。 齐玮每天熬了白醋熏家里,宋唐最大的活动范围仅限小院儿,玩时还得戴上口罩。她姥就坐在院儿里煮茶,煮好了邀她喝一口。 问:“好喝吗?” 她捧着茶缸子点头,鼻头被热气染红。 她姥便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她。 齐玮总会适时探出脑袋:“妈你别老给她糖,吃多了坏牙。” 姥就笑眯眯:“孩子嘛,总是爱吃糖的。” 那段时间病毒不被遏制,反而愈加猖狂,后来宋学飞的单位也放假了。 他回家时左手一袋面粉右手一包零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班,让我们等通知。” 齐玮:“放假了也好,免得我们提心吊胆。” 宋学飞把零食交给宋唐:“你高叔叔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放在我办公室好一阵了。” 宋唐于是跑去房间上网。 q郑雪:“我爸的朋友从国外带回的糖,可好吃了,什么时候来我家吃糖吧。” 是真喜欢,数一遍,共六颗,算一算,姥一颗爸妈各一颗,郑雪一颗,自己一颗,还有舞蹈班的朋友一颗,刚够。 “但是这个糖不多,一人只能吃一颗。” 想一想:“你要是喜欢吃,我这一颗也给你。” 补一句:“别和你哥说。” 电脑那头的人看屏幕右下角一颗蒜头不停的跳,点开来看。 问:“为什么?” “要是给了他,晓冬就没得吃了。” “晓冬是谁?” “我那个舞蹈班的朋友啊,和你说过的,你忘了?” 那头不问了。 宋唐等了半天:“你真忘了?” “我是郑雷。” 三秒后,那颗彩色蒜头变成了黑白。 后来郑雪仍然于一个阴霾的下午偷溜进了宋唐家,专门找她要糖吃。俩姑娘在房间吃着糖果听音乐,那台里放的全是粤语歌,主播间歇着说一两句缅怀的话。 郑雪:“张国荣是谁?” “香港明星。隔壁的阿姨可喜欢他了,他死的那天还哭了。” “怎么死的,生病死的吗?” “听说是跳楼。” “天哪。” “你不知道吗?新闻联播里都说过了呀。” “我不看新闻,电脑也被我哥霸占了。” “难怪那天我和你说话,是他在回复。” “那天忘了下线,那个神经病竟然假冒我和你聊天,太缺德了。” “……我说让你别告诉他,他后来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他那个死样子。” 那之后郑雪老往宋唐家跑,吃齐玮做的饭,喝姥姥煮的茶,还时不时的和宋学飞闲聊几句,尽管每回都以被周丽萍逮回家告终。 转眼又是一年。 因为宋学飞和郑鹏是一个系统的同事,更因为宋唐和郑雪走得极近,俩家来往渐深。宋学飞于饭桌上偶然得知郑雷每天下午都会练字,便叫宋唐多向他学习。周丽萍正愁不知该怎么约束郑雪,得此建议,乐呵呵的把俩孩子凑一块儿。 “以后你们就跟着郑雷练字,练完字再一起玩。” 为了逃避这个提议,那之后宋唐不上郑雪家了,改郑雪去宋唐家玩。但好景不长,双方家长得空再一议,决定把每周三放学后的时间定为三人练字时间。 于是那个周三下午,宋唐背着书包再次踏进郑家大门。 第3章 放学前他们老师布置了任务,让大家去cao场捉蜻蜓做标本。郑雪认字不行,但是捉蜻蜓很行,完成课业之余还多抓了一只塞进文具盒,但小昆虫不受制,一放飞便满屋子乱窜。宋唐去时郑雪正追着蜻蜓满屋子跑,她于是放下书包,也加入追捕行列,俩姑娘上蹿下跳都逮不着,还把家弄得一团糟。就在郑雪被茶几腿儿绊了个狗吃屎时,周丽萍到家了。 “小祖宗,你要把家拆了吗!去,阳台罚站去!” 她倒认错,走去阳台罚站。宋唐怎么说也算一帮凶,乖乖跟去罚站。 周丽萍哪能让客人罚站,叫回来:“算了,跟你哥练字去!” 于是二人跟去书房练字。 那会儿还没拆迁,他们家还有一小院儿。院西一间房,通透光线好,是郑雷练琴写字的专用房。靠墙一架立式钢琴,靠窗一张四角书桌,桌上有几张写了字的书画毡子。 郑雷给她俩一人一份纸笔,自己也拿一支,蘸墨开始写。 “这叫出锋点。”再一笔,“长横要逆锋起笔。”又一笔,“竖分为短竖、悬针竖、垂露竖。” 宋唐皱了皱眉,转头看郑雪,郑雪的眉毛已皱成川字。 哐哐两声响,是郑雷反手敲桌面,眼神冰冷,神情严肃。 宋唐回头,不敢再动。 郑雪装模作样写了几个字,扔了笔往外跑:“我去上个厕所。” 宋唐忐忑着写了一横,停笔过重,墨汁竖向散开,像极了带刺的毛毛虫。 “逆锋起笔,没听见吗?” 不是没听见,是没听懂。 顿了顿:“我也想去上个厕所。” 没有回应便抬头,对上他冷冰冰的眼,又埋了头,不敢再提。 郑雷提笔写诗: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恰逢斜阳透过格子窗照进来,湿墨未干,反射点点光影,倒真有几分生光辉的样子,他觉得他这句诗写得很应景。抬头一看,对面的人儿还在纸上画毛毛虫。 可能天时地利他心情不错,难得有意指点,便绕过书桌朝她走近。宋唐畏惧他的气场,躲避时不小心踩住他散开的鞋带,他使力往回撤,她才发现,猛一抬脚,郑雷重心不稳后倒,她伸手捞他,没捞着,吃饱了墨的狼毫上下一舞,舞了郑雷一脸的墨,那墨汁儿非但不凝固,还滴落着往下淌。 “诶呀,对不起。” 郑雷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郑雪为这事夸她:“你竟敢泼他一脸的墨,你太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