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这样一想，楚琴心里是舒坦了，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落回原位。 而后不久，俞锦绣淡淡地说，“可以了。” 楚琴睁开眼睛，还没去照镜子，几个小姑娘已经发出了惊叹的赞美声。 “楚琴的眼睛长得漂亮，这样一化妆，整个人都亮起来了。” “原来楚琴上妆之后这么好看，之前我觉得锦绣是最美的，现在看来，她们俩在咱们单位是平分秋色啊。” “楚琴本来就生得标致，否则怎么可能一进单位就俘获了这么多男同志的心？可惜了楚琴早就有个在安城做生意的对象，否则，去楚家提亲的人肯定能把门槛儿都给踏破。” “想什么呢？她这么优秀，她的对象肯定也很厉害啊，否则楚琴怎么会心甘情愿在这儿等？” 那些声音细细碎碎的，楚琴心安理得得听着，也不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处之。她这样坦荡，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到了最后，楚琴成了几个小姑娘话题的中心，她说话的语气够温柔的，也不是在说教，看起来是在分享自己的经历，但俨然已是将自己视为了人生赢家。 “也没有这么厉害，只是在外地做点小生意而已，能赚几个钱呀？是啊，不过比在单位里上班肯定是好一点的，他这个人的野心大，其实我本来是觉得在单位上班，挣点小钱就够用了，可谁让他非要出去闯一闯呢……长得怎么样？也还行吧，过去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大家都说他英俊高大，不过我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俞锦绣化好自己的妆，回头看了楚琴一眼。 楚琴猛一抬眼，就撞上了她意味深长的笑意。 俞锦绣一句话都没有说，在大家都将楚琴捧到天上去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不屑，也没有表现出质疑，可光是这么一个兴味盎然的眼神，就已经将楚琴所有的好心情打消。 这年头，大家都觉得在单位上班是最好的归宿，可乍一听楚琴的对象看不上这微薄的薪水，非得出门去做个体户，谁不高看她一眼？ 都去外地了，一定是个大老板吧！几个年轻小姑娘这样一想，满眼的崇拜。 任小鸥与俞锦绣对视了一眼，笑着低语几声，楚琴一看，瞪着眼睛走过来。 “俞锦绣，你说我什么了？” 楚琴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格外严肃，她这样子像是被冒犯了似的，任小鸥一愣。 “我说你什么了？”俞锦绣看了楚琴一眼，把化妆品收拾起来，漫不经心地问。 楚琴冷笑，“你是不是说我吹牛不打草稿？我没有吹牛，世宏给我发电报了，他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甚至还能给我寄点钱。” 叶世宏究竟过得好不好？楚琴也不知道。出门在外，大多数人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叶世宏当然说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否则怎么能让楚琴安心？ 对于叶世宏的说辞，楚琴也是将信将疑，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会儿年轻女同事们说的话，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俞锦绣肯定是不甘心的，这人与她一直都不对盘，难道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楚琴，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见楚琴跟到自己跟前来逼问，俞锦绣“啧”了一声，不耐烦地问。 楚琴冷哼，把俞锦绣装了半袋子的化妆品抢了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这骨子里就没安什么好心眼！你从来就瞧不起我，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不就是看不过同事们围着我转吗？你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 楚琴的声音越来越高，化好妆在轮流照镜子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的眼中都写满了困惑。楚琴是怎么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身边围的人多了起来，楚琴的脸微微发热，可很快，她就想通了。反正她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即便让大家知道她与俞锦绣的关系不好又怎么了？谁规定两个人从一个单位里调职过来，就必须要相亲相爱的？ 俞锦绣会做人啊，平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那又怎么样？她还就不吃俞锦绣这一套了！ 楚琴忿忿不平地瞪着俞锦绣，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人不明就里，只觉得楚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俞锦绣又冷静得可怕。 “有什么话好好说吧……锦绣不像是会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的。”终于有好心人开口说了一句话。 楚琴冷笑，“她是记恨于我。” 抬了抬眼，俞锦绣突然笑了。 她双手抱胸，一字一句在唇齿间酝酿了一番，才缓缓吐出，“在我结婚那天，你和我的对象搂搂抱抱，婚约自然取消。是因为这个，我才记恨你吗？张厂长四十多岁，你琢磨着他好色，悄悄地把我们俩关在一个仓库里，厂长试图动手动脚，我始终不妥协，得罪了厂长。是因为这个，我才记恨你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楚琴面无血色。 “还是因为在调职考试时，你当着所有领导的面污蔑我作弊，却引起领导们的反感，这才晚了时间来单位报到。是因为这个吗？” 话音落下，众人鸦雀无声，楚琴一个踉跄，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不敢相信俞锦绣说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集体荣誉感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集体荣誉感 办公室统共也就这么点大，俞锦绣说的话清晰响亮，掷地有声，这下子即便是有人想要躲闪，都没地方躲。 楚琴根本就没想到俞锦绣居然会在这些人面前把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揭了出来。 “俞——俞锦绣，你疯了！”楚琴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指着俞锦绣的鼻尖，声音颤抖，“临时取消婚约很值得骄傲吗？被厂长sao扰很光彩吗？在考场作弊很有面子吗？俞锦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俞锦绣扯了扯唇角，仿佛觉得楚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楚琴，我光明磊落，我怕什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楚琴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会败露。 在这个年代，虽不至于男女授受不亲，可女同志多处几个对象，到底是会被人诟病的。一些吃饱了撑着的大爷大妈们总喜欢坐在一起讨论年轻人的作风问题，总归是影响不好。 之前有人在私底下讨论俞锦绣的婚事临门一脚突然吹了，有意无意地笑话她将来不一定能嫁得出去，楚琴心里还挺得意，心想俞锦绣必定没办法在这么大的风波之后独善其身，却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更好的对象。 她更没想到的是，现在俞锦绣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事情都给捅破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难道俞锦绣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楚琴咬着牙关，她知道新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气氛僵持不下，任小鸥轻咳一声，小声地说，“楚琴，你误会了。刚才锦绣没有嚼你的舌根。我问她认不认识你的对象，她说不熟，只知道你对象去安城工作了。至于别的，她什么都没说……” 事态的发展清晰起来，俞锦绣根本就没有在背地里给楚琴泼脏水，只是她自己心虚，这才跳出来，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即便嘴上不说，心底也有了想法。楚琴道德败坏，抢人家的对象，与好色的厂长勾结，甚至对俞锦绣顺利调职物资局这事心有不甘，从中作梗。 楚琴纤细的手捏了起来，握成拳，她看着俞锦绣，眼眶微红，似有泪水在中间打转。 柳茹带着喇叭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一个个都不想面对此时此刻难堪的局面，各自在找事情做。 一见刚才还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们化上精致的妆容，摇身一变，成了可人的模样，柳茹的眼神都变了，喜不自胜，“锦绣，你可以啊！本来还以为你只懂得在她们脸上扑点粉，没想到你还挺本事，给大家化得跟电视上的演员似的。” 既然要作为啦啦队成员，那妆容肯定得明艳。妆不可以太淡，也不可以太浓，远远地看去总得轮廓分明，否则岂不是显得寡淡了？柳茹没想到的是，俞锦绣能将这度拿捏得很好。 柳茹一夸奖，俞锦绣就笑了，像个没事人似的与她闲侃几句。 “对了，我还买了个彩带，你们选个队长，到时候队长站在中间，带着大家一起呐喊。” 啦啦队肯定得选个队长，否则几个小姑娘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嚷嚷，说不定会影响秩序。柳茹环视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楚琴的脸上，唇角勾起温和的笑意，“楚琴今天真漂亮，这任务就交给你吧。” 虽说能者多劳，可俞锦绣给大家化了这么长时间的妆也累了，柳茹再欣赏她，也不至于把所有的事情都丢到她一个人身上。照这段时间的观察，楚琴虽然没什么领导才能，可关键时刻也不会显得怯懦，再加上上妆之后她的五官极其明艳，倒挺适合接下这任务的。 楚琴自然不敢拒绝柳茹，即便心情低落压抑，还是点了点头。 “锦绣，要不你给她把妆加浓一些？这彩带的颜色挺鲜艳的，你们又穿得这么素，怕压了楚琴的风头。” 俞锦绣笑着点点头，都不用开口招呼，楚琴已经走了过来。 两个人不对视，毕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知道内情的几个小姑娘也不吭声，嘴巴都要憋臭了，俞锦绣才放下了腮红和口红，“可以了。” 目光在楚琴的脸上打了个转，俞锦绣笑了笑。 与俞锦绣做了几年的朋友，有一段时间她们甚至是形影不离的，楚琴怎么可能看不出她这笑容中的意味？ 有不屑，有鄙夷，俞锦绣瞧不起她。 比赛即将开始，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一行人排成了一列，俞锦绣才突然意识到，她们这是在参加一场对单位来说非常重要的比赛。 如果他们税务局能在这场比赛之中旗开得胜，对于领导们来说，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俞锦绣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五个字——集体荣誉感。 体育馆的馆长知道这场比赛的重要性，特地让人打扫了室内篮球场，俞锦绣这才知道，原来在一九八三年的今天，雅城居然能有这么高端的球馆。 雅城的城市建设向来不错，虽不是一线城市，可多年之后的房价也是不容小觑的，现在看来，早在几十年前，这个城市就已经在向着一个良好的方向发展。 到了室内，领导们已经挑了好位置坐下，远远地看着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子走了过来，膀大腰圆的林亮不由笑弯了眼睛，“冯局长，看看我们单位的年轻女同志怎么样？这啦啦队是临时组起来的，走起路来动作整齐，衣着也很统一，还可以吧？” 冯局长扯了扯嘴角，皮笑rou不笑地看了林亮一眼，“林局长，你们单位的女同志比较会打扮。不过年轻人嘛，笑容洋溢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 话音落下，冯局长看着自己单位的啦啦队。 这个苏湘婷，穿着一身花枝招展的裙子，也不知道配着从哪儿买来的鞋子，鞋跟这么高，五颜六色的，她以为自己是外国电影里的女主角？身边跟着的那些女同志也是，绿的绿，红的红，就像是搭了台班子准备唱戏的似的，什么毛病？ 一时之间，物资局的冯局长有自取其辱之感，早知道光是啦啦队就输了这么一大截，他就待家里安心看电视，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第一百三十七章是我的责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我的责任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局里的年轻人一见着篮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程廷带着篮球过人，一个跳跃，用标准的姿势赢来今天的第一个三分。 冯局长起初还是漫不经心的，此时看见带头的程廷居然状态大佳，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好球！好球！” 坐在边上的小领导们也开始议论起来。 “程廷的水平是不错的，以前好像还参加过省市的比赛。这样的人才，在我们单位才是被埋没了呢。” “谁说的？我们单位的同志们，平时轻易不出手，可只要是有重大的比赛和活动，他们总是能一鸣惊人。” 冯局长在一边乐得合不拢嘴，笑眯眯地扫了林亮一眼，“林局长，看来整多少噱头都没用，最要紧的还是队员们自身的水平啊。” 林亮也皮笑rou不笑地点点头，“篮球比赛，最重要的自然是篮球本身了。” 场上战斗得如火如荼，场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俞锦绣一行人站在一边，直直地盯着队员们看，可迟迟没法给他们鼓劲。 照理说，税务局的年轻人们也不是没有运动细胞，只是不知怎的，与物资局的男同志们一碰上，就像是没了气场似的，软趴趴地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到了上半场的最后一节，齐温终于竭尽全力，将一个球与完美的抛物线形式丢进了对方的篮筐，俞锦绣第一个人喊出声来。 “好球！好球！物资局好球！” 俞锦绣的声音很清亮，即便这会儿她卯足了劲大喊大叫，可听到别人的耳中也不觉得刺耳尖利，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带劲儿。 俞锦绣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因为兴奋与激动，她澄净的眼底甚至染上了闪烁的光芒。在她的影响之下，楚琴也回过神来，她才是啦啦队队长，怎么又被俞锦绣抢了风头？ 可此时此刻哪里能找俞锦绣要个说法？只能憋着一口气，把这哑巴亏给咽下去了。一直以来总是这样，俞锦绣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时不时总会占她的便宜，让她在众人面前有苦说不出，楚琴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还是只能笑嘻嘻的。 终于进了一个球，物资局的男同志们士气大增，可上半场的比赛到底是要接近尾声，他们再怎么给自己打气，也已经回天乏力。 再加上自从齐温进了一个球之后，对方队员就开始紧紧盯着他，尤其是程廷，死死地压制住人家，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任小鸥在边上小声地说，“锦绣，你对象这肯定是吃醋了。谁让你刚才这么卖力地为齐温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