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最近很空闲,”罗伯特夸张地耸耸肩头,“你们要过年了,都没有人去看病,护士们也放假了。” 杨佩瑶笑着解释,“因为过年看病不吉利,怕带来坏运气,所以即便身体不舒服,也会拖几天过完正月。” 罗伯特睁大着双眼,做出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神情。 这一打岔,多少驱散了杨佩瑶心头的紧张。 她磨磨蹭蹭穿过马路,走到顾息澜面前,强挤出个笑容,“会长。” 顾息澜扫她一眼,“上车。” 杨佩瑶打开后车门,看到座位上放着两只大布袋,只好又绕到副驾驶。 见她坐稳,顾息澜发动汽车。 杨佩瑶忙问:“去哪儿?” “回家,”顾息澜淡淡应道:“要不上你家?今年的账目出来了,想跟你商量一下酬劳。” 听到“酬劳”两个字,杨佩瑶眸光一亮,随即想起客厅永远摆着的麻将牌,和大大小小好几双眼睛。 如果知道自己赚到钱,她们肯定都会竖起耳朵听。 还真没有个能够谈事情的地方。 又不能把他带到自己房间。 只得跟他去顾家。 顾夫人热情洋溢地迎接她,“瑶瑶来了,正好留下吃午饭。” 杨佩瑶婉拒,“不用了,伯母,我跟会长说完事情就回家,不麻烦您。” 顾夫人笑道:“麻烦什么,都现成的菜,添一双筷子的事情。再说眼看中午了,不好这么见外的。” 杨佩瑶看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 也不知几时能谈完,自己坚持不吃的话,别人也不好摆饭。 便笑道:“那就谢谢伯母了……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我娘别等我。” 电话是四姨太接的,什么也没问,说那边催着胡牌,急匆匆地挂了。 杨佩瑶耸耸肩放下电话,问道:“顾静怡呢,没在家?” 顾夫人苦笑,“跟阿平一起去了大学图书馆,查什么外文资料。一早就走了,不晓得几时回来,大学里不放假吗?” 杨佩瑶不知道,反正前世大学即使放寒假,也有些同学不回家,留在学校打工或者学习。 正说着话,顾息澜一手提着算盘,另一手攥着几本账本走进来,神情淡淡地问:“在这儿还是去书房?” 杨佩瑶连忙道:“在这里吧。” 客厅有顾夫人跟下人在,她可不想到书房单独面对顾息澜,怕被那张脸给冻死。 顾息澜从善如流,把账本摊在饭桌上,吩咐阿秋取来笔墨。 账本是竖着写的,数字也不是阿拉伯数字,而是用大写的壹贰叁记数。 杨佩瑶翻开几页看得头晕,也没看明白,便合上了,托着腮帮子看顾息澜写字。 顾息澜写得是蝇头小楷,个个跟方块似的,非常工整。 杨佩瑶叹服不已。 她写不了这么小的毛笔字,尤其是笔画多的,肯定要糊在一起。 遂半是敬佩半是阿谀地道:“会长写的字真好,为什么不用钢笔,多方便啊,不用每次研墨?” 顾息澜淡淡回答:“我喜欢闻墨的味道。” 杨佩瑶鼓鼓腮帮子,纸墨确实有股好闻的香味儿,可她还是不喜欢用毛笔。 少顷,顾息澜写完字,又开始拨拉算盘珠子。 杨佩瑶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拨动算盘珠子的手上。 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腹处似是覆了层茧子。 突然就想起在某文学网站看到的古言文,里面的男主要么是王爷要么是将军,必然是常年习武,体格非常好的,然后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挑起女主的衣衫,在身上处处点火巴拉巴拉的。 如果把顾息澜写在小说中,不知道他能不能算霸道总裁那一挂。 带着薄茧的手指勾起女主下巴,然后邪魅一笑,“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各种不可描述,地毯、浴室,一夜七次。 杨佩瑶脑补到嗨处,“噗嗤”笑出声,连忙收住,歪着头问:“会长,您学过武吗?” 顾息澜拨拉算盘珠子的手便顿了顿,视线移向她如花般美丽的笑靥,心蓦地乱了。 淡淡“嗯”一声,“别打岔。” 重新核算刚才拨弄的数字。 杨佩瑶捂着嘴傻笑。 这位还真是越来越往接近霸总气度了。 顾息澜算完帐,指着纸上的两千四百六十八块,“这是这三个月卖服装的盈利,已经抛去成本、人工的纯盈利,你觉得自己该拿多少报酬?” 杨佩瑶撇下嘴。 按照网文套路,此时的顾息澜应该开出张十万元的支票,“啪”拍在桌子上,“女人,这是你的了。” 哪里会这样问? 真遗憾顾息澜不是网文里的霸总,而她也不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女主。 杨佩瑶收回心思,默默思量着。 大约两千五百块钱的盈利,顾息澜作为老板至少对半分,拿走一千五百块,还剩下一千。唐俊杰是厂里的设计师,已经拿了工资,按理不应该再拿设计费。 那么她拿走五百块不算多吧? 可她又有些心虚,嘟嘟哝哝道:“八千八的广告费几乎都打了水漂,顾会长半点不心疼,轮到给我付报酬就这么不痛快。” 顾息澜扫她一眼,做出了决定,“以后每个月给你五十块零用,其余的给你攒起来。” “为什么?”杨佩瑶惊呼。 说是给她攒着,说不定哪天反悔,不给怎么办? 饭要盛到自己碗里,才算是自己的。 顾息澜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原因。” “会长自己做了决定,还叫我来商量什么?耍着人好玩嘛?”杨佩瑶气不打一处来,大大的杏仁眼圆瞪着,里面全是怒火。 顾息澜道:“五十块足够你日常花用,如果需要买什么贵重东西,再跟我要。” 杨佩瑶毫不客气地开口,“我现在就要,要五百。” 顾息澜挑眉,“干什么?” “放在枕头下面枕着不行?”杨佩瑶赌气道:“没有钱我睡不安生。” “好,合理!”顾息澜掏出皮夹,从里面掏出五张百元钞票,推到杨佩瑶面前。 杨佩瑶觑着他淡漠的脸色,突然又怂了,指尖扒拉过一张捏在手里,其余的慢慢推回顾息澜跟前。 顾息澜问道:“能睡好觉?” 杨佩瑶嘟哝着,“那就少睡会儿呗,省出时间念书。”顿一顿,“您可不许赖账,以后得还给我。” 顾息澜不搭理她,把钞票仍旧放回皮夹,伸手收拾桌上的纸。 杨佩瑶忽然想起一事,赔着笑脸道:“会长您帮我写幅字呗?” “什么字?”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想贴在床头,激励自己好好读书……不用写太大,半张纸大小就成。” 她想起那个人渣道格尔了,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当真跟顾息澜有关。 顾息澜估量下尺寸,提笔蘸墨先写下前半句,又重新蘸墨开始写第二句。 杨佩瑶提着心,凑近了看。 她身上有清雅的茉莉花香,混杂着花季女孩独有的温润体香,丝丝缕缕地往鼻端袭来。 顾息澜有些心猿意马,抬眸,正瞧见她巴掌大的小脸,肌肤莹白如玉,泛着浅浅红晕,而小巧的鼻头上一粒淡褐色的小痣,俏皮灵动。 鬼使神差般,顾息澜提笔朝她鼻尖点去。 杨佩瑶本能地闪躲,毛笔擦着鼻头,在她白净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墨痕。 杨佩瑶直觉得腮旁一凉,伸手抹一把,指腹一片乌黑,顿时像燎了尾巴的小野猫,“腾”地蹿起来,怒道:“会长您啥意思,耍着人好玩嘛?” 顾夫人原本见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心里欢喜,特意避到厨房吩咐饭菜,此时听到声音急步走过来。 杨佩瑶气急败坏地告状,“伯母,您看会长,往我脸上画黑印子。” 顾夫人狠狠瞪顾息澜一眼,领着杨佩瑶去洗手间。 杨佩瑶看到自己花脸猫一般的形象,更是来气。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小猫小狗? 心情好就逗一逗,心情不好就训一顿。 这副样子还怎么出门见人? 眼泪不受控制般滚落下来。 顾夫人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可墨渍怎可能一下子就擦掉? 杨佩瑶拿着香皂狠命往脸上抹,她皮肤白,墨渍又不好洗,皮都快搓掉了,腮旁的墨痕仍是顽固地彰显着存在感。 杨佩瑶索性不再费劲,搽了点雪花膏,抽抽答答地说:“伯母对不住,我不能留饭,想回家了。” 顾夫人怎好强留她,慈爱地拍拍她的手,“瑶瑶别生气了,回头我就骂他。” 顾息澜真是该骂,都二十六了,一个大老爷们往人家小姑娘脸上画黑线。 这不是小学生经常玩的把戏? 顾息澜仍在饭桌旁坐着,看杨佩瑶红着眼圈出来,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着实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