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她忙于学习,江止教完她,就会去外头给她一些新鲜的点心带回来,看到小徒弟喜欢的,就自己也尝试着做。

    这下他想不起来什么男女大防占不便宜不便宜的,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往厨房里冲。

    然后他就看到胖胖的厨娘鬼用盘子端着散发着热气的菜走过来。

    跟在厨娘身后的,还有另外几个新招的鬼。

    陆玉因为在长身体,又练习道法,消耗特别大,所以厨娘鬼做了七个菜一个汤,就他们师徒两个人吃。

    瞧见江止的时候,几个鬼仆还向他行礼,因为怕汤汁饭菜洒了,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江止顿时面沉如水,徒弟新衣裳有了绣娘鬼做,说好的做点心的厨娘竟然连大菜都包揽了。

    至于式神,他的确剪纸人剪得不错,可现在徒弟用刀子刻木头傀儡当式神了。

    那流畅的刀工和速度,他瞧着都自愧弗如。

    这地方也没有用,那也没有用,那他这个很快就被掏空了学识的师父对小徒弟还能有什么用?!

    肯定会在教得没东西可教的时候被无情抛弃吧。

    江止垂头丧气,脚步发虚。

    还是丫鬟绿芜在端完菜之后飘出来,绕到他跟前喊住他:“江仙长,主人她让我来喊你去用晚膳。”

    江止稍微打起一点精神:他的徒儿那么好,肯定不会做出这种抛弃师父,过河拆桥的事情来。

    可等到进了吃饭的正厅,坐在陆玉跟前,望着这一大桌子菜,他又有点沮丧,自己也没有脸面赖在这里,哪有做师父的年纪轻轻不干活,就干等着徒弟孝敬的。

    米饭是上好的新米,晶莹剔透,颗颗分明。他伸出筷子夹了一道自己最拿手的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

    望着江止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陆玉疑惑地问了他一句:“怎么了,菜做的很难吃吗?”

    色香味,这一大桌子菜至少占了两样,至少从表面看,这厨娘鬼绝对是拿出了自己生前十成的功力。

    “没有,非常好吃。”

    江止内心泪目,就是因为做得该死的好吃,比他的手艺强多了,根本没有办法微违心说难吃的那一种,他才觉得特别绝望啊!

    陆玉尝了一口,的确不错:“好吃的话师父多吃一点吧。”

    她其实有察觉到到江止心情不太好,想想也是,自己相处了几个月的徒弟突然变了性,是个正常人也会感到震惊。

    江止的心思比她敏感细腻一些,她可以体谅人和人之间的这种个体差异。

    说到性别:“师父的传承可是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江止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规矩。”

    道家讲究无为随心,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

    陆玉又接着问:“那就是说,对师父来说,徒弟的性别非常重要,女子不如男?”

    江止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为师从未这样想过!”

    就算是陆玉这个亲徒弟,也不能凭空污蔑他的清白。

    “既然如此,师父何必在意这么多。不管我是男是女,对徒儿而言,你是我的授业恩师,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说完这两句,陆玉便不再多言。

    江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的对话,正是他贴心的徒弟在用自己的方式开解他。

    呜呜呜,阿玉这样的好徒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他还那样胡思乱想,真是愧为人师。

    为了不愧对徒弟的安慰,江止当天晚上还多吃了一碗饭。

    然后过了几日,江止就病了。

    刚开始还是比较轻微的那一种,就觉得头疼脑热,身体不适。

    到日常他教导陆玉的时候,还是陆玉看出他身体疲倦,神态勉强,直接就开口让他去休息:“师父既然不适,先回去休息,若是你这样拖着病体传授徒儿学识,我也是于心不安。”

    陆玉这么说,江止自然不能再勉强:“那我先去躺一躺,我就是觉得有点头晕,许是夜里着了凉,睡一觉便能好的。”

    结果这一睡,就病得更加厉害了。

    也没有发热,就是特别嗜睡,而且容色憔悴。

    江止本来就生得白,这一病,脸上最鲜艳的唇色都黯淡下来,说是面白如纸半点也不为过。

    宅子里除了两个大活人之外都是鬼,但是在入住之前,陆玉便布下阵法,保证有充足的阳气。

    原本的厉鬼早就投胎转世了,鬼仆的数量加起来,还没有街道上多。

    陆玉拿符纸测了阴气,在江止的卧房,阴气含量并未超标,绝对达不到影响人体的水平。

    这还是他住入这宅子以来第一次生病,还是病得这么凶。

    城中的大夫是不愿意来闹鬼的宅子治病的,哪怕陆玉和江止活得好好的,他们也不会轻易过来。

    陆玉让江止把胳膊伸出来,先替他诊了脉,感觉江止是气血紊乱,郁结于心。

    “师父可是还想着徒儿是女郎的事情,就这么不高兴?”

    “你心中为师就是这种毫无肚量的小人不成。”江止怒气冲冲地怼了她一句,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他神态有些疲惫,“我没有生你的气,就是感觉不舒服,心情烦躁。”

    江止其实很少生病,上次他伤得厉害,还是江家惨遭灭门,他虽然幸免于难,却也受了伤,发了热,靠着吃爹娘留下的清心玉露丸才挺了过来。

    差不多有近两年没有尝过生病滋味,而且这次还是病来如山倒,特别来势汹汹,江止难免有些烦躁。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病不是徒弟造成的,他不应该迁怒关心他的陆玉。

    “我医术不精,还是再让大夫给你看看为好。”

    陆玉并无恼意,又吩咐绿芜:“备马车。”

    病人不好轻易挪动,若真是宅子的问题,还是先在医馆里待几日来的好。

    在这座城池中的某一处,一个青年道士说:“江家那小子离开那宅子了,他移动的方向应该是医馆。”

    另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冷笑一声:“他这病,就是华佗在世也别想治得好。”

    两年前,中年道士本来在闭关修炼,突然心中一悸,匆忙出关,便发现自己亲生弟弟的魂灯灭了。

    他尝试招魂,又联络上相熟的阴差,想弄清楚弟弟是何故死的,是否已然投胎。

    结果魂魄没有招来,阴差收了贿赂,还一问三不知。

    送走阴差后,他靠着术算和人脉,总算打听清楚亲弟生前去的最后一处。

    终于,在颇负盛名的江家找到了他的弟弟残留的一点气味。

    江止埋了自家人之后,就一把火把那些敌人全部烧了,不仅如此,他还动用家中长辈留下的风符,在谷里吹了几夜的大风,把骨灰给扬了。

    这中年道士用宝贝复原了江止撒骨灰的场景,可把他气得要命。

    他这弟弟确实品行不端,若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要是敌人太强,仇报不了,他也不会和人死磕。

    可他弟弟再如何,也不至于尸体被挫骨扬灰,魂魄也灰飞烟灭的地步吧。

    他没有办法招魂,鬼差也说没有记录,只说明一点,他弟弟魂魄彻底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生死轮回,投胎转世。

    在发现江家还剩江止一个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对方。

    没想到鬼娃子精得很,把家里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

    他是能掐会算,可还没有到看个模糊的幻境就能算出一切的地步。

    好在苍天有眼,这一路上,他碰到两个招摇行骗的家伙,听闻对方说了疑似见到的真江家人。

    两个人描绘了江止的容貌和气度,虽然幻境里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到中年道士可以肯定,江止绝对就是那个把他亲弟尸体挫骨扬灰的人。

    江止的脸实在是有名气,按照这个线索,他匆匆赶过来,还当真顺利找到了江止的藏身之处。

    得知江止和他的便宜徒弟入住了鬼宅,还想着招鬼仆,他便利用这街道上的没沾过血的鬼怪,成功拿到了那个江止落下的毛发。

    有了江止的毛发和名字,他的八字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江止之所以身体渐渐虚弱,正是这个中年道士下的咒在他的身上起了作用。

    咒法完成需要七日,七日以后,他定要江止当场暴毙而亡!

    第55章 我有一双阴阳眼(7)

    江止很快被马车带到了城中最好的医馆里,大夫替他把了脉,然后摇了摇头:“这位郎君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有些不足,这些时日多进补一些羊rou萝卜之类的,我开张方子,请郎君按日服用。”

    气血不足,前几日江止吃的量可比以前还多,要说气血不足,那也是因为他病了没胃口饿的。

    老大夫给出的诊断证明陆玉并没有看错江止的脉象,既然不是普通的生病,那十有八九江止是中了道家玄术。

    陆玉戳醒昏昏沉沉的江止:“师父可知道厌胜咒术。”

    江止勉强打起精神回复她:“记得一些。”

    他在开始阶段教给陆玉的,都是些光明磊落变强的手段。

    除了之前改人风水的阵法,其余皆是十分正常的手段。

    这种邪术他压箱底放在了最后,主要是怕徒弟学坏。

    他这个时候昏沉得越发厉害了,给了陆玉这么一句话,便又再次睡了过去。

    陆玉驱使马车回了宅子,翻出来江止那些破烂,然后找到了一本《太上内观经》

    顾名思义,这是用来探查自己身体内部情况的法术,不过江家人做了改进,不仅可以内观,还能外观他人。

    陆玉将灵力集中到眼部,再看江止,便发现他的身体好似一个被针扎的气球。

    一缕缕乳白色的气源源不断从他的身体里流逝出去,一直飘到了外头。

    这白色的就是人的生气,也难怪江止会迅速变得如此虚弱。

    书里的内容有限,江家那些秘术都藏在了江止的脑子里,要在外找一个大师来,怕是没请动,这个家伙便死了。

    她考虑了几秒钟,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撬开江止的嘴送进去。

    血液有些淡淡的铁锈味,但因为里面的灵气,对江止而言却像是什么珍馐美味,他无意识舔了舔,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用藏起来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咬了咬,还努力地用吮吸了两口。

    手指上传来一种奇怪的酥麻感,毕竟她并不是很喜欢和人接触,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还是稍微忍耐了一会。

    结果江止这个家伙就没完没了了,感受着身体里的灵气随着血液一起被吸走,她抽出自己的手指,然后面无表情地给了江止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