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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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从小就怕她,不太敢亲近。” 林显闻言叹气,摸摸meimei的脑袋,放软声音:“好了,哥哥在,她又不会欺负你。” 阿照乖乖点头。 不多时来到地方,林显下马叩门,一个微胖的少年迎出来:“师父。” “嗯。”林显随口吩咐:“把马牵到后院去。” “是。” 阿照跟在他身后,走入这幽暗的小院落,只见厅堂亮着灯,一个身穿鹅黄裙衫,头戴帷帽的女子正坐在桌前饮茶。 “师兄,你回来了。” 阿照听见佟之瑶寡淡的声音,心下莫名发慌,抓住她哥的袖子,闷声上前。 第42章 夜深人静时,风又冷了几分。 佟之瑶比从前愈发孤僻,且又体弱,不过寒暄几句便没了话说,声音倦怠,恹恹的回屋去了。 阿照被安置在偏房,照顾佟之瑶起居的婆子端来热水,她一边烫脚,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林显讲述这三年的经历,从赵莹身边离开,陪意儿参加乡试,见证她中举,接着三人赴京会试,意儿金榜题名,外放地方为官,她也当上捕快,经手过几桩公案,如今每日跟着上司巡街,维护一方百姓的平安,心里觉得很踏实。 林显静静听着,不时发出浅笑:“阿照长大了,爹娘在天有灵,一定也很欣慰。” 她嘿嘿一笑:“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意儿jiejie,喜欢宋先生,如果哥哥能留下来就好了。” 林显道:“你的意思是不跟我走了。” 阿照摸摸鼻子:“我……我也不知道。” 林显点头:“这样也好,你在这里,我和她还能说上几句话。” 阿照一愣,眨眨眼:“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走呀……是因为师姐吗?” 林显目色微敛,只说:“之瑶一个人不行的。” 阿照皱眉,想要细问他这几年的遭遇,而他只大略带过,说三年来带着佟之瑶追寻仇人和叛徒的下落,直至上个月终于叫他们血债血偿。 没有细节,阿照却有些不寒而栗,正要开口:“哥……” 林显打断:“你听打更的,已过丑时了,先睡吧,明日再说。” “……哦。” “有事喊一声,外头有人把守。” “好。”阿照忙擦干脚,穿上鞋,送到门口:“哥,你也早点歇息。” “嗯。” 林显穿过院子,朝正房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阿照哈欠连天,准备关门,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拧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睁大双眼盯住那间屋子,没来由的心惊rou跳。 没记错的话,那是师姐的卧室。 他们两个……住在一起??? 阿照像被雷劈了一般,张着嘴惊在当下,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怪异、排斥,恨不能立刻把她哥叫回来。 即便不为意儿,此事也万分难以接受。不管佟之瑶的脸毁成什么样,阿照没见过,倒不算什么,但她深知师姐性情乖戾,相处起来有种难以言状的压抑,总担心一句不慎便将她得罪,而她恼了也不言语,阴沉沉的,实在叫人不舒服。 难怪林显这次回来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疏朗开阔,倒像心里压着许多事,阴郁消沉,令她也难以亲近。 阿照脑子一团乱麻,半晌不能动弹。 …… 林显进屋,见屏风那侧浴汤已备下,便自顾脱了衣裳洗澡。佟之瑶正坐在镜台前涂抹华清露,此物出自大食国,据称有舒痕淡疤的奇效,然而她用了两三年,却并不见疤痕消减,想必当初伤得太重,皮rou全翻出来,再金贵的东西也难起作用。 她盯着镜子里那张可怕的脸,突然烦躁不堪,扔掉瓶子,起身往屏风后面走。 林显泡在桶里,水是凉的。他这个人,一年四季只用冷水洗澡,寒冬腊月亦是如此。佟之瑶拿帕子给他擦拭肩膀,看着那身上遍布伤痕,如她面目全非的脸一般,心里方才稍稍舒服些。 “见过心上人了,怎么不高兴?” 林显没吭声。 佟之瑶笑得温柔:“还是说,回来面对我,落差太大,所以笑不出来?” 林显眉心拧成深深的川字,闭着眼睛,淡淡道:“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佟之瑶依旧麻木地笑着,问:“阿照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怎么没告诉她?” “刚见面,没来得及说。” “是吗?我看你根本不想说吧,反正现在樊七死了,你也没义务回溪山接那烂摊子,留在这里多好啊,陪着你的意儿……” 林显突然起身,出了浴桶,从架上拿干帕子随手擦几下,披上衣衫:“我很累,先睡了。” 说完绕过屏风,径直走到榻前,踢了鞋,翻身趴到里头。 屋内一片寂静,灯烛摇曳着,发出微弱的光,窗外寒风簌簌,断续拍打着窗扇,不知过了多久,林显听见隐约啜泣,声音很轻,却像沉重的巨石抵在他心口,喘不了气的感觉又来了。 他沉默许久,光脚下地,将佟之瑶拦腰抱起,抱到床上,克制道:“别哭了。” 她伏在他肩头抽噎不止,眼泪把衣服沾湿:“我就是个累赘,一直拖累你,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真的不必……你回到她身边去吧,我不想再看你活得这么累……” 林显抱了一会儿,眼底空茫茫,暗沉沉,无甚意趣,只微叹道:“别瞎想,我怎么可能弃你不顾呢,回溪山接任掌门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那她呢?你不想跟她在一起了吗?” 林显眼帘低垂,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我只想再看看她,说几句话,别无所求。” 佟之瑶说:“如果没有我,你们不会是这种结果。师兄,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怪我?当初都是我逼你的……” “你也没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啊,”林显极淡地笑了笑:“我只好负责到底了。” “那她呢?你不用为她负责吗?” “她跟你不一样。”林显目光游离:“没有我,她照样过得很好。” 佟之瑶紧抱住这个男人,虔诚地哀求:“师兄,我会对你好的,你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怎么会?”林显转头望向窗外夜色,想起那次意儿和他吃酒,伶仃大醉,趴在他背上说:“阿显,你放心,我占你便宜,肯定会对你好的,否则就让姑妈打断我的腿。” 他说:“你腿断了,还得我伺候,不划算。” 意儿笑:“我这么漂亮,你不想伺候啊,那我找别人去。” “找谁?你找一个我弄死一个,信吗?” …… 林显的笑意未至眼底已然散去,他把脆弱的泪人儿安抚好,熄了灯,像往常那般搂着佟之瑶睡去。 —— 意儿回到衙门,听丫鬟说傍晚宏煜派童旺过来请她,她不在,方才童旺又来一次,前脚刚走。 “有什么事吗?” “没说,就让你去一趟。” 意儿没放在心上,神态疲倦地更衣:“若那边再有人登门,说我已经睡下了。” 丫鬟抬面露迟疑:“……是。” 她这一个月和宏煜愈渐亲密,夜里吃不消,冷一冷也好。且今日与林显久别重逢,难免勾起许多往事,要说心如止水是自欺欺人,情绪纷杂,需要时间理清。 至次日,在衙门见到宏煜,意儿拿着公文去签押房,时近正午,薄薄的日光落在长廊间,他搁下笔,按着肩膀扭动胳膊,随口跟她提了句:“待会儿一起吃饭。” 意儿想也没想地拒绝:“不了,我和敏姐有约,还有事。” “晚上呢?” “晚上……再看吧。” 宏煜“哦一声”,面色如常。 傍晚散衙,回了内宅,他又派人传话,请她一同用饭,可意儿却推脱没有胃口,婉言相拒。 没过一会儿,天暗下,灯亮起,宏煜倒是亲自过来了。 “赵大人忙什么呢,”似笑非笑的声音:“请你屈尊吃一顿饭也这么难。” 她正坐在窗下看书,见他来,忙命丫鬟倒茶。 “没有忙什么,不过下午用了些点心,晚饭不想动了。” 宏煜落座,略挑眉道:“我还以为旧情人回来,你便欢喜得茶饭不思了。” 意儿笑笑:“那倒不至于。” 他冷眼看着她,又问:“你昨夜回衙门睡的,还是歇在外头?” “自然回家睡。” “没跟林显重温旧梦吗?” “什么?” 他笑:“老情人见面,干柴烈火,难道不想共度春宵?” 意儿觉得荒谬,嘴角勾起:“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张口闭口床笫之欢。” 宏煜发出轻蔑的嗤笑:“男人不就那回事吗,我敢担保,再过几日他定会将你拐到床上去,你信不信?” 意儿不以为然:“拐就拐,又不是没睡过。” 宏煜没做声。 意儿余光偷瞄他,心下微动,忽然想到什么,一双杏眼眯起,抿嘴一笑。 宏煜见状也望住她,和颜悦色:“这么高兴啊,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没什么,不过叙旧。”意儿好似微醺那般沉醉在回忆里:“你不知道我们经历的事情,那时可好玩儿了。” 宏煜似乎很感兴趣:“你讲给我听啊。” 意儿抱住膝盖,身子前后微晃,细细道来,她与林显相识之初,常做男儿打扮,裹平胸口,粘小胡子,以书童的身份侍奉姑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