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小姑娘看人先看脸，兰芝抿着唇笑了笑，未作评论。她淡淡的扫了一眼他们正在研究的那一块田，田里的水稻比其他几块水田涨得要好很多，正是陆两优35品种，这个品种的水稻稳产性好，适应性强。当初裴队长帮了她忙，兰芝就送了一些玉米种子和水稻种子给他。 “啊！他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杨二娘见那人朝这边看过来，赶紧低下头去，拉着兰芝绕进竹林路里，“走了，兰姨。” 兰芝看她这小女孩的心思，不禁浅笑，“你不是要来看人家么？怎么别人扫过来一眼，你反而要跑了？” “哎呀！看够了就走了呀！”杨二娘被兰芝这么一打趣，耳朵都快要红得滴下血来。 兰芝轻声笑着，没再继续调侃她。 田埂上的沈寄言望着两个远去的背影微微勾唇，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水土养人，养出来的女孩倒别有一股灵性，不失娇憨可爱。刚才那个穿紫衣服的女孩看上去比城里的姑娘还要灵动端正。 裴大队长顺着沈寄言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刘兰芝和刘二娘消失在竹林深处，他才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刚才那人就是沈教授你要找的人刘兰芝呀！” “紫衣服的那个姑娘？”沈寄言疑惑道。 “对！就是她！”裴大队长说道，“你别看她娇娇弱弱的，可是咱们生产队人人都服气的辣娘子一个。当初她婆婆和我们生产队另外一个神婆合谋卖了她女儿，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沈寄言身边的助理问道。 裴大队长：“她带着他们一村人跑去二三十里外的山沟里把被拐的女儿救回来，还把人贩子一并带走了。当时他们把人贩子带到我们生产队的时候，那人贩子半条命都没了，刘兰芝找到我们大队支书，非要让杨支书给她一个满意的处理。最后杨支书只好把两人带去了镇上派出所，那两人现在都还关着呢！” 裴大队长歇了口气，接着道：“说起这个刘兰芝，咱队里没一个不服气的。沈教授你是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农村，被卖掉的小孩可不止一个两个，我还没听过谁能把孩子从人贩子家里抢回来，这刘兰芝算第一个。” 沈教授的助理由衷感慨：“看来还真是个辣娘子，很有血性。” 裴大队长颇有点骄傲地笑了笑，“她最厉害的可不止这事，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娃，老公一走几年没有音信，突然一天跑回来要儿子，你猜这刘兰芝又怎么着？” “怎么着？”沈寄言偏头问。 “当天就昨天来请我和支书过去，要给他们做个证。那男的在城里娶了另外的 女人，靠吃软饭在供销社谋了一个职位，刘兰芝给他大讲法律，说那男的重婚，而且这么多年没有给抚养费。最后这男的非但没有要到儿子，反而因为心虚，给了刘兰芝两千多的抚养费和离婚费，这乡下的房田全都归刘兰芝。” “这女同志是个狠角色！对那些渣男就是要这样，听着都大快人心！”沈寄言的助理叫好道。 “你不知道，那男的当天没有带那么多钱，想给刘兰芝赊账，刘兰芝就让他写下欠条，还按手印，给他算利息。而且利息是每天一分算，2000多块钱，一天就是二十多块利息。刘兰芝也不自己去收账，就用利息当酬劳，第二天就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妙！真是太妙了！这女同志真有一手，对待那种陈世美就不能一直忍让！”助理越听越来劲。 裴大队长又说：“当然，她能有这样的底气在婆家整治那男人，也跟她平时的为人处事有很大的关系。刘兰芝这人慷慨大方，自己也很有本事，像我们农村不值钱的菜经过她的手就可以变成很热销的小吃，她做出来也不藏着掖着，低价打包给别人，别人从她这里拿货出去卖，又能赚一笔。这样她省事了，大家也赚钱了。” “难怪我看你们这边街上有不少卖小吃的，看上去比别的地方热闹。”助理又道。 “是啊，真的多亏了刘兰芝，自从她带着大家一起卖小吃之后，金沟村那边都富起来了，家家户户都有rou吃，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有很多吃不上饭的。”裴大队长感慨道。 “这些水稻和玉米都是她给你的？”沈寄言问。 裴大队长笑道：“就是她，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种子，原本我家媳妇还不想种的，后来也不知她去刘兰芝那边看了一遍之后，一下就想通了，回来就把玉米种上了。” 其实那次他媳妇去刘兰芝那边看了刘兰芝的后菜园，看见刘兰芝菜园里种了不少叫不上名字的蔬菜，打理得非常好，刘兰芝种的青椒也比其余人种的早熟很久，他媳妇也就信了刘兰芝。 “我们先去刘兰芝家里看看吧，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这些种子都是她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裴大队长道。 原来前段时间玉米熟了之后，裴大队长就背了一些送到县城农业局的亲戚家里，因为那玉米实在是又糯又好吃，亲戚自己也舍不得吃完，又送了一些给市局，几经辗转，最后被省城来的沈教授尝到了。于是，沈教授就一路问到了这个地方。 兰芝和杨二娘买了东西回来，杨二娘放下背篓就和兰芝一起去了兰芝那边，还和刘二娘津津乐道地谈起今儿在路上遇到的教授。 “真的，省城来的就是不一样，我看以前那些知青也没一个比得上他。” “看来得赶紧给我们的二妹找个媒婆去说亲。”刘二娘笑侃道。 杨大嫂笑骂道：“你们别听她瞎扯，都十六七岁了，还没个姑娘样。人家省城来的知识分子，哪里看得起我们这些乡巴佬？” “省城又怎样？我们兰姨也一点都不差，我倒觉得兰姨和那个教授挺配的，一个漂亮，一个英俊。”杨二娘道。 兰芝没想到他们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一时哭笑不得，正要反驳，外面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刘兰芝，午饭做好了吗？来蹭饭咯！” “这是谁来了呀？我怎么听着声音像裴队长的？”刘二娘好奇道。 兰芝走出门一看，果真是裴队长带着那位下乡考察的教授来了，她大约猜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便笑着回道：“正煮着呢！” “这位是我们省城下来的沈寄言教授，想过来考察一下你给我的玉米种子和水稻。”裴队长道。 第29章 兰芝打量对方一眼，之前她只是远远的隔着一块田看过这人，现在近距离看，那种温柔儒雅的气质更甚。 兰芝笑道：“沈教授，久仰，路上听了你很多传闻，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沈寄言唇角微微上扬，今天后面的明亮眼眸盈着温和的笑意，“什么传闻？我怎么不知道？” 兰芝：“女同志们都夸你长得很帅，比荧幕上的大明星还要帅，沈教授很受女同胞们的欢迎。” “哈哈哈！”裴队长听后大声笑起来，“这个是肯定的，无论是模样气度还是学识，我们的沈教授都是拔尖的，方圆十里的姑娘都喜欢着呢！你不知道，今儿特地绕路从我们那里过的女同志比往日翻了好几番。” 沈寄言温和一笑，“刘同志过誉了，我一路听了你的故事，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两人花式互夸之后，沈寄言身后的李助理忍不住朝厨房看了两眼，“你们在做什么东西吃呀？好香。” “先进来坐吧！”兰芝请众人进去，将现炸的素炸丸子给他们尝。 杨二娘红着脸躲在刘二娘那边，两个姑娘都忍不住偷偷瞄沈寄言，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 沈寄言看杨大嫂正在切菜，而且全是素菜，另一边的老七媳妇在洗菜，炉灶前站着的少女正往油锅里扔着小丸子。 几人尝了之后，李助理道：“这些都是蔬菜做的？你们可真会想法子，这菜丸子可一点都不比rou丸子逊色。” “这都是我们兰芝想出来的法子。”老七媳妇说。 李助理：“我可要仔细看看，回去自己试一试。” “把菜做成这样来吃，倒是可以解决很多人吃不上东西的难题，这样是不是很费油？”沈寄言道。 兰芝笑着说：“是有一些费油，所以利润很薄。” 这素炸丸子兰芝还真没赚多少钱，她当初是想解决当下百姓吃不起饭的问题，给他们的批发价基本就是成本价，只不过她是走销量，每天能卖掉的不少，累积下来还是能赚不少。 兰芝将背篓里的蘑菇拿出来洗净，今儿她在集市上正好看到有人卖蘑菇，这种蘑菇不是人工栽培出来的，不过是可食菇，兰芝就全部买回来了。 这种野生的蘑菇味道很鲜，比人工栽培的好吃，市面上很少看到卖。 “今天我再做一道菜给你们尝。” 兰芝将蘑菇洗净之后，放上佐料，用一旁的小炉子炸出来。没过一会儿，满屋的香味就盈满众人的鼻端，那沈寄言在一旁看得兴起，也走到兰芝旁边，看她炸蘑菇。 “你的厨艺很不错，在哪儿学的？”沈寄言问道。 “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后来自己琢磨了一番，就学了些皮毛。” “什么书？”沈寄言又好奇的问。 “百度。”兰芝一本正经的说。 “百度？”沈寄言有些疑惑，“哪个白？哪个度？谁写的？给我看一下，回头我也学一学。” “那书也不是我的，我还回去了。百合的百，度假的度，没有正式刊印，你查书刊号也查不到的。”兰芝道，夹了一块炸蘑 菇给沈寄言晾在一边，“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沈寄言吃了之后，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要不我来，你在一旁教我。” 兰芝把还没有放在锅里的蘑菇递给沈寄言，提醒他道：“你现在用漏勺把锅里的捞起来，然后再下新的上去。” 沈寄言听罢照做，不过他的动作有一些笨拙，看得出来平时没怎么下过厨房。 兰芝在一旁指挥，沈寄言又问她：“你那些玉米种子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 “还有，沈教授要的话，一会儿我包一些给你。”兰芝道。 “你还没告诉我是从哪里来的？”沈寄言也看过了，这附近种玉米的人不多，他虽然也吃过一些糯玉米，但从来没有兰芝的品种大个好吃。 沈寄言看过裴大队长的玉米地，那玉米的产量非常不错，比他们现在研究出来的那几个品种都要高产。 至于水稻的话，长的也比周围的常规稻好多了，无论是从抗病害的能力还是健壮程度，都非常不错。杂交水稻虽然在七十年代研究出来了，但沈寄言看那块田里的水稻和他的研究所里的杂交水稻还是有许多不同，植株的抗病害能力比杂交水稻还强。 “那是我从很远的地方带过来的，但是那个地方现在去不了。”兰芝道，她要是能够找到方法回去，早就回去了。 “什么地方？为什么去不了？”沈寄言追问道。 “因为那个地方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沈寄言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兰芝指了指锅里，“可以捞起来了，你再不捞起来，就要糊掉了。” 沈寄言这才用漏勺将锅里的蘑菇舀出锅，兰芝将锅里的油倒出来，开始炒菜。 沈寄言在一旁审视地看着她，见兰芝的菜篮子里还有本地很少见的生菜和菠菜，而兰芝炒起菜来也非常熟练，做法连一些馆子也未必像她这么讲究。 “你的玉米种过几次？”沈寄言又问她。 “我的玉米不止一个品种，不知道沈教授问的是哪一种？”兰芝道。 沈寄言听她说不止一种玉米，更加来了兴趣，“那饭后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玉米地？” 饭后，兰芝带沈寄言去地里看自己种的玉米，沈寄言见过之后大喜过望，同时又兰芝产生了非常大的疑惑，“兰芝同志，你会杂交？” 兰芝听后微微扬眉，“沈教授这话容易让人曲解呀！” 她微微仰着头，四周盎然的绿意都成了衬托她的背景，沈寄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是说杂交技术。” “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就自己倒腾了。”兰芝回道。 “那是不是这本书现在也找不到了？”沈寄言问她。他发现兰芝身上有非常多的秘密，但是兰芝就是不告诉他，兰芝对他的解释都太过敷衍，沈寄言直觉肯定另有隐情。 他问过裴队长，刘兰芝的改变是从今年才开始的，以前的刘兰芝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如果刘兰芝一直就会这些，那这些品种肯定早就得到推广了。 刘兰芝笑着点点头，“确实找不到了。” “那你可否帮我写一本出来，把你从书上知道的重新写一遍。”沈寄言现在也不再去纠结那本书能否找到，既然刘兰芝看过，知道上面的内容，那让她写一份下来也可以。 “你要是把这事办成了，那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报酬也可以开价。”沈寄言又道。 “行，我会把我知道的尽量都写下来告诉你，至于酬劳，等你看过之后再说吧。” 沈寄言会为了玉米远走这穷乡僻壤来实地考察，说明这位沈教授还是很会抓住时机也很有实践精神，应该是个想做一番事业的人。 这些先进的技术传给他，他能更大限度的推广，让这个时代进步得更快。 带他看完玉米地，兰芝又带他去看了自己种的水稻。见到某处一块田的水稻涨得又高又快，沈寄言便问：“这块田的水稻是什么品种？为什么比所有的水稻都高这么多？” “这是巨型稻的一种。”兰芝回道，她没有种这种水稻，不过给老七种了，“这种水稻植株高大产量极高，你可以拿回去做个试验。” 沈寄言很快发现刘兰芝这个农家女懂的东西远超过他，尤其是在作物的培植上，非常专业，还能说出一些他闻所未闻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