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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腻歪一个小时后,顾葭玩得差不多,也累得趴在霍冷身上睡过去,打着小小的呼噜,端的是无知无觉的美好模样。遭了大罪的霍冷,其实也可以说是陆玉山,摘下蒙住眼睛的领带后,深深叹息着,亲吻了顾葭发丝一下,手掌又一下下拍抚顾葭的背。在寂静的卧室里听着顾葭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重叠,听着顾葭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重叠,在这些让他感到满足的重叠中,从苦涩的病情真相中抽出一丝甜意,若瘾君子一般品尝这股甜,然后等待那因为顾葭调皮而不合时宜出现的动摇的退却。

    陆玉山享受这等甜蜜的时光,视线却很没办法的看见了角落沙发上坐着的真正的霍冷,霍冷已经一天多没有出现了,每回出现也维持不了多久,和顾葭所知完全相反!

    霍冷大概是知道自己快要消失了,因为他的出现只是因为陆玉山那压抑的报复心与强烈的掌控欲,当这两点获得满足,陆玉山也借由他的名义为所欲为起来后,真正的霍冷便毫无用处,实在代表不了陆玉山那完整的令人生畏的黑暗面。

    “他刚才好像是想要掐死你。”霍冷毫无顾忌地嘲笑。

    陆玉山依旧拍抚顾葭的背,满心都是哄这人睡觉的快乐:“不是我,是你。”

    “都一样,就算是我帮你顶了这口黑锅,他也实在不怎么在乎你,毕竟杀了我,你也会死,我们是一个身体啊哈哈。”

    这次陆玉山没有说话,而不多时,霍冷渐渐又如烟雾那样散去,房间里若是有另一双眼睛存在,便能看见陆家七爷是如何自言自语,声音变换古怪了。

    第199章 199

    四月二十号, 黄埔滩码头。

    一艘洁白的两层小邮轮停靠在三号码头的旁边, 有穿着汗衫的黄黑胖子一面用黑色的文明帽扇风,一面汗流浃背的训斥码头工人,声音急切焦躁:“给老子仔细着点儿!别碰着礁石了!停稳了!”

    瘦骨嶙峋的工人们几乎都光着上身,露出黝黑且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的身体, 拉拽着江中的庞然大物稳稳当当地停靠在岸边。

    好不容易落了船锚, 自船上便下来一位背挺得笔直的青年,他留有一头半长的头发,头发颜色并非纯黑,在夕阳下显得很红,他身着深蓝色的航海服,头上戴着一顶夸张的船长帽,身后是两个年纪很轻的水手, 纷纷踏着皮鞋下了甲板, 深深呼吸陆地上的空气。

    黄黑胖子多看了这位年轻船长一眼,心道,这恐怕又是那家富贵之人领着全家跑到海外去,如今会开船的老船长基本都已经被人要完了,现在这个时候走, 也只有这种年轻人来开船,也不知道会不会只学了两天就上岗了。

    被腹诽的船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那些汗流浃背的工人,连带小管事黄黑胖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肮脏的东西, 他对水手耳语了几句, 由两位水手前去和码头的供应商们买便宜大量的蔬果和rou类还有足够的煤炭, 以供开船后使用。

    “何先生!”忽地,有急忙跑来的身着黑色褂子,黑帽子,黑鞋子的人微笑着跑来。

    原本靠在船上围栏处吸香烟的船长立即回头,看见来者,便眼前一亮,热情地张开双臂,招呼道:“是陆先生来了?”

    来者乃是青帮的小头目,亲自来给陆家开道:“是的是的,马上就到了,他们坐了三辆车,但车子不够,得回去再接剩下的女眷。”

    “好的,这没有关系,只是晚上行船是有些危险的,我是建议明天一早再走。”

    “不不!现在停在这里才不安全,陆家七爷的意思是立刻走。”黑衣人正说着,从一旁懂事的水手那里结果一杯水,咕咚咕咚灌入肚子后,耳朵里便听见了汽车的轰鸣。

    码头的各类声音交杂在一块儿,叫卖声,开船声,卸货声,可黑衣人偏偏就是听见了汽车的轰鸣,狗腿得浑身上下都为此进化了一样,拍了拍船长的肩膀,一边指着开来的那三辆来福轿车,一边对船长说:“老弟,我可是把天大的好工作都介绍给你了,不要给我丢脸。”

    年轻的船长和黑衣人乃是连襟关系,船长从偏远地方投奔这位连襟,因为混血的身份,船长在自己出生地并不受待见,母亲死后便和妻子来到这边生活,毕竟这里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便总故意说话语气古怪,扮演着真正的洋鬼子,这样所有人都会突然改变对他的态度,让他尝尽了被优待的好处。

    只不过你要他说几句英文,那他就原形毕露了,不得不小心翼翼避免和真正的贵族接触,干着不高贵也不怎么低贱的伙计。

    船长的原名叫何长久,不过他找当地的一位善心的神父又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叫做‘亚当’,他逼着自己练习了多次,也没能将发音记准确,但他自以为哄外行已经足够,便自信地和所有人介绍,自己叫做‘阿当’。

    阿当和他的水手们站在一排,整齐地下船去迎接买下这艘船的主人们。

    首先映入阿当眼帘的,便是数不清的大箱子和气势逼人的一众男士们。他是知道陆家有权有势的公子们总共七位,还有一位是贵重的客人,但耳听不如眼见,阿当瞬间便被陆氏兄弟们的气场怔住,连上前打招呼的勇气都萎缩起来,像是一颗原本光洁饱满的新鲜豌豆和皱巴巴豌豆的区别。

    陆氏男士们从第一二辆车里纷纷下来,走到阿当面前,阿当才一一和他们握手微笑,其中十分温文尔雅的陆云壁没有着急上船,而是回头催促着:“老七,快上来。”

    阿当船长这才发现原来先前从车里下来的不过只有六个人,而最后一辆车也总算是打开了车门,从里面下来了个英武不凡的俊美男士来,这位男士周身裹着令人臣服的冷漠,却又在阿当迷惑的眼神里忽然转身回去,伸手接车内的另一个人出来。

    阿当首先看见的,是一只白花花的手,这手搭在陆七爷的手心后,便弯腰从车内千呼万唤的出来了,阿当一眼不错的看着,立时发现这竟是顾葭顾三少爷!

    阿当是五年前来的上海,此前一直在天津讨生活,因为被排挤,国人的队伍融不进去,洋人的队伍也站不起,因此在偶然的巧合下被顾葭介绍去水电局收水费,只可惜他自己没能在里面混出个什么成绩,依旧灰溜溜地又离开了。

    他在这种时候遇到故人,正是激动得想要好好问候顾葭,问问老街上的老黑狗现在还在不在,只不过顾三少爷和陆七爷一同相携走了,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特别,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

    顾葭的确是完全不记得多年前顺手帮忙的人,他在天津的时候,遇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个电话就帮忙办了,这种人太多了,他记不清。

    更何况顾葭现在也没有他乡遇故知的心情,他每一步都艰难的走着,一步步离开陆地,踏上甲板,黄昏落在他和陆玉山的身上,江面波光粼粼,倒影无数光影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像是一场破碎的世纪婚礼。

    顾葭的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穿着长袖与长裤,鞋子更是柔软的布鞋,他身边的陆七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强迫的毛病,给他安排了这样不配的一身,顾葭嫌热,又嫌不好看,出门前发了一顿脾气,但被‘霍冷’占据思想的陆七爷也只是看着他发脾气,也不哄他,时间一到,便拉着顾葭出门上车。

    船非常大,顾葭和霍冷上了二楼,随即没在甲板上待太久,就一同入了房间,顾葭心里有气,很不愿意就此进去,他没好气地晃了晃霍冷的手,说:“怎么连让我同这片土地告个别都这样艰难?我都听话穿这身难看的衣裳了,你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再这样,我和你走还有什么意思?你放我下去,我家去的!”

    顾葭这话说的,好像他是自愿和爱人私奔的傻瓜。

    霍冷没意识到自己自从让顾葭离开安全舒适的陆公馆后,便阴沉着脸,对周边一切,乃至空气都抱有强烈的敌意,好像任何什么东西都会伤害他重要的人,然后只要一个小小的伤口,便能带来巨大的隐患,甚至夺去顾葭的生命。

    霍冷听到顾葭的话,这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他堵在二楼房间的门口,背后是潮湿的江面微风,面前是昏暗的布置得当的安全室内,他笑着说:“亲爱的宝贝儿,我让你这样穿是为你好,要是不小心新皮鞋磨脚,会流血,长衣长裤会在你左脚绊住右脚的时候保护你,手套会让你不被船上的铁锈刮伤,我如此煞费苦心,你却误会我,我会哭的。”

    “哪里就需要这样夸张了……”顾葭惊愕,他隐约是感觉到霍冷对自己的过度保护,这种保护从上之下,从里到外,都流露着他无法查明的古怪,尤其是这些天霍冷都不和他做情人之间会快活的事情,这人难道突然不行了?

    种种猜测划过顾葭的脑海,他这回依旧被半推半就着回了房间,门被反锁。

    他没有办法,只能平静地借由窗外夕阳,细细打量之后几天要住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过多的摆设,仅仅一张巨大的床垫横空出世般占据房间的二分之一,桌子没有,柜子没有,倒是有一个布制的箱子,里面装着陆玉山的部分家当;有一张铺满整个地面的地毯,有十几个昂贵的抱枕充当装饰。

    顾三少爷沉默片刻,忽而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都是没有明显尖锐突出的地方,再回顾方才霍冷的那番话,顾葭心思一转,不得不怀疑这不是一场另类的监禁,也不是霍冷神经有问题,极有可能是自己真的不能受伤……

    他思索片刻,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真相的尾巴,于是顺着这条思路去想霍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从那天自己昏倒之后。

    顾三少爷走到窗边,目光所及,皆是虚无,他两眼茫茫没有焦点,模糊地下了一个结论:或许霍冷比想象中,更容易被我摆布,他竟是真的爱我,怕我死。

    “三少爷!你在这里啊。”一个年轻的面庞忽然出现在顾葭面前,隔着一个小窗口,露出那棕色的头发和发亮的眼睛。

    顾葭视线渐渐聚拢在面前的船长身上,露出一个船长看不懂却依旧觉得十分好看的迷人微笑:“船长,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啊!阿当!”船长的确是不被允许上二楼,不过那是开船以后,船长以为现在还没有开船呢,所以不算。

    “阿当?”顾葭想了想,说,“抱歉,有些记不清楚,不过的确很面善就是了,或许我们在天津见过。”这是毫无疑问的,顾葭在京城和上海的朋友,屈指可数,所以说是天津,应当就会表现出自己想起了那么一点的样子。

    “正是啊!”

    船长总记得顾三少爷当初的照拂,能够在这里相遇,简直是不可求的缘分,只不过船长还没能说出什么感动的话,就听见窗内的顾三少爷眨了眨那有着过分浓密睫毛的眼睛,问道:“阿当,我想吃水果,能给我一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吗?自己削的比较好吃,可以吗?”

    第200章 200

    陆大太太和一群女眷是在半个小时后才登上轮船的。

    期间大太太和三太太两人闹了个不愉快, 因为三太太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整整装了一个车顶,害的其他女人没了放置自己东西的地方,由此大太太站出来要三太太不要哦那个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其他妯娌, 结果三太太掐着腰便开始阴阳怪气的说:“大太太你自然是把自己的东西都先塞到前一轮走的大哥他们车顶了, 三个车顶都是你的,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本一众爷们在家里,妯娌们即便不对付,也不会明着吵架,可现在不是搬家吗,人心浮躁,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火气, 这里又忙又乱, 没人说得清楚这份心乱从何而来,于是借由一点小事便能生出一场骂战,还是四太太连忙站出来,主动把自己唯一的一个皮草箱子抱在腿上,说:“好了好了, 都是自家姐妹,哪里就这样值得吵一架,一会儿那群男人们看见了, 又该说我们是小小女子, 心胸和老七一样狭窄了。”

    大太太本着陆家老大的老婆名头, 今天是绝不会主动下这个台阶的,非得要一个人哄,要老三媳妇儿道歉才算完,不然她大太太的脸面可往哪里搁?说话还有没有人听?

    可三太太才不管这些,她的娘家可都在这里,这回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昨儿她求三爷将他娘家的哥哥也带上,那位哥哥是个残疾人,双手天生就是没有的,多可怜啊,这么多年,就用脚写字,在乡下给人写对联,当个学生们都看不起的残疾老师,她这个当jiejie的跑了,谁来管这个可怜的哥哥?

    她好说歹说,三爷都没有松口,说是船上人数有规定,你带一个人,她带一个人,最后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三太太昨儿真是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口不择言来了一句:“那凭啥老七就能带人呢?光带人还不够,把人家的狗都当个宝贝,你们这群哥哥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怕个疯子!”

    “你说够了没?!”陆三爷是不打女人的,可也遭不住太太这样没脸没皮一通埋汰,眼睛一瞪,那是不得了的凶狠,看得三太太遍体生寒,最后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跪坐在地上哭。

    三太太早先便知道陆家家大业大,做的都是比杀人放火没体面多少的生意,毕竟这个世道,人若没有一点儿狠心,没有一点儿冷血,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从前三太太是爱三爷那样说一不二的帅气模样,如今却又因为老七喜欢的那个兔子带来的一条狗怨恨上了三爷。

    可你要说她为了哥哥,硬气点儿,不走了,干脆和三爷掰了,带着哥哥去乡下躲躲风头,三太太也不乐意,她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最终连夜又给她那可怜的哥哥送去了一百大洋才算完,并吩咐照顾哥哥的那个买来的丫头,定要让哥哥同乡亲们在战火到来之际,躲到那前不久才修建起来的防空洞里去。

    防空洞建在上海郊外的石头山下,是周围八个村的生活保障。

    前年刚上任的县长是个爱民如子的,刚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剿匪,不过上海这周边可没有什么匪徒,都是青帮的地盘啊,谁敢这么不长眼?

    于是剿匪就这么匆匆上场,又匆匆的下场,开始整理县里开着的烟馆、赌馆,连带封了自家姨太太老爹的铺子后,就将查抄来的钱财用来雇佣县里的光棍们和靠力气吃饭的力巴,轰轰烈烈的建造了三个巨大的防空洞,就在夫人庙的山脚。

    三太太满怀怨愤地上了车,偏不跟大太太坐一起,要她说,这大太太和大哥一样,说是偏心老七也不尽然,反而是很多大事儿上都听老七的,老七这一个常年在外头没回来几次的地里穿行者,哪里懂得家里的难处?

    就因为帮家里古董行多添几个物件,大家就都要听他的话吗?三太太着实觉得不忿,现在挖坟的人多了去了,早前儿京城还有盗皇陵的呢,不就是挖点土往下跳,然后倒腾东西上来么,有什么可难的?谁做这一行都得发财。

    就这样,一众女士们各自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在三辆车里竟是好像成立了几个小王国,各说各花,互不干扰,待迎着晚风到了码头,江风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驱散了人心里头不少火气。

    太太们一个个儿也都蛮高兴,有些总觉得这是一场旅行,有些并不觉得上海会沦陷,所以也开心的以为会回来,还有的诸如三太太这样,没能如愿以偿的,便垮着个脸,对谁也没有个好话,她仔仔细细地让工人把自己的行李送上去,觉得二楼那小房间视野好,又漂亮,到时候出了江,肯定是很美的,便指挥工人抢先说:“都搬到二楼去,我要住二楼。”

    偏偏二楼楼梯口子哪里正要上去一位半洋不洋的看样子是船长的人,船长手里端着一个英式琉璃果盘,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新鲜水果,哪一样都水灵灵的,看着令人唇齿生津,可船长却说:“这位太太不好意思的,二楼只一间客房,其余是指挥室,和水手们的休息区,一楼是你们的房间。再往下是烧炭工人的房间,都分配好了,您问一下您先生就知道了。”

    “那二楼谁住了?”三太太失落得很,好像从要离开上海滩开始,就诸事不顺。

    船长微笑着说:“是七爷和他的朋友三少爷。”

    “又是那个兔子。”三太太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在外人面前也嘀嘀咕咕。

    船长阿当耳朵很好使,听见后便微微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从窗口将琉璃果盘给了里面等候多时的顾葭,见顾葭只是拿了一个苹果和小刀,其他就不要了,他也不走,心里七上八下有个问题想问,可转念一想,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阿当只道这人啊,总有运道好和坏的时候。

    兴许三少爷这会子就是运道不好了,他那位嘴里常常念叨的好弟弟也失去了进项,没人供得起他,三少爷又是惯会玩耍的人物,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赚不来钱,就做了兔子。

    这没什么。

    人总是要活的。

    阿当心里给自己做了解释,再看三少爷,也亲切些,毕竟从前三少爷那般遥远,现在身上污秽了,倒让他感到轻松,也不知道轻松些什么。

    “三少爷,这些你都拿着吧,水上就该多吃水果,想当初大家还不知道这茬呢,航海的人就怕得那坏血病,可怕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是多吃蔬菜水果就不会有问题。”阿当诚心诚意地说。

    顾葭却只是笑笑,坐到那大床垫儿上,一边悠闲地削苹果,一边打趣说:“你当我是要住在船上吗?”

    阿当也‘哈哈’笑着,然后说:“我这不是劝你嘛。”

    “不要劝啦,我吃不了多少,就一个苹果就够了,你快去当你的大船长吧,可要好好工作,我们这一大家子的性命可都交给你了。”

    阿当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这种使命在之前陆家老大交代他的时候可都没有,结果现在顾三少爷用好听的声音随随便便说一句,便让阿当感受到了,并为之立即奋斗去。

    顾葭可不管这位阿当先生心里想了什么,他手里拿着苹果,苹果是个好苹果,颜色格外艳丽,苹果的两头颜色又很不一样,像是冰火两重天,顾葭从如火一样的苹果皮那端开始削起,一圈圈地,连一次都没有断掉,便削到底端那青色点点密布的地方,修好了后,顾葭饶有兴趣的将苹果皮在一旁的皮箱上摆放整齐,弄成一个大圆圈,随后倒在床上一派风流地咬着苹果,小刀便被他拿在手里把玩,心里计算着一会儿是插自己,还是插霍冷。

    他慢吞吞地犹如小猫吃鱼慢条斯理,半天才磨了小半边的苹果,便懒得继续吃下去。顾葭知道现在距离开船还有些时间,开船的时候,整个船应当会有晃动,外头的水手也会齐声高喊‘开船了’,以此来驱散附在船身上的水鬼,虽然顾葭是不信这些迷信的,可倒也因此得知了开船时间。

    他吃了苹果,苹果大概在他肚子里发了酵,晕晕乎乎得成了一肚子的苹果酒。所谓酒壮三少爷胆,他一个狠心,便拿着刀子准备往自己肚子里捅!

    反正不狠心点儿,伤势太小,估计霍冷这个黑心肠的东西也胆敢自己来给他包扎,所以不如就往死里搞,只要送去医院还活着就行了,他还不想死啊。

    只是顾葭那刀子尖没能碰到他的衣服,便停住了,他……下不了手。

    捅肚子多疼啊!

    顾三少爷方才的雄心壮志都被娇里娇气的脾性挡死了,不过没有关系,割手腕也是一样的吧。

    顾葭立即伸出自己的手腕,盯着那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皮肤瞧,心想的确还是割手腕好,捅肚子,一不小心弄得常穿肚烂,多难看啊!

    可是当他准备割手腕的时候,又犯了难。他不是学医的,但小时候,因为顾家是个药膳人家,他便也稍微懂一点儿这方面的知识,知道手脚里面都是有手脚筋的,若是一不小心弄断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只能永远失去这只手了,而且常年不能动弹的手会开始萎缩,最终变成鸡爪子一样的形状,顾三少爷是爱面爱漂亮的,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便又不能下手,不是不想,实乃不能,浑身僵硬得可怕,像是被谁定住,在这里当一尊漂亮的神像。

    顾神像僵硬的这会儿功夫,不愿意放顾家多呆的‘霍冷’便端了一杯牛奶上来,甫一进屋,却是笑容都凝固在那里,牛奶杯子都被其不甚捏爆,而后怒道:“顾葭!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