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他脸上的情绪忽明忽暗。 “香是挺香的，还不知道这味道怎么样呢！”沈丽华站在几个婶子中间，看到大师傅下不来台的样子，赶紧说了一句。 她也震惊味道居然会这么鲜香，但没准就只有这么个味，很可能不好吃啊！ 她们家蒸鱼的时候就是，闻着香，可吃到嘴里还是腥的。 她口一开，旁边的几位婶子就笑她。 “都香成这样了，那味道指定是好的。我现在这口水咽个不停，真想尝尝。” “这也太香了，咱们在食堂做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出过这么香的菜啊？你说这话也不心虚，我看这味道指定不赖的。” 沈丽华撇嘴，她看了眼站在一旁嘴角轻勾的陈白微，心中很不爽快。 她这么一说，大师傅倒是眼睛一亮。 是啊，香是香，可味道又不一定好吃。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身抓了双筷子，想了想，又回头喊人，“老吴老李，你们都来尝尝。” 哼，他是不信一个连菜刀都不拿不动的小丫头片子，能把菜做得都好吃。大家一块尝尝，这味道要是一般，那就不是他故意为难人。 鱼rou切成了小块，这样打菜的时候比较好分。 大师傅夹起一块泛着油光的银白色的鱼rou，上面粘着浓郁稠香的汤汁。还未入口，大师傅又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李师傅是个爽快人，他在闻到味道的时候就想尝尝了，这会夹了一块，急吼吼的往嘴里塞。 随即，便长长的喟叹一声，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这鱼rou极其的细嫩爽滑，微微一抿，就像是化在了嘴里一般，腴而不腻，酒酿清新，还能尝出丝丝的酒味。 鱼rou上带着的汤汁更了不得，鲜美至极，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了。 他这个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大师傅的手一抖，看着筷子上夹着的，泛着晶莹光泽的鱼rou，有一瞬间的迟疑，不敢入嘴了。 但只一瞬，他低下头，一口咬住鱼rou。 刀鱼刺多，若是清明前的刀鱼，那鱼刺鱼骨如棉花一般软嫩。清明后的刀鱼，鱼骨则硬如针了。 他一时不查，就被鱼刺结结实实的扎了一嘴。 可却仿若未觉一般，鱼rou的鲜嫩滋味已经彻底的俘获了他。 “怎么样？大师傅，好吃吗？”陈白微注意到了大师傅的表情，了然于心。 大师傅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着筷子，上面还粘连了一点点汤汁。这让他很想把上面的汤汁给抿干净。 听到陈白微的问话，再对上她略带一点嘲讽的眼神，面上神情变化。 想说不好吃，可这话完全说不出口，这要是不好吃，还有什么是好吃的？ “大师傅吴师傅李师傅，你们快说啊，是不是不好吃，我就知道，这鱼rou蒸出来的香是香，但味道一定是腥的。谁家没蒸过鱼啊。”沈丽华期待的看着大师傅，想从他嘴里听出一句不好吃。 气氛凝结，所有人都盯着几位师傅。 这么香，不可能不好吃吧？ 第8章 “好吃，鲜得人骨头都要酥掉了。”李师傅心直口快的，这么好吃的鱼，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这每个人家里做菜的水平不一样，小沈你家里鱼蒸得不好吃，不代表别人蒸的就不好吃。”李师傅睨了一眼沈丽华，很是淡定的说道。 再看向陈白微，则笑容满面了，“还是小陈厉害，要不是她这么做，我都不知道原来这鱼蒸出来的才是味道最好的。” 沈丽华脸一黑，这什么意思，就是说她家里人做菜的水平不行呗。 吴师傅做了鱼腩焖腐竹，但没尝，那味道也香，可比不上这蒸出来的鱼香。 所以大家都盯着蒸鱼看，都没太注意他做的鱼腩焖腐竹。 想到那一锅味道也不差的鱼腩焖腐竹，他不由得有些激动，转而抓着筷子盯向陈白微。 “小陈，那这鱼是刀鱼对吗？”他问道。 陈白微点头，“嗯，是刀鱼。” “怪不得，咱们都不识货，这刀鱼确实是蒸出来的味道最好了，也可以煎，但蒸出来的味道才是最鲜的。以前我听人说这刀鱼还有个形容‘芼以姜桂椒，未熟香浮鼻’，稍微加一点作料，鲜香的味道就能出来。”吴师傅在酒楼工作过一段时间，听人说过千金难求的刀鱼。 “那这也是鱼好，和陈白微关系不大。”沈丽华不甘心的说道。 陈白微只一笑，看着她说道：“鱼确实好，但同样的鱼，交给你，你却做不来，不止你做不出来这样的味道，连大师傅，也做不出来。” 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大师傅，眼眸中闪过讥诮。 “大师傅，您觉得好吃吗？您的观点，对我可太重要了。毕竟，可是您说的，好吃的话，这大师傅的位置就让给我呢。不会只是开玩笑的吧？” 她这话一出，大师傅就下不来台了，看向陈白微的时候，他暗恨咬牙。 还真是栽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菜，哪能不清楚。就像陈白微说的那样，哪怕是让他用同样的方法来做，他也未必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这也就是所谓的，为什么有些人学做菜，只看两眼就会了，有些人却是做那么几十年，味道还一般。 这做菜的手艺，也讲究天分。 刘姐看了看大师傅，怕陈白微把大师傅逼得太过了，扯了扯她的衣摆，面上带着笑，“白微这孩子说笑呢，大师傅您别介意。” “好吃。” 没等刘姐说完，就听到大师傅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两个字。 吴师傅李师傅都尝了，也都说了好吃，这么香味道到现在还弥漫在空中，待会等学生打完了菜，剩下的大家分着尝尝不就知道味道了。 单他一个人说不好吃，也没用。 尤其是陈白微还又把他之前负气说得话又重申了一遍，大家伙都看着呢。 不过说句好吃而已，难不成他这个大师傅的位置还真要给个小丫头片子。别说他这边做不到了，学校后勤部，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想到这，他又松了口气。 看向陈白微的时候，把眼里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之前我是这么说的，好吃的话，大师傅的位置就给你。不过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还得先通知学校后勤部。”他说得有点脸红，毕竟之前口口声声说出那话的也是他。 陈白微嗤笑一声，“大师傅啊，还是算了吧，刘姐说得对，我说笑呢。不过我也知道，您说出口的话，肯定是金口玉言，一定要兑现的。我也不求大师傅的位置了，不如您单独给我安排一个灶台，我练练厨艺，好给学生们做点菜吃。实不相瞒，我当初到食堂来做事，就是想做菜给学生们吃。” 她也知道这大师傅的位置不是她想拿就能拿的，后勤部那边说了才算。 大师傅的位置也麻烦，不如给自己要个灶台，到时候每天负责那么一两道菜，这样就全了她做菜的心思。也不用再做个洗菜工，做些打杂的事。 现在她还寄居在叔叔家，只等她能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更何况这具身体实在是不行，太柔弱了。 她眼眸微动，今天力气突然回来了的事，她也必须弄明白。 大师傅松了口气，没继续纠缠，倒是个识趣的。 只是弄个单独的灶台而已，他自己安排就可以了。 外面响起了提醒的铃声，大家猜回过神，这是学生们下练了啊。 “赶紧把菜端出去，学生们马上就要来了。今天的菜味道好，你们打菜的时候稍微把握一下，不要学生说要多少就要多少。”大师傅赶紧说道，说话间又深深的看了陈白微一眼。 原以为还会又箭弩拔张的场面，之前大师傅掷地有声的话可是声声入耳的，现在这么平静的就过去了，大家也心知肚明。 总不能真让陈白微做大师傅吧？气话而已，还是给大师傅留点面子，大家都收一收。 一时间，人群散去，该装菜的装菜，该洗锅的洗锅，该擦盘子的擦盘子。 大师傅见众人散开，便直接走到陈白微面前。 旁边李师傅和吴师傅一愣，纷纷跟上。 “今天这事，是我的错，应该听你的。”大师傅还是不怎么喜欢陈白微，但他不是傻子，今天的事大家伙都看在眼里，他道个歉，还能把言而无信这点给撇开。 陈白微扫了眼端过去的干煸豆角，鼻尖微动，辣椒都煸糊了，豆角居然还加了不少水，这哪是干煸豆角，明明就是炖豆角。 “没事，反正您也没法兑现承诺。”陈白微没什么愧疚心的说道。 这人啊，放狠话还是得注意点，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脸。 她长得柔柔弱弱，水晶似的人儿，说话却带着刺，扎得人脸红。 吴师傅和李师傅看着大师傅那尴尬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笑。 “你说的灶台，我明天就给安排，不过现在都是新生，咱们小食堂够用了，你要是想负责做菜，那我就单独给你分一道。”大师傅确实脸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他想到陈白微连锅铲都拿不动的事，又脸一整，“不过，你连锅铲都拿不动，做菜肯定是不行的，那干脆每顿的汤由你负责。” 陈白微眼眸微眨，厨房目前的汤其实都是很普通的蛋花汤，要么就是绿豆汤，而且还是免费供应，不算在饭票里的。 大师傅把这个活给她，也不过是想交给不重要的活而已，顺便打发她了。 但既然交给她负责，她怎么可能不用心呢。而且她还没弄明白力气的事，负责汤倒是更稳妥一些。 “当然可以了，我一定会，好好炖汤的。” 陈白微看着大师傅离开的背影，略一勾唇。 …… 食堂众人大多数都是在这工作好些年的，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么激动、这么的折磨。 尤其是分配到打菜的几位婶子，嗅着浓香的刀鱼和鱼腩焖腐竹。 恨不得自己装一碗饭开吃了，还打什么菜啊，这些菜光闻着就受不了。 可是不行，食堂的规矩就是只有等学生们吃完，剩下来的才是他们吃的。 还好今天菜的数量也是够的，剩下来的大家都能尝尝。 这么一想，大家伙心里又一突，看着冒着袅袅烟气的菜。 真的能剩下来？ 所有还没进食堂的学生，临近的时候，都闻到了一股鲜香味，在不由自主的咽口水的同时，循着味走到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