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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第32章 心病

    头顶交错的枝蔓上, 似乎站着一只鸟,有白色的羽毛。白色在红叶里, 尤其明显, 她纳罕,会是什么鸟?之后听到恒渊责怪她,就道:“可我说过的话, 都是真的。”

    他摇头否认:“公主, 咱们没到戏假情真的程度,你的确只是想利用我逼裴家退婚,你说得话, 做的事,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根本没半点真可言。”顿了顿,“公主利用我, 我找过来, 公主要给我一个说法,是想补偿我。”说完立刻又摇头否认,“不对, 或许公主也不是真心想补偿我,公主投怀送抱,是为了恶心我。”

    恒渊想,真的好险,差点爱上她,就在刚才, 就在她脱衣裳的时候。一种猛烈的震颤,很少有人能让他震惊和错愕了。可刚才公主又把他拉了出来。怎么说,又庆幸又失落。他该庆幸,他现在什么都有,不该爱什么人,若是爱上了谁,不能抽身,定会血rou模糊。那滋味一点不好受,他被支配过一次后,永远不想再被支配第二次。可同时他也失落,爱这种东西,痛快并存,不痛就无所谓极致的快乐。

    他道:“公主,你可真是太坏了。”

    他头次见到她,看到日光下那张冷到艳的脸,想起的却是幼时在云中的死牢中看到的杀人犯的脸。父亲要训练他意志,故而带他去的。他只被杀人犯看了一眼,就吓得躲到了父亲身后。父亲说,那是双不要命的眼。父亲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不要命的人,一个人如果一旦不要命,那所有人都制不住他。恒渊不知道公主属不属于不要命的人,但他知道她是个危险的人。危险有时让人敬而远之,有时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竟。他被这危险吸引,以为会是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没想到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也没想到会往深里发展。

    她其实不是赢在他不够坏,他坏起来也很坏,尤其被气恼的时候,只能庆幸他理智尚存,他有预感,再接下去,一定会坏事。她既然给他逃开的机会,他得及时止损。

    恒渊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走了。

    他一离开她,风就进来了,外衣敞开着,腰腹凉嗖嗖的。步长悠觉得他说得不对,她根本就没什么恶心他的想法,她脱衣裳是真心的,可他既然那么想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步长悠坐起来,将衣裳一件一件的穿回去,又是鄢地最标准的美人,工艺品一般,高挑纤细,亭亭玉立。

    步长悠四处看了看,不知青檀去哪了。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突然落下东西,她的步子扎在地上,灵台瞬间清明,她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她看到的那片白色,根本不是什么鸟,而是人的衣裳。

    她假装无察,继续往前走,身后有声音,凉凉的,懒洋洋的:“如果我没看错,刚才那是恒渊?”

    步长悠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因为这声音,她认识。

    她停下步子,转过去看。

    见过的两次,他都穿着官服,官服官帽一束,正儿八经的,很像那么回事,今儿穿便服,一袭白衣,显得眉上的朱砂更红。

    诚然她对这人印象深刻,不过这种情况下,为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得装作不记得,于是蹙眉问:“你是?”

    他灿然一笑,边笑边朝她走来:“公主每次见臣都要这么问,臣这么让公主记不住?”

    他不回答问题,而是旁扯其他,她正好装作不悦,转身就走。

    “相城,下臣相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连带着他的名字一起出来。

    步长悠只好回身,继续对话:“哪个相,哪个城?”

    “丞相的相,城池的城。”他越走越近,一直走到近前,才发现她的嘴唇被咬破了,破处渗出血丝,明晃晃的,格外打眼,他伸手去抚,“公主的嘴唇破了,臣替公主擦擦。”

    “放肆。”步长悠见一个爪子朝她伸过来,抬手去打。

    他似乎就等着这个,反手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到身前,切齿低笑:“臣还没跟公主算账,公主倒觉得臣放肆,臣想请教公主,公主收了臣的画,却叫臣白等,这是何意?”

    步长悠挣了一下,没挣动,她冷斥道:“放手。”

    他不放,并且继续说:“公主不来,叫臣以为公主是正经人,觉得好没意思,结果公主转身就跟别人偷。”目光又落回她唇上,“今儿刚好碰上,臣得好好请教,恒渊哪点比臣更入公主的眼,是长得比臣好,还是家世比臣好?公主跟他偷,何不跟臣偷,臣离公主多近,随传随到。”

    步长悠强忍下自己的怒意,道:“你不知道吗,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他笑,“公主的情人可有点野蛮,怎么把公主的嘴唇咬破了,倘若是臣,臣肯定不会让公主受这份罪。”

    步长悠冷冷道: “我愿意。”

    他脸上笑意尽数落下去。

    步长悠挣了一下,他还是不放,不仅不放,而且拽着她的手去到他唇边,似乎要亲。

    步长悠不想,往回挣了两下,没挣过。

    他低头亲下去,亲了一下,接着开始舔,再来是牙齿,牙齿细细密密,啃得很卖力。

    步长悠被他啃得很不舒服,几次抽手,他像山一样,一动不动。他里外都啃了一遍,嘴才空出来说话,声音有点冷,还有点嘲讪:“太后寿诞前,他跟他爹到过丞相府,臣在府里见过他,一副傻样,公主看上他什么了?”

    不知道他到底多聪明,这样嫌弃人傻。步长悠只道:“傻人才值得怜惜,不是吗?”

    他点点头,似乎也赞同:“臣也傻,求公主怜惜臣。”

    他攥得太紧,疼得慌,步长悠没受过如此粗暴的待遇,她忍不住扭手腕,明知他不会放手,仍旧道:“放手。”

    谁知这次他乖乖的松开了,步长悠因为有个后挣的动作,他猛地松开后,她没收住,往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她长喘一口气,手腕红成了一片,这人实在太可恶,她瞪了他一眼,他正好接住,便当奖赏接了,道:“公主瞪人时真好看,臣的心肝都颤了。”

    步长悠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因为她说不过他,并且对他的毛手毛脚无可奈何,她转身就走,结果又被他握住胳膊扯回来,仍然切齿,好像想咬她似的:“公主在臣眼皮子底下脱衣裳,还跟人亲热,现在脱完了,亲完了,就想走,当臣是瞎子么。”

    步长悠打不过他,嘴上也占不了便宜,有些无奈,她只能耐着性子与他周旋:“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很满意她这种妥协态度,神色悠然起来:“臣得老实说,臣刚才在上头想入非非来着,这事恐怕不好过去,不如公主也让臣亲一亲,摸一摸,臣亲完摸完,兴许就放下了,若不让,臣脑子里日日龌龊的想着公主,长久下来必成心病,臣要是病了,少不得来黏缠公主。可公主看不上臣,不想跟臣来往,这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定然会闹得鸡飞狗跳,不如今日事今日毕,公主今儿就遂了臣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赤|裸裸的歪理,步长悠简直要被气笑了。不过与此同时,步长悠恍然大悟。她看到裴炎跟人亲热,裴炎就成了她的心病,她不上不下的,是难受,如今给他这么一说,忽然知道怎么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裴炎是药引子,不过裴炎肯定不会为了给她治病而献身,所以她也不会。

    步长悠道:“是吗,那正好,我正给那幅画上色,两个侍女不懂,帮不上什么忙,你来了,刚好搭把手。”

    相城见她不当真,将人往身上扯了扯:“臣是认真的,公主信不信,臣现在就敢把公主剥光。”

    他其实长得很无辜,眼神尤其明亮,很有神采,一看就是家族中最受宠的老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没吃过什么苦。只是为人很有攻击性,跟他的外表一点都不符。但说实在的,步长悠打心底不怎么怕他,可能因为嚎啕大哭的事,她总想到一个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门口看jiejie远去,是很可怜的情形。

    步长悠觉得这是个小孩子,她被小孩子缠住了,不能跟他硬碰硬,她决定缓下来,好好说话,她道:“你上次不是说画得不太像么,今天看清了?什么时候再给我画一幅,我还没有自己的画像呢。”

    他立刻提要求:“那公主让恒渊滚。”

    她不回答,只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颊,像摸一个小宠物似的:“清平山是禁地,你怎么来这了?”

    他好像是吃软不吃硬,她肯好好说话,不假装忘记他,他就乖顺下来:“他们来看尼姑,我是来找公主的。”

    这句话半真半假。看尼姑是真的,来看公主这句不真。

    相城说的他们是三个人,加上他一共四个人。

    这一行四人,都是国都里无所事事的纨绔。国都里有多少乖小孩,就有多少纨绔。纨绔们仗着父辈的庇护,天不怕地不怕,整日寻花问柳,斗鸡走狗,想一出是一出。在金玉楼看戏的功夫,瞧着戏台上女伶扮演的小尼姑,风流俊俏,便动了歪心。

    纨绔们见惯了坦胸露乳的女人,早不图那些新鲜,这会宝相庄严不苟言笑的女尼成了他们的心头爱,越是禁忌越兴致勃勃。

    他们兴致勃勃的商量到哪个寺里去看尼姑,有人就提到了清平寺,说清平寺不仅有女尼,还有公主。哪位公主?就是跟裴炎定亲的文庄公主啊。众人恍然大悟,就势讨论,最后拍板决定,就来清平寺了。

    即便到了寺里,相城都没想着去看看公主。因为公主的那次失约让他很不舒服,后来跟别人偷情,更让他耿耿于怀。他是个心气蛮高的人,公主看不上他,他立刻就看不上她了,觉得她眼光奇差,可能是个空有壳子的蠢货。

    在乌牙岭看见恒渊是意外,他在树上,纯粹是猎奇。

    直到他看到公主一件一件的脱自己的衣裳,他藏着的兴趣就被重新点燃了。他以前觉得公主有点冷,下面还是冷,无穷的冷,现在他觉得公主冷壳子下藏着涌动的火浆,他立刻知道自己想要那烫手的东西,他决心勾引她。

    第33章 咬人

    步长悠没问他们是谁, 闯禁地看尼姑这种事,只有权有势但无所事事的纨绔们才干的出来。她点点头, 问:“有看见一个穿青衣裳的姑娘么, 十八、九岁的模样。”

    他说没有:“臣只看到了公主。”

    简直轻佻的没边,步长悠决心给他出个难题,她瞧着他:“我跟你jiejie, 谁长得好看?”

    他怔住了。

    他敬爱jiejie, 不会在这个问题轻佻,肯定还是觉得jiejie美,可倘若他真这么说, 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脾气走掉,倘若他说公主美, 她就嘲讽他说谎。结果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呢,步长悠瞧见紫苏从前头的坡下上来, 她立刻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安全了,不用应付他了,她赶忙朝紫苏招手。

    相城放开她的手臂, 回身去看。

    紫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来,见步长悠招手,即刻跑了过来。只是林间落叶厚实,跑起来颇为费劲,才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了。

    紫苏没见过恒渊, 也没见过相城,以为相城是恒渊,屈膝行了礼,到步长悠身旁,问:“公主,青檀呢?”

    步长悠道:“我正找她呢,你过来时没看到?她该在你来的路上猫着呢。”

    紫苏摇头说没看见。

    “那正好,咱们一块找她去。”步长悠正准备走,却又停下来,问:“带帕子了吗?”

    紫苏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从袖袋里摸出了帕子。

    步长悠拿着帕子细细擦拭自己刚才被啃过的那只手。他怎么啃的,她怎么擦,一点都不放过。

    半晌,她擦完手指,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

    帕子落地,像漫山遍野的红里开了一朵雪莲花,她随手就造出了美的意境。相城低头瞧着那帕子,可他不觉得美,他觉得那帕子冲的是他的脸,她大约是想摔他脸上来着。

    步长悠道:“不用代我问姑父姑母好了。”说完转身就走。

    相城一把握住她的臂膀,将人拖拽到跟前,俯到她颈间,张口咬了下去。

    步长悠的老练,全在理儿上,因为理儿能从书上学到,史书有史书的理,杂谈有杂谈的理儿,看得多了,上下就能贯通,可具体到事上,她脑子里的东西就不多。比如她知道君子若生气了,会训斥人;莽汉若生气,会打人;泼妇生气了,会骂人。可她不知道,还有一种人,生气时会咬人,且是咬女人。

    她被咬了一口,先是疼,因为他咬得很用力。他咬的时候,那双握在她臂膀的手死死的掐着她,她动弹不得,疼得泪都出来了。之后在疼里,她也对这种行为也瞠目结舌。丞相提笔安天下,丞相府养出来的孩子不该斯斯文文,动口不动手么?

    紫苏在旁边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了,公主明显是疼啦,她想上去救,可男人咬女人,又好像是种情趣,尤其这人还是公主的情人,冒然上去救,会不会破坏他们的情趣?可公主这么疼......她一下觉得该救,一下又觉不该,两只手举着,想推开相城,又想把步长悠从他口里扒拉下来,就是一直做不了决心。

    可是公主看着真的好可怜,黄羊被恶虎叼住,她决定还是下手推一把,将恶虎推开,正要推呢,恶虎松了口,松口时还占便宜似的吮了一下那伤口。

    步长悠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他在她耳边低笑:“公主老记不住臣,臣有点伤=初~雪~独~家~整~理=心,就帮帮公主,公主若是还记不住,臣就当公主是故意的。”

    说完松开手,转身顺着紫苏来时的路走了。

    步长悠忙拿手摸自己的颈,手指那么柔软的东西,可一碰到那伤口就滋滋的疼。紫苏转过去看,雪白的皮rou上,一个很工整的环形齿印,都冒血丝了,她有点心疼,又有点愤恨:“他怎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下嘴这么狠?”

    步长悠捂着齿印,看着那道背影想,记不住他就要遭这么大的灾,要得罪他了,可还得了?他这乖张的秉性到底继承了谁?应是银镜长公主多些,长公主的面相比较凌厉,丞相大鼻子大眼的,看着倒个开阔的人,应该没他这么斤斤计较。

    步长悠问:“你出来时,有在寺里有瞧见什么陌生人么?”

    紫苏摇了摇头:“没有啊,公主怎么这么问?”

    步长悠没说什么,只道:“咱们走吧。”

    两人一道走至步长悠和青檀分手的小土坡,往里头寻她去,青檀正蹲在水边在那打水漂呢,见步长悠一直捂着颈子,忙过来问怎么了。

    紫苏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咬人的另有其人,只当是恒渊,嘟嘟囔囔的说公子渊兽性大发,咬了公主一口。

    青檀一听,这还得了,赶紧移开步长悠的手去看。

    没想象中严重,但齿痕也不浅。她掏出干净帕子,给步长悠系上,有些担忧的问公子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步长悠想怎么跟她们解释那不是恒渊而是另外一个人,但又觉得太麻烦,就随她们去吧,谁是谁不重要。

    仨人刚回到小院没多久,就有人敲门。紫苏正在外头给墙根下的常青藤浇水,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花浇壶过去开门。见是寺里的小姑子,问她什么事。

    小姑子说午歇时有两位男施主闯进本寺,被逮住了,那二人说是公主的故友,来探望公主的,住持请公主过去认一认。

    紫苏有些纳闷,公主在外头应该没什么故友吧,她进西间,步长悠正在书案后头抄佛经。

    佛经是抄给鄢王、太后和王后的。青檀说公主在外修行,即便鄢王想不起来,王后也得派人象征性的来看看,让她准备一些佛经,到时让人带回去,有东西回馈,宫里头会更放心。

    紫苏把小姑子的话递给步长悠,步长悠立刻就懂了,怕是相城那一伙儿人,看尼姑被抓住了,就谎称是来看她的。她可不能认,认了后,寺里的姑子们私底下指不定要怎么说她yin|乱呢,如果再传到宫里去,她就没活路了。可是不认,也有闲话,姑子们会以为她是为保自己清白,才不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