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会试第五名,如果表现好的话,极有可能会冲一甲。

    张家三兄弟齐齐看向陆时来。何着他之前不是考得太差,而是考得太好,胸有成竹啊。

    陆时秋接过喜报,自己从袖袋里取出红包递了过去。

    他这次非常大方,按照张又睿的标准也掏了五十两银子。

    那衙役颠了颠份量,非常满意。提点几句后,也告辞离开。

    张家住的这片都是读书人家,得知这家出了两位新进士,有那心动的人家就上前问,“你们家这宅在卖不卖?”

    张又睿笑着婉拒了,“我家还有人要考科举,以后还要在此落脚,不好意思,不能割爱。”

    那人满脸失望。

    接下来的几天,上门贺喜的人极多。

    顾永伯也让人送了礼物,陆时秋笑着收下来。其他人送的礼,他不敢收下,全部婉拒了。

    三日过后,陆时秋和张又睿到礼部学习礼仪。

    殿试是在大庆宫举行,宫中规矩森严,如若出错,辛辛苦苦考上的功名可就白瞎了。

    两人学得分外认真。

    学了三日,殿试正式开始。

    殿试只考策论,也是女皇亲自出的题。

    跟会试不同,殿试的卷子刻在女皇脑子里,而后当堂写出,让司礼大声诵读。

    最大程度杜绝作弊。

    陆时秋站在第一排,位置偏左。躬着腰,低头看着案板,静静等候女皇示下。

    大殿鸦雀无声。等了一刻钟,司礼朗声诵读题目。

    为了确保这三百三十八人都能听到,司礼会读三遍。

    在天皇登基前,殿试时间是三个时辰,但天皇上位,时间缩为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两千字的策论。时间很紧凑。

    陆时秋竖着耳朵倾听,他站的位置虽然很偏,但殿内很安静,第一遍就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题目一点都不轻松。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远古之时,为母系社会。后演化为父系社会,何故?

    这个题目看似简单,好像只是问你社会变迁,但是如果你只回答一下变迁,那就太简单了。

    想得高分,你就得投其所好。

    现今,坐在龙椅上的女皇。自她入了宫,成了皇后。就废除小脚,废除贞洁牌坊,任用女官。

    这三样都是为了提高女子地位。

    她出这个题目,必定是想围绕“男尊女卑”这个主旨。

    想得高分,就弄懂这个词的由来。

    从上古至今,有三本书提及这个词。

    《周易.系辞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者道成男,坤道成女。”

    汉班昭《女诫.夫妇》:“夫有再娶之义,妇夫二适之父,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违也......故事夫如妻天,与孝子事父、忠臣事君同也。”

    《列子.天瑞》:“男女之别,男尊女卑。”

    提极尚且不够,还得讲名为何会会男尊女卑。

    可别扯天道如此,顺应自然。

    女皇能登基为皇,你就不能拿天道来糊弄她。

    陆时秋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他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这他娘的想得高分,还真的不容易啊。

    【这题目居然出得这么容易。宿主,你的命可真好。】

    陆时秋唬了一跳,差点把墨给打翻了。

    他在心里警告一声,“我在考试呢,你能不能别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1111闭了嘴。

    陆时秋松了一口气,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四乙这一出现,突然提醒陆时秋一件事情。

    四乙曾经说过,后世受教育的达到99.9%。这是不是意味着多数女子也能读书?

    为什么女子也能读书呢?

    陆时秋自小就在农村长大,许多人家都不把女儿当人看。

    两千年后,这类人应该也有。为什么他们愿意呢?

    陆时秋拧眉思索。他能猜到的理由只能有一个:不读书的女子嫁不到好人家。

    反过来可以这样认为,男方不要不读书的女子。

    那说明读书一定有好处。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女子读书可以带来钱财。

    女子读书为何能带来钱财呢?

    陆时秋只能想出一条:那就是女子可以工作。

    或许在两千年后将来,女子可以从事工作。不仅仅只是缝补的工作,是跟读书有关的工作。

    女子像男人一样,有钱,读书,工作,那女子的地位一定也有了显著提高。

    陆时秋渐渐摸索出一条线出来了。

    男尊女卑是基于人的价值来决定的。

    陆时秋花了半个时辰,把线理出来,接下来一气呵成。

    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写完。

    这两个时辰里,女皇不是一直坐在殿上,也下来走动过。

    她走在这些人的后面,有那紧张的学子不敢抬头,却也知道能在这殿中行走自如的人,只会是女皇。

    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学子可能会非常紧张,不停抹汗。

    她也不提醒,不呵斥,而是继续往前走。

    偶尔会停下来看看。

    陆时秋答完,正襟危坐。

    林云舒走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示意知雨把卷子递给她。

    知雨躬身应是,捧起卷子,林云舒眉目舒展。

    以古人的见识,这人能答到这份上,已是非常难得。

    林云舒很满意,低声赞道,“不错!”

    陆时秋弯了弯唇角,想站起来行礼,却被知雨用手势压下,示意他不要起身。

    两个时辰眨眼即过。

    有那来不及的考生,只好匆匆结束。

    卷子收上后,考生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匆匆往宫外赶。

    在培训之初,他们就曾经被提醒过,不许发出声音,以免被御林军逮到定罪。

    出了宫,陆时秋才觉得自己心情舒畅起来。

    这宫里规矩太多了,压抑要命。

    张又睿这次也非常紧张,他倒不是为了争名次,而是这题目太有欺骗性了。想答好,真的不容易。

    张家随从站在宫外,看见两人出来,忙走出,“少爷,你们出来了?快点上马车吧。”

    从进宫到出宫,一共花了三个时辰,张又睿和陆时秋憋了尿。

    在随从的指引下,上了马车解决生理问题。

    马车味儿很大,两人不打算坐车,打算走回去。

    张又睿对陆时秋的答题非常好奇,“我听到女皇似乎走到你那边。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陆时秋笑笑,“她说了‘不错!’。”

    张又睿一脸惊喜,“当真?那岂不是能夺状元?”

    陆时秋一笑,“那可未必。京城人才济济。我未必能取胜。”

    即便如此,张又睿还是满脸钦佩,这题目有陷阱,想答高分并不容易。投其所好更是极难。

    张又睿心神激荡,“回去后,请陆兄弟务必写出来,让某拜读。”

    陆时秋笑着应了。

    到了家,陆时秋把自己的文章一字不差默写一遍。

    张又睿蹙了蹙眉,“你还真是只解释啊?”

    陆时秋一头雾水,“是啊。难道你不是?”

    张又睿挠头,“我以为女皇是想颠覆男尊女卑。所以我就……”

    他猛拍脑门,何着是他自己多想了。

    陆时秋啼笑皆非,“这怎么可能呢?男尊女卑是由人的价值决定的。抛开这个方面来颠覆就是海市蜃楼,稍纵即逝。”

    如果这些新科进士只顾讨好女皇,自作主张为她出些馊主意,那必定会被群臣归为阿谀奉承之辈。就连女皇都未必会重用这些人。因为答非所问,自作聪明,根本不入女皇的眼。

    如果只按照书中来答,自然也得不了高分。因为女皇想要的也不是只知守旧的顽固派。

    得高分的,就得是头脑清醒,有自己的想法,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辈万万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