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他的皮毛被烧焦了大半,人形模样时,大半个身子都是血rou模糊;他的右眼紧闭着,却仍然往外流着鲜血,仿佛眼泪;不仅如此,高大的男人后腿显然也受了重创,落地的时候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忘一忙将怀中风夕瞳的身体放在一旁,紧张慌乱的冲了过来,半跪在她的身旁,焦急道“玉襄,你没事吧?”

    他这样明显的分裂态度,叫婆罗虽然不能理解,却感觉的出来,之前那叫人无法呼吸的敌意和危险已然消失不见。他困惑不解的压低了声音,极为愤怒的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毛病!?”

    “我只是听见了一个声音说,‘师尊,救我’,然后便突然被压制了下去。”忘一眉头紧皱着,自己也对“失控”的状态感到心有余悸,朝着玉襄解释道“……我一开始以为是燕和真人的意识苏醒了,但不管我怎么与他交流——他都只对风夕瞳有所反应。”

    玉襄服下了忘一递来的伤药,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才嘶哑着声音,低声道“是……他的潜意识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最为合理了——

    毕竟,若是燕和真人的意识真的苏醒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此刻他们身在幻境?

    他怎么可能会根据幻境的设定发展而出手?

    他如果真的醒来了,第一件事情就应该是破解这万血煞魂阵的迷阵才对!

    可是,他对阿瞳那样绝情,却居然会因为她的呼救而被唤醒……?为了保护她,即便没有意识,身体居然也能自动做出回应吗……?

    师兄在她面前,似乎力量也有所减弱……燕和真人,是不是其实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让着阿瞳呢……

    可如果他仍然这么重视她,又为什么舍得叫她那么难过……?

    不明白……玉襄怎么也想不明白。

    而她不小心又想到,如果她刚才,也像风夕瞳一样,向着师尊呼唤,师尊……能够苏醒吗?

    哪怕仅仅只是苏醒潜意识?

    玉襄实在没有这个自信,也没有这个底气。

    她相信伏凌会来救她。但是伏凌……就是伏凌。他不是师尊。

    ……

    “我喜欢你。”

    桃花树下,骄傲美丽的少女咬住了嘴唇,仔细的瞧着对面少年的反应。

    可惜的是,对方的视线斜斜的落在地上,并未直视着她。不仅如此,在她表白的重要时刻,他的神色却略微出神,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少女立即不高兴了,她不禁提高了声音道:“伏凌!你有没有在听?”

    伏凌这才抬起眼来,终于看住了她。他顿了顿,好像在回忆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但他不看她,叫她生气,如今对上他那清冽的眼瞳了,少女反而难以招架,心中跳如擂鼓的垂下了头,羞涩道“所以……你……你怎么想?”

    “……”

    见他又沉默了下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蘅鹿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

    她想说,你还在想玉襄吗?可是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杳无音信了!但她却又不敢提起,怕在这紧要关头刺激到他。

    这一百多年,蘅鹿知晓玉襄一去不返之后,便开始频频拜访广寒峰,压着骄傲任性的性子,缠着伏凌不放。凭着她的身份,上阳门倒也不好赶人,只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自认为自己和伏凌的关系,已然算是熟稔。

    今日是上阳门门派大比即将开始的日子,她缠着长辈点头,叫她与伏凌组成双人组出战,就如同上一次伏凌与玉襄一样,想要一起结伴参与每一场比赛。

    伏凌并不情愿,但师门替他安排的清清楚楚,叫他无法违逆——毕竟,他总要与人组队的。

    而他没有拒绝这件事情,给了蘅鹿一种极大的错觉——除了她之外,伏凌再也没有和任何女性走的很近,足以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陷入其实双方互有情愫的错觉。

    因此,她给自己找了许多许多理由,说服自己伏凌为什么还没有跟她表白——他可能是害羞,性格内向比较沉默,不好意思,可能在考虑她出身良好,而他并无什么背景,又或许,是在顾忌她说不定在意玉襄的事情……

    总之,蘅鹿体贴的心想,没关系,我来说也可以。我来告诉他,我什么都不介意。

    但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伏凌却迟迟没有给予答复。这让蘅鹿又紧张,又慢慢的越来越担忧不安——他在考虑什么呢?还有什么令他顾忌的呢?

    蘅鹿忍不住催促道“你说话呀。”

    伏凌淡淡回答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伏凌看着她,略有些不耐道“我回答过了。”

    蘅鹿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正要逼问他究竟回答了什么,上阳门主峰上却忽然钟声大响,代表了全部弟子必须立即赶往主峰,紧急聚会。

    听见这钟声,伏凌眉头一蹙,神色立刻凝肃了起来——若有弟子在外出事,门内也会响起这样的钟声。

    最近修真界颇不太平,他时常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听见关于玉襄的噩

    耗传来。

    他转身而去,留下蘅鹿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但气着气着,她微微一愣,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惊的一拍手掌,面上不禁泛起了一股喜色——

    她说她喜欢他。

    他回答了“嗯”。

    “嗯”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

    待到所有上阳门弟子都聚合完毕,只见掌门神色严肃的端坐其上,玉楼真人站在他身旁,沉声道:“通报关于魔教的最新异动。”

    “已探得西北方向多位散修失踪,目前确定死亡人数为七位。依然失踪,下落不明的三位,但估计已是凶多吉少。除此之外,两个门派阖门被灭,上下六十多人,无一幸免。”

    “东方青州附近发生大范围山崩,疑似魔教中人与修士战斗所产生的影响,三百名平民死亡,五十多名重伤。”

    “南方琼州海啸……”

    “东南方……”

    “总之,如今魔教异动频繁,据说是魔教教主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确信如今玄阴与元阳体质之人已经现世,正在大肆搜索。他们如此猖狂,我等也绝不能就此坐视不理!上阳门已与元阳宗,中阴宗,道玄宗,天地盟立下盟约,派遣精英弟子,前去肃清寰宇。待到今年门派大比结束,自愿下山的弟子,可自行前往各自师尊处报名。”

    ——他没有提千星宗,主要是如今两派之间,关系实在尴尬。

    而魔教原本久无声息,但自一百年前起,便蠢蠢欲动,如今更是动作频频,算算时间,差不多正是燕和真人与玉襄“私奔”而去的时候。

    难道是觉得,燕和真人不在了,所以便可以乘虚而入?

    伏凌面无表情的听着,心中却在想,玉襄又已经很久都没有传来消息了……

    他不自觉的将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剑。

    那时,他们约好,若有一方危难,折断此剑,另一方就能立刻赶去。

    ……不过,她大约已经不需要这个约定了吧。

    他居然会担心她会出事……真是太傻了。

    只要有燕和真人在,谁又能伤到她?

    就在他略感嘲讽的弯了弯唇角,等到散会,准备返回广寒峰时,耳旁的虚空中,却似乎传来了一句缥缈的呼唤——“师尊!”

    伏凌的脚步略一停顿。

    那声音奇异的十分熟悉。

    “师尊!帮我!”

    它急促的转瞬即逝,很快就再没有半点音讯,几乎就像是一个莫名的幻觉。然而伏凌的脑海中却飞快的闪过了无数画面,叫他当即恍神停在了原地,可一个片段都看不清,也抓不住。

    ……

    玉襄身心俱疲的倒在了月神的身边,修真多年以来,第一次想要再试试睡觉,而不是冥想。

    忘一将风夕瞳的身体冰封起来,放入了储物法器之中,以免随意处置,节外生枝。

    他看着闭眼冥想的月神与日神,又看了看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女,尽量保持安静的将那片已沦为半片废墟的宫殿还原,再将他们安置到尽可能柔软舒适的环境里去。

    待到第二天,玉襄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恍然如梦。婆罗睡在她身后,温暖柔软的肚子贴在她的后背,毛茸茸的狼头搭在她的头顶,像是护着小狼崽似的。而月神舒展身体,长长的身子环绕成了一个圆,将婆罗与玉襄一起,圈在其中。

    不远处,忘一正在盘腿打坐,为他们三“人”护法。

    玉襄慢

    慢坐了起来的时候,月神与婆罗同时张开了眼睛。忘一也站了起来,神色关切的走近道“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玉襄朝着忘一笑了笑,心中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一种紧迫感。

    她看向了月神和婆罗,认真道“等伤好以后,你们可以教我怎么战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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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学习法术, 和学习战斗并不是一回事。

    玉襄曾以为那是一回事——但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天真可笑。

    月神和日神拗不过她, 只得答应。但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先教她的却并不是如何战斗, 而是逃跑——在他们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 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时他们弱小,比他们强大的比比皆是, 所以如何逃生, 就是需要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 才脱离了每天狼狈求生的日子, 那些经历给予了他们很多宝贵的经验,但——他们绝不愿意再重新体验一遍。那是极其狼狈, 极其没有风度, 极其没有坚持, 也说不上有什么骄傲自尊的……与泥土一般卑微的日子。

    所以, 当玉襄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她能坚持到哪一步。

    一开始的试探与磨合非常温柔,但充分暴露出了玉襄的反应迟钝。在经验丰富的双神眼中, 她许多应对措施漏洞百出又不知所谓。

    中原的习俗是开打前报上名号,然后正大光明的开始对战,但在三神之地,最好却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的背后下黑手, 悄悄的得利。

    很“卑鄙”,但通常很有效。

    玉襄可以不使用这种风格,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学会, 并且习惯。

    后来她见识到了很多很多出人意料,匪夷所思的战术,每一次都能让她一脸懵逼。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见识了很多,积攒了不少经验以后,下一次又会被狠狠掼倒在地,从未成功反击或者成功逃脱过——婆罗与月神原以为她会觉得备受挫折,感到沮丧——她当然也会觉得“可恶又失败了。”“及时反应好难!”,可是却不会感觉太过难过。

    她一心往前,没有心思去分神低落,反而在月神试图安慰她的时候,茫然的反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