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中文小说阅读网 - 修真小说 - 小结巴的彪悍人生在线阅读 - 第61节

第61节

    “原来,刚刚是……做梦。”她扭了扭脖子,嘀咕了一句挨着银九坐好,抬眼就见楼月生看了她一眼,神情似乎并不轻松。

    她心里疑惑了片刻又忍不住看向外头,可是,这么一会儿功夫竟下起了雨,水面上雾蒙蒙,画舫的样子都看不清了,琴声也飘飘忽忽,像从很远的地方刮来的一点余音。

    楼月生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说道:“刚刚梦到什么了?”

    杜泉歪着头想了想,脑子里没个完整的印象,明明刚才还记得很清楚来着,于是摇摇头说:“只记得很……热闹。”

    “也难怪,鬼市常常会重现这里的盛况,你看到的,这里以前确实出现过。”楼月生叼着一颗糖,慢悠悠地说。

    杜泉一下子坐直,趴着车座背上说:“这……这就进了鬼市?”

    楼月生点点头,回头笑着看她,说:“可不嘛,这就来了,开心不?”

    第七十二章

    这就进来了?

    这黑漆马虎的地方就是鬼市?

    “来得早了些,市集还没开,先等等。”楼月生轻松地说。

    杜泉两只手扒着车座,眯眼往前看,雨刷晃动的间隙看到车前有很多黑影子,中间也夹着汽车、轿车,乌泱泱一片全都堵在前头。外头雨势依旧,却只能看到雨幕却听不到声音,就好像……没落地似的。

    大约是好奇新客,车刚熄了火,就有好些黑影子在他们车附近徘徊,“刺啦刺啦”车身被某种类似于指甲、刀尖的硬物划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刺啦……”声音从楼月生那边传来,杜泉猛地看过去就见一只白骨爪子抠在玻璃上,一下一下的往里探。

    “啊!鬼……鬼爪子,楼先生在……那儿!”楼月生看了一眼,取出一根烟吸了一口,“呼”全喷在那玻璃上,那爪子“嗖”一下快速缩回,杜泉也跟着松了口气。

    “别乱看。”银九坐在后座上老僧入定一般,即便车内昏暗依旧捧着书翻看,大约是觉得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有点太不争气,所以,抬头警告了她一句。

    只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被这些东西围着谁能控制得住。

    杜泉定了定神,也坐了回去,紧紧贴在后座,不去注意外头的动静,她无聊地玩儿着手腕上的珠串,盯着上头的琉璃珠子发呆。

    “砰……砰砰……”右侧的玻璃上被敲了敲,那声音很轻,却好像敲在她心上。

    “不能看,不能看……”她立刻闭着眼告诫自己,不许在意外头的动静。

    “咔哒”很轻的声音,但她听得出……那是车门锁被打开了。随后她就觉得一阵寒气挨到了她,有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胳膊上,湿哒哒的头发垂在她右肩,即便她闭着眼,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滴答滴答”的掉在她手背上。

    唾液、水还是血呢?

    她坐在车的右侧,在她和车门之间的空隙挤进来一个什么东西……车里很安静,她感觉自己和银九被某种力量隔开了。

    阴寒的气息顺着她右手指尖快速流窜,她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她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么厉害的恶鬼,竟然在银九眼皮子底下来害她。

    “银九……救我!”她想伸手抓住银九的手臂,想让楼月生赶紧照着他这边也喷几口烟,可她就像是灵魂离体似的张不开嘴,也动不了分毫。这就不妙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一根像是钗子头的东西戳到了她脸上,杜泉想歪头躲开可身子却僵硬着。她听到靠在肩头的人轻声哼唱,调子婉转哀怨,咿咿呀呀,像是从咬紧的齿缝中挤出的曲子,每唱一句,她脑子里就疼一下,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

    杜泉知道自己多半又被恶鬼害得走魂了,魂魄被控制,它想把她从身子里拽出去,想把她的魂儿勾走。

    耳边那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声音逐渐扭曲,从清脆变得粗粝沙哑,语气也越来越急促,甚至是怨毒愤怒。杜泉压下心绪,默念驱鬼咒,“……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注]

    随着最后一个字默念完,她猛地咬住舌尖,鲜血和刺痛让她回神,她迅速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车内,而是坐在一片大火烧焦的废墟上,她手脚都被身侧这鬼东西的头发捆住。而那女鬼没再靠着她,而是抱着着琵琶在弹奏,焦黑的手指拨弄丝弦,浑身散发着腐臭味。

    周围有黑影子想靠近,杜泉看到很多白骨爪子想伸到她跟前来。可琵琶声却向围起了一道结界,挡在她身周。

    她感觉得到周围的恶念,那些黑乎乎没有实体的东西想得到她身体,它们想过来巧夺这个鲜活的身躯。而这弹琵琶的女鬼显然是个厉害的,她最先抢到了她这个猎物,正和其他人对峙。

    “放开我!”她试图挣脱那头发的束缚,周围的黑影子因为她的动静更加躁动,她一遍一遍的念着咒文,从驱鬼改为杀鬼,肃杀之气越来越重。“……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注]

    “何鬼……敢当!”待最后念完,一道红光刺破黑暗向她扑来,她看到一张红网将她兜住,迅速扯了出去,琵琶声渐远,一声声鬼啸也逐渐消失。

    她身子猛地一震,像从火车上被人扔出去似的,“砰”一下弹起来又歪倒,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

    “把这个吃了。”杜泉看着伸到她眼前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抬眼看到银九的眼睛,她才缓了口气。

    “是我大意了,你本就八字属阴,如今又吃了那颗凝聚了阴气炼化的七窍玲珑心,来到鬼市就好比一盘子肥rou,越是厉害的鬼越想得到你。真没想到,黑市附近还藏着这么厉害的东西……”

    杜泉吃了那颗药丸,身上暖和了一些,银九将她揽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鬼市有这么厉……害的鬼吗?连你都不……怕。”她虚弱地问。

    银九下巴挨着她的脸,“嗯”了一声,又说:“鬼市藏龙卧虎,自成一体,千万年来在夹缝中生存,谁知滋生了何种怪类。方才带你走的东西,我并未看清,奇怪的是它无杀气,亦无鬼气,就那么凭空将你带走。要么它就是法力卓绝,修炼了什么隐身法。要么就是……”

    “什么?”

    “或者是你同它先前就有关联,这次他只要召唤你就会毫无防备的跟过去。仔细想想,你近来可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杜泉摇摇头,她自从跟着银九,大大小小的怪事早就司空见惯,到金陵更是连口气都不让喘,说是九死一生也算不夸张。昨夜更是熬过了徐家惨案,还有什么事算不同寻常。这般想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十三钗”这三个字突兀地溜到她嘴边。

    银九问:“你说谁?”这是他第二次从杜泉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难道这个人真和杜泉有什么渊源?

    他自己念了两遍,打算好好查查这个歌姬。

    杜泉摸着手腕上的红痕,有些不解道:“可她……她为何要杀我?”陆吾让她看到的景象中,十三钗不是她的母亲么?

    若真是如此,这个所谓的母亲又为何要杀她……果真十三钗和鬼帝的那些事都是陆吾编的故事,做娘的,怎么会杀孩子呢?

    她皱着眉思索,心里对陆吾告诉她的事越加怀疑了。

    而银九却说:“并无杀气。”

    杜泉抿紧嘴唇,侧头看向方才那女鬼坐得地方,女鬼似乎一直想靠着她的……

    “十三……”她刚想再问句什么,外头忽然sao动起来,随后“咣……咣……”连续九声撞钟声响起,浑厚的声音罩下来,雨势骤停。

    “下来。”银九抚了抚她的头顶,推开车门,站在外头伸手等着她,待她下来后就给她戴了一只红色狐狸面具,而他和楼月生则一黑一白,他低声嘱咐了一声:“跟紧我。”然后紧紧抓着她的手。

    看来,踏入别人的领地,饶是厉害如银九也是万般小心的。此时,一股旋风从他们身后刮来,穿过熙熙攘攘的影子,最后缩成一团黑雾消失在河道上空。

    风过之后,仿佛把罩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层晦暗都掀走了,云开雾散,月明星稀。他们停着的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座气派的牌楼,三门四柱三楼,石雕飞龙盘卧楼顶,龙眼如灯冒着红光,俯瞰着底下的来客像是在审视。

    坊额写着“不夜天”三个隶书大字,夹柱石雕成穷奇、饕餮这些凶兽,或许是工艺太好的缘故,杜泉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之前挤在前面的那些混沌的黑影子在经过牌楼后都变成戴着各式面具的“人”,他们有的穿着襕袍铠甲,也有的穿深衣袄裙,还有穿着西服马褂,热热闹闹地往前走去……

    混在人.流之中,看着身侧形形色色的“人”,杜泉觉得自己像是挤进了冥都的黄泉路,据说那里经常会徘徊着入不了轮回的鬼魂,有千年老鬼,也有新死冤魂,和现在的景象有何区别,魑魅魍魉,百鬼夜行,也就是这般盛况了吧。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银九的纯黑色面具只遮到了唇上,露出一截刀削若刻的下巴。

    “九爷,他们……是人是鬼?”她紧紧挨着银九,呼吸放轻,小声地问。

    银九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说:“一入鬼门,不是鬼,也得装作鬼。活人不得入内,若中途漏了身份就再也出不去了。”他看着有几分惬意,倒真像来逛夜市的,杜泉见状也没那么害怕了。

    “这里,也有长……官管辖么?是冥都的差役么?”她好奇的看着周围。

    银九将她揽到身前,防止别人冲撞,俯身在她耳边说:“这里,强者为王,你听过强盗让官兵统领的事?”

    杜泉“哦”一声,点点头继续往前挪动,余光瞥见楼月生不知何时搭了一个穿着坦胸束腰长裙的“女子”,她戴着一个用金丝编织的蝴蝶形面具,撑着一把油纸伞,红唇烈焰配着火辣身姿,倒挺像个美人。可杜泉被洛姬和姬无命吓怕了,总觉得这些美丽的皮囊后都闪烁着一双贪婪的眼睛。于是吞咽了一下,又往旁边挪了挪,生怕那女鬼忽然扑过来要她献出自己的血rou之躯。

    “对牌。”

    她的视线从楼月生和那妖娆女鬼身上移开,随后看向队伍前方的那两个身穿银色铠甲,头戴银盔的巨型守将。约八尺有余,猫脸人身,声音尖细,一双琉璃似的绿眼睛冷冷盯着走到它们跟前的鬼,重复着“对牌”两个字。

    “这是猫将军,专门查验来客深刻的,若是看到有活人,立刻就‘咔嚓’拧下他的脑袋。”楼月生不知何时凑过来,指着那两个守将低声介绍,还比划着想吓唬杜泉。

    杜泉瞥了他一眼,抱着银九手臂说:“我有靠……靠山。”

    楼月生呵呵一笑,叼了一根黑色的烟卷,说:“也对。”

    待轮到银九和她时,杜泉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全程低着头跟在银九身后,恨不得变成一片衣袖贴在他身上。银九很熟悉这里的流程和规矩,不紧不慢地牵着她走到守将跟前,将两块木牌递过去,那守将迟迟不发话,杜泉冷汗都要下来了,小心地抬头看了那猫将军一眼,对上那双荧绿的猫眼,心神仿佛都被挠了一把。

    “请。”那守将移开视线,摆摆手让他们过去。银九向两人微微颔首,待走到桥上时,递给她一块棕色的小木片,指甲盖大小,摸着有些油腻,他说:“含着。”

    杜泉塞到嘴里,一股子烂木头味儿冲上脑门,杜泉呕了一下,却被银九紧紧捂住嘴,她只好忍着那味儿将那木片儿压在舌头底下,含了一会儿似乎也就没那么恶心了,反而有股凉丝丝的薄荷味儿。

    那条木桥看着不长,也就百十来米,可杜泉自从上了那桥,就觉得奇冷无比,像是被底下的冷河从里到外冲刷了一遍,而且腿脚非常沉,那木板上好像涂了胶水似的,她每走一步都得花很大力道才能拔起脚。

    她很累,可身上却一滴汗都没有,银九一直牵着她的手,一开始她还觉得那只手冰凉,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温度和他一样,身上也不觉得冷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青白透黑,果真一副死气。

    第七十三章

    “快到了,别停。”银九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手稳稳地撑着她的手臂。

    杜泉点点头,拽着自己的腿总算挪到了桥的尽头,刚一踏上石砖,那种阴寒沉重的感觉瞬间就消散了。更奇怪的是,先前她在桥上只看到对面昏暗一片,可当她真正下了桥才发现,河岸这边竟是灯火辉煌。杜泉回头向桥对岸看了一眼,此时只能看到木桥延伸向黑暗深处,那里烟雾弥漫,仿佛成了另一个虚无世界。

    身旁有各式各样的“人”相继从桥上下来,轻飘飘地往挂满了白灯笼的街道走去,杜泉看到一个戴着老虎头面具的黑西服男子,上桥时他走在前,此时却落在了后头,他走费劲,眼看着半截身子都陷入桥面,正抠着木板往出爬。

    杜泉从跨出桥面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身子便陡然一轻,仿佛过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腿脚使不上力,也踩不到地,只剩一缕幽魂,这种飘飘忽忽的感觉还真让人有些心慌。

    她紧紧抓着银九的衣袖,一脸谨慎。

    银九见她一脸如临大敌,将她揽在身侧,说道:“权当自己提前做了鬼,别怕。”

    “我……就是……有点腿软。”和她一同下了桥的那些魂魄都往古街深处飘去,她怕隔墙有耳就捂着嘴凑到银九耳边说话。

    “放心,我在这儿。”银九低声安慰,随后给她抚了抚歪掉的脸罩。

    “嗯。”她深吸了口气,来回踱步,找了找身子的平衡。不经意间又往桥上瞥了一眼,就见那个老虎脸快挪出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猜测这应该也是混进来的人类,于是,向前走了两步,准备伸手拉他一把。

    那老虎脸似乎有些吃惊,愣愣地看着她,只是两人指尖还没触到,杜泉就被银九紧紧拽住手腕。此时,一声凄厉的鸟鸣由远及近,随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砰”的一下砸在桥上,爪子一捞就将那那老虎脸抓走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黑鸟,飞得极快,可当它停下来的那一刻杜泉才看清,那鸟其实是白骨所化,只因周身缠着黑气才像只黑鸟。它抓了两个“人”后冲天而起,飞到半空便将他们吞了下去。

    黑鸟吞了“人”之后便在河道上空盘旋,冲着底下的“来客们”凄厉地尖啸,似乎在警告。

    楼月生叼着黑色的烟卷,抬手按住被黑鸟掀起的狂风的礼帽,往天上那只呼啸而去的黑鸟瞧了一眼,说道:“啧,鬼市的夜枭真是越来越凶了,好害怕啊!”说完又拍了拍杜泉的肩说:“傻丫头,这里是鬼的世界,你自己都是是蒙混过关还想救他?在这里,谁都救不了谁,各凭本事。得怪他自己异想天开,想闯鬼市好歹也找个可靠点帮手带路,啧,本就学艺不精还来捣乱,真是上赶着找死,真当鬼市是菜市场了,想来就来。”

    杜泉叹了口气,说:“他就差一步……再走一步,就出来了。”看着同类葬身他手,脑海中闪过他投来的绝望眼神,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银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背着手走向街道深处的玲琅店铺,杜泉见那大鸟还在耀武扬威地监视桥上过客,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刚挨到银九身侧,就听他淡声道:“从他决定踏入此地开始,就该有必死的准备,为何要救,你觉得自己能救得了么?”

    “只是拉一把,兴许他就……活了。”

    “他身侧那么多人,你可有看到谁停下救他,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只有你是个心善的。”

    银九语气不善,杜泉只好摇摇头,说:“我没这么想,我就、就是觉得……有些可怜。”

    “到此处者,哪个不是贪图鬼市内的奇珍异宝,哪个不是九死一生。他咎由自取,你为何同情?”银九沉沉地看着她,竟有几分严厉,杜泉不由得挺直了腰,手指缩在袖管里攥成拳头,这话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死了,我活着,难道还不能同情?

    未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