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中文小说阅读网 - 修真小说 - 小结巴的彪悍人生在线阅读 - 第73节

第73节

    夫子惭愧地锤了捶腿,杜泉见他身子骨这般不济也不敢让他太难过,连忙坐下来温和地安慰了会儿。

    许是她淡然的态度让夫子没那么揪心,抚了抚她的头顶,让她和小荷坐下吃饭。

    “剩下的事,便交给我打点吧。村子里现在……有些复杂,我会帮你安排个身份,住到其他村子去。四方岛离这边也就三里地,隔着一道水域就能看到玲珑岛。那里发生了一次瘟疫,村子空了大半,村长正发愁,巴不得多去些人安家。”

    杜泉并无异议,四方岛确实很近,但上面的人比较闲散,更加热情,没那么多规矩。

    她喝了口汤说:“夫子,四年前,你们不……不是被掳走了么?是如……何逃回来的?”

    夫子叹了口气,指尖敲打着书页,说:“你一定觉得匪夷所思,因为,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们并未走很远,在商阜下船后,被安置在一处山坳里。每天都有人来带走几个村民,过两日再送回,断断续续,四年过去后,我们又被驱赶到船上,送回岛上。”

    “那,那些人没打你们……没让你们做些药物之类的东……西出来么?”

    夫子摇摇头,“岛上确实有几名巫者,寻常给大家治治病,可那都是些没什么法力的祭司。寻常祭典出面主持典礼,要么就是会些驭鬼的法子,为玲珑岛抵御外族。哪比得上中原正统的道门中人,真不知他们费力捉了我们去做什么。你阿婆是最厉害的,中途带着两个村民逃了,也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杜泉摇摇头,说:“阿婆死了。”

    “啊?哎……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拦着她。至少能留条性命。”

    夫子眼眶发红,用力眨了眨眼,扭头看向别处。

    杜泉倒是没什么感受,阿婆早被青萍所杀,这次死得是冥都的青萍,和她,杜泉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言。

    屋内点了根蜡烛,他们吃罢就围坐在炭盆前,夫子询问了她的一些事,知道是韦清玄带她出去,后又在银公馆做了管家,应景地叹息了几声,没有太多的震惊与惊奇。

    关于岛上的事,杜泉最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向夫子告辞沿着原路又回了船上。

    路上小荷有些沉默,杜泉回到船上换了衣裳才问她,刚刚察觉到什么不妥。

    小荷皱眉道:“算不上不妥,只是觉得咱们这一趟挺顺利,然而没问到一句有用的话。姑娘,那夫子真的可靠么?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如果,连夫子都……在撒谎,我还真不知该……”

    “砰……”

    杜泉晃了晃,连忙起身往外走,就看见小莲他们正探头看向船尾,见杜泉过来,就小声说:“有船撞上来了,我去瞧瞧。”

    “一起去。”

    “嗯。”

    张凤看着船,杜泉她们三个跃上贴近的那艘船,船不小,看得出废了很多精力修缮,她们小心翼翼靠近驾驶舱内,就见里头有个手脚慌乱的年轻人,正视图驱动船只,却又不得法。杜泉打量了几眼,发现正是白天想闯进村的男子中的一个,于是敲了敲窗,还没开口,里头那人顿时吓得抱头跌坐在地,惊恐万分却紧紧闭着嘴,没敢发出声音。

    小莲打开船舱,夜色带进一些光来,杜泉放轻声音说:“这位老乡,是我们啊,白天还见过呢。和你一起的几个小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他们……他们……死,被吃了……赶紧走,离开这儿,这里……有妖物!是真的有!”

    那人起初还呜呜地发出一连串杂音,好不容易捋直舌头,就说出一串奇怪的话,可看他那要死的样子,又不像是假话……

    第九十章

    杜泉她们几个面面相觑,见那人眼珠子乱窜,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看着就要疯癫,小莲怕他一口气缓不过来自己把自己吓死,于是快步上前抬手一掌便将那人砍昏,随后利索地抗在肩上,三人趁着夜色又偷偷回到自己船上。

    和楼月生学习针法也有一段日子里,杜泉按照记忆中的法子,给那吓坏了的年轻人扎了几针,放出淤血,又薰了薰安神香,他渐渐睡得安稳了。

    一整夜小荷和小莲轮番看着他,第二天天色蒙蒙亮时那人醒了,醒来就目光呆滞地盯着船顶,随后不知记起了什么猛地跳起差点撞塌船板,被小莲一巴掌打了回去,这下老实了。

    杜泉看着他半张红肿的脸,有些不忍心,连忙拽住小莲蠢蠢欲动的手,坐到另一边,轻声问:“老乡,能说说,你……们到底看见什么了吗?”

    “我……我们……就就就……”

    “我什么我!啧,再结巴我就扇你另一边的脸!”小莲呵斥了一句。

    那人呜咽了一声,颠三倒四道说:“他们把他们都扔进那里头喂了……怪物!真的,那里养着妖怪,吃人的,一口就把人咬断了……唔……那上面有rou瘤子,这么大……从里头长出另一个头,手……真的好恶心……”

    他比划着说,最后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只要咬着拳头吸气,大约是怕被小莲打,即便脸色煞白,还是断断续续地说:“难怪要办百年祭,是为那些妖物准备粮食呢!咱们赶紧走吧,要么就来不及了,玲珑岛上的人疯了,都疯了,他们养了什么东西……那不是人,他们竟敢杀人!我要回去叫人来……”

    杜泉也被吓了一跳,她是知道玲珑岛养着一些水鬼的,吃得也是些不要命想闯进来被杀死的人,现在是将手伸向……无辜的人?

    她又想起在溶洞那边听到村长和夫子的话,他们确实有把什么东西偷偷扔到了某处。

    难道,真像这个人说的,玲珑岛在养妖物么?

    她微微倾身,低声问:“妖物,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是那种……对,三头六臂……不不,是是蛇……尾巴翘起来比船都大,它们有头和爪子,那爪子很锋利,一把就能将人心掏出来,是女人,有很大的胸脯。”说着还在自己胸口比划,那动作有些下流,被小莲踢了一脚,才赶紧将手压倒屁股底下,摇摇晃晃地说:“眼睛很大,铜铃似的,立起来两层楼那么高……没有腿,腿上是尾巴,像……像是……”

    “水妖?”

    那人咬着指甲,闻言忽然跳了一下,凑过来抓住杜泉的手腕,用力点头,说:“玲珑岛就信奉那鬼东西,他们把那邪物带回来了,养在家门口,还要喂它们吃人!怎么办,水妖要来复仇了……复仇了……得赶紧走,快走。”

    杜泉被他双死人似的双手圈着手腕,对上那双恐惧到极点的眼睛,调动了一股暖流从这人的掌心蔓延到他血脉之内,她盯着他的眼睛和缓道:“你累了,睡觉吧,睡醒就到家了。”

    那年轻人点点头,缓缓松开她,自己乖乖睡在铺上,一会儿就传来鼾声。

    杜泉背着手走到甲板上,面色极为凝重,她身边可是跟着两只货真价实的鲛人,也就是岛民寻常说的水妖,不知道她们听到玲珑岛在畜养鲛人,是什么想法……

    小荷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过来,说:“热衷于吃人的鲛人都是会被驱逐的,被视为嗜杀者,贬为末流。即便被人类杀死,族内也不会出面讨公道。不被允许在归墟国度生活,被放逐于不见天日的深海,没有延续生命的权利。玲珑岛里畜养的,应该都是从那种污秽地方捕捉来的东西,我只觉得恶心。”

    小莲也点点头,说:“此等劣物,是鲛族耻辱。”

    杜泉放心了些,生怕她们一个激动,会去解救。

    随着日头越来越高,夜晚的寒气也被驱散了,周围陆续有船只传来说话声,有搭了摊位的早早便去了市集那边,杜泉靠着栏杆远远眺望玲珑岛上的密林,总觉得在上空凝聚了一团似有似无的白雾。

    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陆吾。他不在冥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阿泉定然在想,我为何出现在此处?”

    杜泉点点头,站直身子瞧他,淡声问:“你何时来的?”

    陆吾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看向远处,淡声道:“不早不晚,昨日子时。玲珑岛百年祭是大动静,不止我,很多人都来了。”

    “很……多人,是谁?”

    “你不认得,都是些老家伙了。还真是怀念,第一次百年祭仿佛就在眼前,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初,三界相处还算融洽,都顾及几分体面,张口天下太平,闭口各族安居乐业,倒也稀里糊涂做过些好事。只是,总有那些不安分的,见不得别人好。”

    杜泉没理会他说这话时意味不明地眼神,大约又是想说银九,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罪名。她说:“祭……典和冥都有……关么?你们现在管得可真宽……”

    “祭典本意是祈福祭天,更重要的是让那些‘非我族类’的生灵,心怀宽阔,互相交流,和平共处。可自从有人在市集兜售一些邪门歪道后,那些商贩便有样学样,什么东西都敢往这里带,出了岔子,是会死要人命的。”他指尖凝出一簇蓝火,说:“昨夜有亡灵在此处徘徊不去,冥都自然是要来调查的。”

    杜泉皱眉,“九……爷在银公馆,他可没有杀人。”

    “这天下还有银九去不了的地方?银公馆算什么,能困得住他?”

    陆吾说完,杜泉的苍牙刀已经指向了他的喉尖,冷声道:“有证据你……再来说这些话,别一副高高在上,愤……世嫉俗的嘴脸,银九即……便来自多么肮脏的地方,他如今也堂堂正正。你若再胡……说,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你记起什么了?”

    杜泉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救过十三钗,替……她留了一缕魂魄,就在百花楼里。又将我偷……送到玲珑岛,你不是敌人,所以,我不想因……为银九的事对你不敬。陆吾,十三钗的账,算……不到银九头上,你若恨,便恨她眼……光差,遇人不淑吧。鬼帝已经得了报应,你也该放……下执念了。日后还请多保重,十三钗很……看重你的,莫要伤了她的心。”

    杜泉汲取了那颗兔子粪似的珠子,那些被人刻意剥离的记忆和灵力正在源源不断的回到她体内,她记起了生命最初时看到的十三钗的样子,她那时已经濒临死亡,不美不媚,像一只被抽干了精气的鱼干,枯瘦苍白,可杜泉却记得拿那双像是装满了整个星辰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温和,紧紧盯着她,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记得陆吾,那时还是小少年的陆吾。

    他那时就冷冰冰的,小脸绷得很紧,站在烈火中纹丝不动,就那么看着十三钗被火吞噬,然后把还剩半口气的小婴儿抱在怀里,他走了很久,杜泉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只能看着他越来越消瘦的逆光而立,眼神幽深,像是盛了一汪水,听到杜泉的话,那汪水涌动了几下,最后归于平静。

    他闭着眼思索片刻,随后看过来,淡笑着说:“你这么说她,她也不会生气的,她那么费力才生下你。你们母女一样痴心不改,认定一个人便头也不回,说得话总会伤人心,却让人恨不得,怨不了。可你们又不一样,你比十三钗冷静,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杜泉对这番评价不置可否,笑了笑没有接话。

    陆吾眼神恢复了清明,视线落在她腹部扫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指着玲珑岛位于林后的村落,说:“那里原来有一片柿子树的,结果时满树清甜,红黄相间,十分喜人。”

    杜泉没有印象,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从她记事起那里就长着参天松柏,跟岛上其他树木格格不入,笔直苍松翠,哨兵似的环住村子的后面。

    她无法随着陆吾的思绪回忆往事,便看着人们都涌入岛上,又开始新一日的市集,海面上也有陆陆续续的商船和客船靠近,她抚了抚下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侧头看向陆吾说:“难道说……第一次的祭典,就在……玲珑岛?”

    不然,陆吾和那些所谓的老家伙何至于兴师动众的赶来,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这个地方有些不凡的意义。

    陆吾点点头,说:“是啊,就在这儿,那时玲珑岛地域宽阔,约是现在五倍大小,是周围最大的岛屿。然而,此处地质不稳,经过千年动荡,这里地震山崩,分散出零星小岛围在四周。当年,百年祭盛况空前,现在这规模还不及当时的十之一二。人族、妖族、鬼族、鲛族以及来自边陲之地的神秘国度,都遣了商船过来,联盟的诚意还是不少呢。”

    “那后来,是出……了什么变故?”

    陆吾皱眉,脸上露出不愉又疑惑的神情,他似乎也说不清分崩离析的□□在哪儿,只是捏了捏眉心说:“起因便是有一位神秘商客,在夜市兜售一种神奇妖物,可让身体的任何部分重生,即便你毁得只剩一颗心脏,一团脑髓,一根骨头,这药物也能令你重获新生,长出健全身躯。此药一出,原本各界生灵之前微妙的平衡便会打破。”

    也对,妖族引以为傲的妖术,已经被人间的巫术、道术所牵制、鲛族赖以生存的续命之法,也逐渐被鬼族和人族逐渐建立起来的生生不息的轮回之力所制衡,若是再让人类获得此等神物,那么人类短暂而脆弱的生命将不再是种群的缺口。

    人类或许能一族独大……

    所以,这种不安逐渐弥散开,为和平盟约埋下隐患。

    “那商人无……迹可寻么?”她又问。

    她很好奇,谁要故意搅动平静的世界,天下大乱对他有什么好处?

    陆吾垂眼看向水面,水纹抖动着,里头有个似有似无的银白影子,贴着船底,随波而动。他抿了抿唇角,眼神透出一丝冷淡,沉声道:“是的,来无影去无踪,至今仍无头绪。也是因为这个事,各族开始互相猜忌,直到银九和他的那些个无法无天的朋友,闯入归墟国,传出鲛族尸油可做长明灯保存魂魄不散尸身不朽的传闻,姬无命又向秦皇献策,长达百年之久的混战便开始了……”

    船身晃了晃,一股冷气窜到了他脚底,陆吾挪了一下脚,离得杜泉更近,那寒气便退了。他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杜泉大约猜到接下来的事,可她不会认为是银九主导了战乱,毕竟从他到归墟国,又到传言泄出,中间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谁能说,这个传言不是有人借着银九的这次行为而散出去的呢?

    “我知道你不信。”陆吾低声说,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说:“其实,我也不信。只是有些事太巧了,巧到……那些事都像是为银九量身定做一般,严丝合缝,让人不得不信。”

    杜泉摊了摊手,无所谓道:“事情总……归是有个真相的,只……是时间迟早的事,我有预感,这一次,那个幕后黑……手一定会露出马脚。”

    “是么……”

    “等着瞧吧,银……九不会再让它们得逞的。”

    一股细风从水面卷上来拂过她的发丝,杜泉抬手抿了抿,笑得越发解气。

    她信心百倍,冻得发红的小脸上精气十足,陆吾有些恍惚,仿佛年轻的十三钗又活了,站在这儿同他说世界如何之大,男人如何之蠢,人间灯火印在那双琉璃似的眼睛里,让年少的他心生向往,却在看到她血淋淋地倒在地上,魂魄被冥鬼撕扯吞噬时,对这所谓的尘世失去了所有期盼。

    这地方不是很好么?为何会杀死她……

    “呜呜……”忽然有一阵歪七扭八的号角声传来。

    杜泉越过陆吾的肩头往海面上看,竟瞧见一身白衣的楼月生正立在后面的船板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第九十一章

    也不过数日未见,杜泉在看到楼月生时却分外高兴,用力挥动手臂。

    楼月生跳到她船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摸着鼻尖说:“瞧瞧你这邋遢样子,真给咱银公馆丢面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沟里逃出来的傻妞。”

    杜泉笑笑,她现在穿得确实比较寒酸,头面也不搭理,齐肩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嚣张地支楞着,身上冒着nongnong的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