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不卑不亢，不折不屈，坚决执行好这个任务。”

    陈小军已经没有时间收拾东西，这个倔强的小男孩虽然脾气有点怪怪的，但是是个能让人信赖的人，相比来说春妮跟香妮几个虽然年龄比他要大一些，遇到事只会哭鼻子。

    “能从县城跑回来通风报信已经是好样的了，紧接着我会不在家，帮我照顾好家里，仓里面的粮食跟橱柜里面的吃的你们记得锁好，家里不缺啥，缺的话跟乖宝大伯二伯说。”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沈间叮嘱。

    陈小军点点头，抱着女儿亲了一口，依依不舍的是要离开的架势。

    春妮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早就慌了神，只知道吧嗒吧嗒的落泪。

    陈小军猜想既然大嫂卖鸡蛋都能被抓，想来黄旦旦是做好了要整死他们这群人的准备不留余地了，也不知道肖敏现在什么情况，抗不扛得住，不过既然是公安抓走的，也就是说暂时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点他还是相信党和政府的。

    把女儿交给春妮和沈间，陈小军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时间跟老太太他们打，骑着肖敏的自行车就往小河村那边赶去，他要看看大舅哥那边情况是不是很危险。

    不出陈小军的意料之外，小军那边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第一个被逮的就是他，这一翻甚至连肖军在77年粮荒那年从隔壁新江县倒腾了五千斤粮食给公家的事情，都成了一个罪证。

    黄旦旦给人扣帽子一贯是里手的，肖军这一顶帽子扣的比肖敏和陈大嫂还高，说不定真的还有性命危险。

    陈小军找到了当初参与这件事情的村干部，谁知道人家两手一摊，只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至于肖军是不是给公家倒卖的粮食他是不管的，因为黄旦旦已经在威胁他们，如果参与到这件事情上来，说不定他们也会有危险。

    “五千斤粮食，关系重大，不是我不愿意给肖军做这个保证，县里面最近抓投机倒把，特别是抓投机倒把粮食的尤其严重，当时肖军从新江县买来了五千斤粮食也是事实，我只是照实提供——”

    话还没有说话，那位翻脸不认人的村干部就被陈小军堵到了墙根上，陈小军真的那个气啊。

    看来颠倒黑白的不止是一个人，村里的这些干部更是无耻，当年求着肖敏去买粮食，买回来粮食的时候说有救了，眼泪都要哭出来了，那画面真的特别感人。

    当年求着肖军去新江县买粮食的就是他本人，大队还开了介绍信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介绍信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想要翻脸不认人，会不会太无情了一些。

    陈小军这力气非常大，那位村干部被他猛的一把推墙上竟然半点都动弹不得，剧烈的咳嗽起来：“陈小军，你不要胡来，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被抓的人，你就不怕我现在就给你扭送公安那里去。”

    “扭送啊，你要是有力气扭送我，就不会被我按在这里了，徐进我跟你说，这事等我回来跟你没完，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

    “肖军本来就是投机倒把，我没有说一句假话，不管粮食是谁买的，总之那种行为是犯罪的，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肖军出不来了，说不定判下来就是个无期。”

    第102章

    倒买粮食，放在当年可是大罪，队里不愿意承担起来这个罪过，就只有把脏水往肖军身上泼，他自己的罪过才会少一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只能对不起肖军了。

    陈小军知道没有办法跟徐进讲道理，这个人以前跟肖军交好，现在又投靠黄旦旦，也不是什么能靠得住的角色了。

    不过这都在肖敏的计划之内，肖敏从走进公安局的时候，就把黄旦旦算计啦，只等着黄旦旦下手，就有人螳螂捕蝉。

    陈小军赶紧赶到了肖军家里，果然见到肖家跟抄家了一样，屋子里面屋子外面都被翻得个乱七八糟，肖家的存折本子和现金都被当成了“犯罪证据”要拿走。

    一向能独顶四方能干人肖大嫂这会儿也慌了神，哭哭啼啼的缩在角落，来这里抄家的不是别人，正是村干部徐进的同族兄弟徐成，还有几个村干部摸样的人，陈小军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小河村的会计。

    “东西呢，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当初队里给肖军打的那封介绍信在哪里。”

    “没有，那东西早就没有了，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谁还会留着那玩意儿。”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东西那么重要，我不信肖军能那么傻，把它丢了不成。”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这样闯进来跟抢劫一样的乱翻我们家的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徐成我跟你讲，我家的钱要是少一分钱，回头我去县里面告你去。”

    “你去告啊，有本事你就去告，你自己看看你家里存了多少钱，就是肖军这么多年投机倒把的证据，这些证据我都要交到县公安局去的，你就只管去告好了。”

    肖大嫂恶狠狠的盯着徐进，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人主使，她说了不算，别人说了也不算，小姑子这个大头头说不定早就被抓起来了，这个时候不免为肖敏担心。

    果然没错，现在事情揭发出来，徐进为了撇清楚关系，想要拿回那封介绍信，肖军是一口咬死了介绍信早就没了，但是徐进不信，没了也要翻出来，所以这不是连肖家的存折本子都翻了出来，但是介绍信就是没有。

    肖军这两年都在给肖敏做事，卖起了肖敏家的猪饲料，压根就没功夫管小河村的发展事业，徐进正恼他呢，但是现在都不是生产大队了，他也没有办法强迫人家肖军给自己做事。

    所以说徐进对肖军的火，估计这几年早就积攒起来，这回黄旦旦要搞肖敏，徐进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陈小军见这边情况不好，心里清楚要是贸贸然闯进去说不定自己都会被这群人送公安那里了。

    他还是要先去市里找柳书记，这件事情要柳书记出面才能平息的下来，但是这会儿他自己心里就有了很奇怪的想法，既然黄旦旦敢在这个时候下手，是不是说明柳书记不在市里。

    他匆匆忙忙的从陈家离开，还没走多久就看见肖军的儿子盼盼突然跑了过来，偷偷的递了个条子给他，这孩子今年七岁，鬼精鬼精的跟肖军肖敏两兄妹特别像，肖敏最喜欢这个侄儿。

    “我娘让我带出来的，这个东西你带走。”盼盼左右张望，东西放进陈小军的手里，就假装在地上捡东西一样，低着头走了。

    一句多话都没有说，看起来非常自然。

    陈小军不免感慨这孩子还真是脑子活，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条子，有些年月了，并且不止一张条子，大概猜到了是什么。

    肖大嫂真是明白人，钱和存折都被翻出来了，这东西却叫孩子留着，她肯定猜到了陈家也出了事，陈家出事以后，绝对有人会来小河村找他们。

    这些都是肖军保命的东西，他当然会留着，当年给队里搞副业他没少出去倒买倒卖，当然也赚了不少钱的，这里面肯定有徐进开出来的各种介绍信，在七十年代没有介绍信简直寸步难行，徐进自己生怕牵扯其中，这些东西肯定要拿回来。

    好你一个徐进，当初县里要大河村跟小河村合并，就是这个徐进一力搅黄的，看来他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头也获利不少，也害怕别人知道。

    黄旦旦正是抓住了徐进的小尾巴，才能要挟到他。

    陈小军带着肖军的希望以及陈家人最后的一点希望来到了市里，果然他没有猜错，柳书记即将要调往京市，现在去京市开会去了，暂时不会回来，代班的副书记跟他不熟，陈小军在市委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人来接待他。

    原本还有一线希望，谁知道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他真的要扒火车去京市上访不成。

    从新安到京市的路程漫漫，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

    陈小军在市里面等了三天，这三年真的是煎熬，到了第四天，终于碰到了柳书记的司机小唐。

    小唐师傅跟陈小军比较熟悉，柳书记经常去大河村考察，都是这个小唐师傅送去的，一看到狼狈的陈小军，小唐师傅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陈小军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带，衣服都三天没换散发出来醉人的臭味儿，胡子也没刮看上去老了十岁。

    小唐师傅在市里面子很大，很快给陈小军找到了一个地方先住着，然后请他去了一个馆子里面吃点东西。

    出门的时候也来不及拿钱，陈小军身上就平时呆在身上的不超过两块钱的零钱，这些钱在来市里的路上做黑车花掉了一大半，剩下那点钱啥也干不了，所以这几天他都是在吃馒头就白开水，一吃到饭，香到他眼泪差点没有飙出来。

    陈家……这是怎么了，以前去大和村的时候，看着这个陈小军可是风光的很呐。

    小唐觉得一阵错愕，当他听陈小军把这件事情说完，错愕就转换成愤怒了。

    “在县里面这么嚣张真的没有问题吗，你怎么没去县里找找县领导？”

    “黄旦旦能够在县里这样抓人，说明他至少在县里是有恃无恐的，现在我大嫂也被抓了，家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去到小河村找我大舅子，家里也被翻了个底朝天，现在我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大舅哥当初倒卖的那五千斤粮食是不是给队里倒的，小唐师傅你能不能给我联系一下柳书记。”

    小唐师傅看上去也十分为难：“柳书记这次去京市是去开会的，他们这些领导一开会就是封闭式的，最起码要开一个礼拜，你来的那天不凑巧他刚走，这几天我跟他秘书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

    陈小军觉得这事儿等不了，万一一直联系不上柳书记岂不是要等五天，五天时间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既然柳书记去了京市，他跟着去京市就好了。

    “小唐，你帮我个忙，回来我再谢谢你，另外再借给我一点钱，我打个欠条给你，让心我陈小军一诺千金，不会赖你的账的。”

    mama没有回来，爸爸又走了，家里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

    陈老太太知道大儿媳妇三儿媳妇被抓了，顿时就慌了神了，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家里除了春妮就没有其他大人了，陈大哥陈二哥忙着在县里跑，所以春妮只能去照顾奶奶。

    到了晚上，家里就只有沈间跟陈檬两个人，胡乱煮了点面条吃，陈檬就被沈间哄着不要出门，在家里看书和画画。

    这孩子心思重，知道家里出了事情了，就很不开心。

    沈间这是第一回 下厨，手艺不怎么样的他还专门跑去找了春妮请教了怎么煮面条。

    春妮从小是跟着陈大嫂掌厨的，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这家里现在群龙无首，老太太又病了肯定要她照顾着，沈间也不好意思那么直男癌的非要春妮来给他们做饭吃。

    他沈间那么聪明，就没有干不好的事情对吧。

    “家里现在没有大人，就怕有人给惦记上了，早稻米收了以后婶婶家里分了不少粮食，你得把粮仓给锁好了，家里的东西也好仔细看好。”春妮不大，倒是蛮细心的，但是沈间的印象里不曾有过春妮这样一个人在陈小军的集团活跃过。

    不过也对，他跟陈小军不对付，注意到的也就是陈小军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不可能连他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婆的也留意。

    “喂，沈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春妮看见沈间失神，着实有些不爽，叉着腰准备训人了。

    这个样子倒是叫沈间想起来自己曾今认识的那个人。

    这个世界虽然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是也挺有趣，真的有趣。

    沈间是个聪明的，也足够细心，回家以后就开始清点起来陈家的东西来，家里也不大就六间房子，陈小军跟肖敏夫妻后面的房间就是放粮食的粮仓，陈家的地现在是转给别人种的，一年收取一些租子，这租子就是谷子。

    大河村地处南方，地少人多，这转出去也有不少人家想要接手，倒也不难转，只是粮食不够吃，家里是要去找人买上一些。

    现在毕竟是杂交水稻的时代，粮食产量翻了好几倍，粮食产量一上涨，就不值钱，所以粮食价格这两年还降了一些。

    陈家现在有钱了，基本上不用吃粗粮对付着，清油也是管够，家里光是菜籽油就有几十斤，放在铁质的油桶里面，用铁质的盖子盖住，避免有油耗子偷油，沈间检查了一下盖子是否盖的严实，然后开始翻柜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檬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似的，她长得白白嫩嫩的，活像观音坐下童子，看着都让人精神一振，只是爸爸mama都不在家了，孩子没有安全感，平常喜欢求抱抱的小丫头，今天有点黏糊糊的。

    对这么小的孩子沈间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她就是个孩子啊。

    沈间摊开手：“来，哥哥抱一下。”

    陈檬就精神起来，摊开胖乎乎的手要沈间抱抱，搂着他的腰默默的掉眼泪珠子，嘴里其实还想叫“mama”。

    女孩子天生没有男孩子那么独立，更何况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呢，她也跟自己说要勇敢一点，但是看着天都快黑了下来，mama还没回来，她就勇敢不起来。

    刚才去二伯家里找奶奶，才发现奶奶也生病了躺在床上，现在陈大哥很陈二哥两个人去县城打探情况去了，家里就一个春妮jiejie大一点，春妮要照顾奶奶，九岁大的香妮在给大房二房的几个孩子和老人做饭，她去去就回来了。

    家里幸好有沈间在，陈小军对这个半儿子还是很放心的。

    沈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毛茸茸的辫子都散了，他又笨手笨脚的给她扎辫子，小少年的手笨的不行，好几次用力太大都把她弄疼了她都没哭。

    “mama还会回来吗？”

    “会，一定能回来，哥哥先检查检查家里的东西，免得有人来家里偷东西，等会儿给你做饭吃，你要吃什么？”

    “嗯，你做什么给我吃都好吃。”小丫头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我床底下还有鸡蛋，只是不知道爸爸mama在外面能不能吃饱。”

    真是个乖孩子，沈间摸摸她的毛茸茸的头顶，认认真真的交代她：“这几天咱们两个要看好家了，免得有耗子给惦记上了，咱们去检查检查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好吗？”

    小白猫这会儿也过来了，仰着脖子看着陈檬，喵喵叫个不停。

    这小猫让陈檬找回来以后就很会吃，从原本瘦弱不堪变成现在圆滚滚似乎也没有花太长的时候。

    陈檬看见小白猫终于高兴了起来，把白猫抱进怀里，想要跟它亲亲，她晚上还想跟小白一起睡。

    沈间低下头，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小丫头翘起的鼻尖，和她脸颊上胖乎乎圆滚滚的两块rourou，头顶上的皮筋缠的她头皮紧紧的。

    他的目光又从她的头顶移到她的手上面，小姑娘因为抱着那只猫，刚才牵着他的手就只跟跟猫亲密接触了，比起人来陈檬对动物更亲近，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心里面有点点不开心。

    他虽然不是很讨厌这只猫，但是联想到她喜欢捡这个捡那个的，是不是在她眼里，自己跟这只猫也没有太大的去比饿，想到这里，内心那种渴望独占的愤怒情绪一拥而上。

    他一把拎起来猫的后脖子，让它扔在地上。

    陈檬“啊”了一声，还想去抱它呢，小白最近才跟她亲近一点呢：“沈间，你吓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