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赵姐，这个节目的人气好高，你对我真好。”查了下《明日的你》节目收视率，知夏十分满意。想到马上就能彻底摆脱那个吸血鬼家庭，她头一次如此真诚地朝坐在自己身旁的赵美怡感谢道。 赵美怡也是第一次被知夏这么诚挚地感谢，闻言，整个人浑身一激灵，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一想到自己砸了那么多钱给她安排学校，顿时又觉得知夏感谢自己完全是应该的。 “我对你一直很好。”她嗤了声。 听赵美怡说给知夏接了《明日的你》综艺录制通告，白璐璐气得差点崩了这段时间一直假装的“背叛朋友”人设，恨不得转头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相识五年，饶是养宠物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活生生的人？一个人到底坏成什么样，才能在小姑娘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的情况下，不停地落井下石却还理直气壮。 这是上综艺吗？这特么是去上赶着被欺辱！ 就在她要憋不住洪荒之力之时，知夏给她发了微信，是后续计划的“剧透”。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越往下看消息，白璐璐拧着的眉头就越是舒展，后来直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正在逐渐失去控制，她反应迅速地抿紧了唇，假咳两声，靠着多年的戏精功力死命憋了住，眼中的笑意和期待却无法掩饰。 赵美怡，真是对自己的为人太没数了。 知夏，也实在是太狡猾了。 但她真的好喜欢这个狡猾的知夏啊啊啊！ 扮猪吃老虎，她可以！ 在知夏看来，这次的通告，与其说是节目组把她当踏板，更多是她在利用节目组的高人气。 网友们都认为她之前无意中上了热搜的“打假量子波动速读班”是在洗白，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那她就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洗白。 娱乐圈水深的从来不是手段，而是资本。同样，资本想运作成功，靠的最终还是网友们是否买账。知夏就准备直接从网友们身上下手，逼得他们不论是否情愿都不得不买账。 不过，在录制节目之前，她还得先去警局一趟。 第十六章 知夏到的时候，警局院子里站满了人，摩肩擦踵的，十分热闹。她环顾了一圈，认出大多是先前“量子波动速读班”的熟悉面庞，还有一部分脸生的家长估计就是在他们之前被骗的另一波受害者，约莫也是接到警局电话来拿追回的款额和办理其他后续事宜的。 “你好，请问这是在排队吗？或者是在等谁？”知夏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口罩，确定戴好了，才礼貌地向一旁的年轻mama问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进去？” “我们哪里是不进？是没法进！里面一家神经病在闹呢！”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个年轻mama简直一肚子的火，登时说话都仿佛吃了枪子，“哒哒哒”地就开起火来。 “小孩偷了他妈的钱出去嚯嚯，纸包不住火，被他妈发现后就说自己是被传销组织骗了，警察问细节又说不出个一二三，这谁还不懂啊。结果他mama跟脑子有毛病似的，一点道理都不讲，非让警察把准备给我们的钱补到他们账户上。” “他爸就更搞笑了，说她女儿是大明星，要是今天不给钱找回来就去网上曝光警察不作为……快把我们给气死了！警察怕我们真的动手，就都赶出来，让在门口等着。” 想到那极品的一家人，年轻mama就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给气出来了，嫌恶地瞥了眼关着的玻璃门，忍不住低声国骂了好几句脏话。 知夏走近玻璃门，往里看了看，这熟悉的形式作风和信息点，果然是她那父亲、继母和便宜弟弟一家。 事实上，早在好几天前知夏就获悉了知常勇被骗的事，也知道这两天父亲和继母都在联系她，见联系不上她还试图去找公司，都被赵美怡拦了下来。 这些都是赵美怡告诉她的。 赵美怡就是棵哪里有好处往哪里偏的墙头草，先前联合继母、父亲对“她”敲脂吸髓，现在见她态度变了，就立刻化身为让她上学又帮助阻止了“吸血鬼家庭”sao扰的“好心人”，还会及时告诉她相关信息，无疑是想多卖点人情面，“哄”她继续乖乖“做业务”。 无耻至极。 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不收白不收。 知夏这边坦然笑纳了赵美怡的这些“讨好”，那边，却是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的处理“家人”和“经纪人”两大烂摊子的计划仍继续得毫不手软。 他们曾把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现在她踩着他们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天公地道。 百因必有果，他们的报应就是她。 想到自己的计划，知夏又回过头瞅了眼院子，就见先前在“速读班”见过的一个矮胖中年男人正举着手机，似乎在拍照还是录视频，在她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依旧没有转开镜头，一副问心无愧的坦然模样。 她没有管他。 摘下口罩，“当当”敲响玻璃门，在继母惊喜的眼神注视中知夏走了进去。那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则把自己的口罩戴得更严实了，担心被警察检查设备，确定能拍清人，收音也清晰后，跟着凑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夏夏！” 知父眼前一亮，快步走过来：“爸就知道你不可能是白眼狼，最近联系不上肯定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快，你来和他们好好说说，要他们今天必须把你弟弟被骗的钱还回来。警察可是人民的公仆，不能光拿我们缴的税不干活啊。他们不干活，那你作为明星，肯定是要把他们曝光的！” 说着，他一脸期待地伸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女儿的发顶作为鼓励。 其实，知父一直知道女儿对自己的依赖，这些年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利用女儿的心软，有时候甚至自己都分不清和女儿说的那些话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和假意。一如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是在开心女儿没有抛弃自己，还是单纯因为全家人的饭票还在而松了口气。 见知夏在丈夫面前“听话乖巧”，丝毫不见那天晚上和自己顶嘴时的没大没小，继母江心婕舒了口气，旋即轻视地撇了撇嘴。 她还以为知夏真的不受控制了，看来就是逞一时意气，弱点还是她爸。说来也真是够傻的，都长到二十岁了，竟然还没看出她爸对她只剩利用。没听过“有继母就有继父”这句话？作为家里唯一的外人却还拼命对这个家好，不利用她利用谁。 想是这么想，但那个受益人是她自己，江心婕也就对“知夏”的犯傻十分喜闻乐见，也就没注意到知夏在即将被知父碰到发顶时一个大跨步就躲了开。 得意地双手环胸，看着面前两个已经忍不住皱起眉头的警察，她冲知夏目使颐令：“知夏，你弟弟被骗了三百多万。那可都是你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血汗钱，当然不能就这么没了！我刚刚来的时候都听说了，他们警局已经追回了好六百多万被骗的钱，凭什么不还给我们？” “阿姨，你说话也太搞笑了吧？那是别人被量子波动速读班骗的钱，院子里站着的都是来拿回被骗的钱的受害者，把钱给你们了他们怎么办？”相对年轻的那个女警察实在是被气到不行了，忍不住开口，“再说了，你儿子明摆着就是偷你钱出去花还撒谎，凭什么让别人为你儿子的错误买单！” 另一个年长些的老警察赶紧拉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冲动，扬起一个客气的笑朝知夏点了点头，正准备和这个“大明星”解释一下事情原委，却听知夏开口：“原来你知道你们一家花的都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血汗钱啊。那你知道这笔从速读班追回的钱也有我的一份吗？” 江心婕一愣，随后想起来上个月知夏偷偷报名“量子波动速读班”还被自己告发给赵美怡的事，原本还理智气壮，登时心虚了下来。但想到那可是三百多万，她还是开口：“等把这三百多万要回来了，你弟弟还能不把那点钱还给你不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首先，这钱本来就是我的，不需要知常勇给。其次，他不是我弟弟，我妈就我一个女儿。最后，上学期间要当家里的保姆，吃不饱，穿不暖，初中毕业就被迫辍学，差点去工厂打工，走运进了娱乐圈，结果就被你们当无底洞一样吸血……这就是你说的家人？” 知夏扬起嘴角，笑得软和，吐出的话却格外“芬芳”：“又想有好处，又想说出去有好名头。江心婕，你长得和《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似的，怎么就好意思想得这么美呢？” 《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那不是出了名的丑吗？ 女警察看了眼江心婕的脸，视线在她那硅胶鼻和硅胶下巴上停了会儿，暗暗憋笑。 “够了！”一旁的知父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低声呵斥，“你是明星，在外面要注意形象，适可而止！” 二十年来，“知夏”从未对知父有过任何疑似反抗的举动。因此，即便经历了上次不愉快的通话甚至还被拉黑了，知父也只认为女儿一时冲动或者叛逆期到了，生气归生气，丝毫没放心上。他和继母的想法一样，都认为知夏对他们而言就是在如来佛掌心的孙悟空，永远翻不出属于自己的浪花。 从这个角度来说，和他们相比，能一眼看出知夏确实是决定摆脱这个所谓的“家”的赵美怡其实蛮有眼色的了。 知夏上下打量知父一眼，见他到这个时候还一脸为人父的正直模样，不由得深感佩服地鼓起掌来：“为了钱，这几年你配合赵美怡连劝带逼地让我给别人背了不知多少次的黑锅，每次都是动辄几万人骂我，你一直无动于衷，现在不过是私下拌个嘴就知道要我注意形象了？论双标，您和江心婕真不愧是夫妻。” “我很忙，没空继续和你装什么父慈女孝。反正我早就把给你们用的那几张银行.卡都停了，也断绝了所有联系方式，以后别再扒着我吸血了好吗？你打算传皇位的好儿子已经成年了，赔钱货女儿只想和你说拜拜。” 这几年知父做生意一直亏本却还是宁愿贴钱都不肯让店铺倒闭，就是为了面子，不想被别人说是靠“啃女儿”混日，即便这是事实。而最是要面子的人却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奚落成这样，尤其奚落他的人就是他女儿，知父瞄了眼已经平息了怒气，纷纷在警局门口吃瓜的一众“速读班”受害者，一张保养还算得当的老脸登时涨得通红。 见怒极的知父上下嘴皮子一搭，似是想说什么，完全懒得听的知夏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警察：“你们好，我叫知夏，是接到电话来拿我在量子波动速读班被骗的钱的，总共四万二，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两个警察恍然惊醒，赶忙开始安排院子里的大家进来排队办理文件，知夏理所当然是第一个。 填单子时，她瞥了眼门外，就见原先离门口最近的那个矮胖中年男人正快步离开，似是急着要去做什么，登时心情愉悦地弯了弯眉眼。 她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卢天翔，也清楚以他疯狗似的追着自己黑而起来的那些关注度，接下来会在网上引起怎样一波腥风血雨。 但这些都是她期待已久的。 学校已经安排好，也就意味着赵美怡没有用了；父亲和继母不仅没尽抚养义务，反而对年幼的她极尽压榨的那些证据亦保存完善；褚宁溪那边更是早已帮她联系过了所里的精英律师前辈，私底下帮她梳理了好几次思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场她耗时一个半月的局，终于可以收网了。 第十七章 [2更＋3更] 眼见院子里的人都进来排队了, 怕知夏口无遮拦地再说出更多事, 徒惹旁人看笑话，家丑外扬，在众人好奇的打量下，好面子的知父涨红了一张脸, 赶紧拉着不情愿的江心婕和知常勇走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江心婕也清楚知父对面子的看重, 一路憋着火，直到回家关上门, 才终于骂了出来。 “我是没让她上学，但好歹给了她地方住吧？也给吃的了吧？”想到自己以后就没有收入来源了, 江心婕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果盘便往地上摔，在玻璃撞在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破碎声中骂骂咧咧。 知父也被知夏不仅没帮忙还反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自己面子的举动气得不行, 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吐口烟圈，终于说出自己多年的心里话：“到底是女儿, 靠不住，就是给外人养的, 还没嫁出去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 反倒是造成眼前这场混乱争执的知常勇一脸淡定地去厨房洗了个苹果啃, “咔嚓”一声脆响，立刻吸引了江心婕的注意。 “臭小子！那可是三百多万啊！你编个谎话都不知道像点样！传销个屁啊传销！”饶是江心婕平日里最溺爱儿子，此时也忍不住戳他脑门，“你要是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今天妈就能闹着他非把钱给你找回来不可……” 没错，江心婕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儿子在撒谎，不舍得说儿子却又心疼钱，那不就只能去折腾“人民公仆”了嘛。 “妈！你小声点！”见江心婕好像要把今天下午的原委都说出来，知常勇吓得赶紧凑过去拍了她的胳膊一下，指了指家里昨天刚装好的摄像头，小声提醒，“万一给拍进去怎么办？节目组说了要取材的。” “怕什么。”江心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无所谓地一开视线，“这综艺我看过，节目组既然会邀请知夏参加节目，可以说就是明示她人品不行，需要二次教育，在咱们家安摄像头也是为了收集素材，不可能放不利于他们节目效果的片段出去的。” 对自己二婚妻子明摆着在算计原配女儿的话，知父无动于衷，思绪早已飘到之前或哄骗或强求知夏给自己买的房子上，正拧着眉思考要怎么处理。 “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一时怄气，现在看来是真打算断绝关系，怪不得都被银行.卡停了，也完全联系不上她人。赵美怡那个女人看知夏不听我们的了就过河拆桥，不肯帮忙……我们名下的房子毕竟都是知夏掏钱买的，以防万一她什么时候来要，还是早点卖了吧，留一套住就行，早处理了早安心。” 从分析情况到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法，知父说得很流畅，一点思路卡壳都没有，可想而知平日里到底这样算了多少次。 知常勇啃了一口苹果，“咔嚓咔嚓”地咬着，口中津甜，心底却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便宜jiejie有点可怜。她牺牲了那么多去供养的这个家，却原来在这个家里，不只是母亲和他，连被她全心全意放在心上的父亲原来对她也从头到尾只有利用。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咔哒”一声开门的响动，家中三人都被吓一跳，以为有人摇入室抢劫，吓得呼吸都紧张地屏住了，却发现来人居然是知夏。 “……姐？”知常勇愣了下，意外之余还有些心虚刚刚爸妈说的话，开口就有些讪讪的意味，“你怎么回来了？” 知夏没有理他，招呼都不打地上楼，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就见里面果然是她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早上出门时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翻成一坨，床头柜的抽屉被暴力拉开，一半还搭在柜子里，另一半则踮在地板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偷偷保留下来的读书时做的讲义被撕成一片片雪花似的洒满地……因为太久没打扫，凑近了还能看到薄薄一层灰。 掏出手机，拍照留证。 又补了一个证据，可以进一步增加自己到时候言辞的可信度，知夏满意地下楼，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径直走到知父面前：“家里的所有房子都是我买的，你们没出过一分钱，必须还给我。” 没想到知夏今天会突然回来，尤其自己刚刚还和现任妻子在算计她的房子，知父不由得有些心虚，但听清知夏的话，得知方才的担心变成现实，他登时又虎了起来。 “白眼狼！养不熟的小兔崽子！”不像下午在警局那样有外人在，又清楚节目组不会把这些剪辑出去，没了负担，知父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知夏的鼻子骂，“我是你爸！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本来就应该孝顺我！哪有女儿给爸爸买了房子还要回去的道理！” 知夏毫不意外知父会有这种反应，毕竟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理不直气也壮。 抬眸，静静看着这个曾拥有自己全部信任却在这几年里将之践踏得一干二净的男人，知夏弯了弯唇，开口，语气既可以说是从容，也可以说是漠然：“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商量。” 结合先前在剧组拍戏的经验，她确定自己一直在镜头下，神态也到位，节目组想要后期恶意剪辑肯定也是很轻松就能处理好，便在说完后直接推门离开，动作那叫一个干脆，仿佛和他们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都是玷污了自己纯洁的心灵。 知父被这个“不孝女”的话气极，又碍于面子，没法追出去在那么多人面前骂，便去洗漱间用冷水抹了把脸，想着稍微冷静一下，结果越想越气，连带看什么都不顺眼，便一挥手就把旁边的瓶瓶罐罐都扫到了地上，听到“叮铃咣当”的一阵瓶子摔倒地上破碎的声音，总算感觉心情舒畅了些。 听到洗漱间的动静，正在训知常勇的江心婕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冲进洗手间，但为时已晚，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精华和面霜混合在一起，于瓷砖上作出一幅奢侈的写意画。 “啊！我的海蓝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