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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在陈嫣看来,陈娇不只是对针线活陌生的关系,而是她天生就不太擅长这种事——这种人的确是存在的。既然是这样,何必强求呢?

    就算是打算送人,有自己特殊的理由和意义,这样做也变得没必要起来了。

    可以送些别的,何必死磕在自己做不好的事情上面?想来,值得送出这样有意义的礼物的人,也不会苛求的。

    若是为了自用,那就更没必要了——陈嫣也不相信她是为了自用!为了自用的话,拿陈嫣做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要解释说她最近对这些手工活儿开始感兴趣了?

    陈娇泄气地丢开手上乱七八糟的布片,歪歪扭扭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我还打算上巳节水边拔禊时赠给太子呢!”陈娇嘟嘟囔囔的。

    原来是送给刘彻啊虽然陈嫣心中早就往这上头猜了几分了,但听到果然如此,还是想要叹息。也对,若是其他人,不是没有这 么大的牌面,就是不需要——如外祖母、母亲这些人,倒是值得陈娇如此对待了,但没有必要啊!

    陈嫣知道陈娇对刘彻‘真心喜欢’就已经是最危险的事情了,因为就算不去想历史上的结局,只看如今刘彻的表现也知道了,他对阿娇并不喜欢。两个人之间,一方喜欢,另一方不喜欢,这本身已经注定了一个人的辛苦。

    但陈嫣能够说什么吗?她不相信在这个过程中陈娇一无所觉!只不过陷入爱恋的少女故意忽视了这些!或者明明知道,也不理会。此时,陈嫣这个‘小孩子’说几句话又能有什么用?

    她只能故意不去提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上巳节的事情来:“是啊,都要上巳节了,这一回我可是能去了呢!”

    上巳节也是属于少男少女们的节日。水边拔禊、郊游踏青,遇到奔放的,就此结下姻缘,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其中有先秦时代留下来的风俗——先秦时代《诗经》里不就唱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么!

    说的就是女子将木瓜或者别的水果扔给中意的男子,而男子若是有意,就会回赠一块玉佩,由此两人就算是成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行周公之礼对,就是如此地豪放!

    毕竟是上古时期嘛,基本cao作啦~!

    不过除了少男少女,其他人也不是不能参加庆祝这个节日,踏青出游也很不错啊!

    陈嫣以前都没有参加过,更没见过青年男女大型牵手现场的风采。主要是她身体不好,往年这个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拘在屋子里,哪能跑出去玩耍呢!

    今年真是身体好多了,眼看着春光明媚,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呢!她大舅已经答应她了,上巳节的时候她可以去参加渭水河边的踏青活动!

    刘嫖挑眉听着陈嫣对上巳节的期待,摇摇头:“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上巳节之前还得准备寒食节、清明日,事情还多的很呢!上巳节哪有那么快!”

    哦,对,此时还是节日三连发!也就是到了后世,这三个节日才渐渐合流成了一个。先得过寒食节,吃几天冷食,扫墓祭祖什么的。清明日则更多指一种气候‘清明风至’,然后春光明媚什么的,最好出去游玩踏青,感受春天的美好。

    最后才是上巳节,水边拔禊,男女交往。

    寒食节在此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了,刘嫖念叨着,也没功夫管两个女儿的事了。转头找来长乐宫的女官,然后和窦太后商量着过节的事情。这可不是提前准备好冷食就行了,伴随着的其实是一系列的活动。

    陈嫣本准备就着上巳节的话题继续说的,但转头就看到陈娇重新拿起了之前丢掉的碎布片,再次较劲起来。还能说什么呢?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大姐,这里不是这样的,我来教你吧”

    最后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手把手’,做出了一个腰圆荷包。虽然针线有些差,但陈娇也是很有审美的一个人,各种配饰搭配的很好,装饰之下,如果不仔细看,也是一个很好的作品了。

    第二天,陈嫣在画堂见到刘彻的时候就不免心情复杂了。一方面,刘彻到现在为止其实不能说有什么错,但另一方面,陈嫣很难不对他有意见啊!

    金屋藏娇的谎言说到底并不是刘彻的本意,他当时才多大,知道多少?而现在不拆穿?那是因为已经无法拆穿了!王皇后、刘嫖也不会让他拆穿。至于未来的幽居长门,那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用将来的事情谴责现在的人,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刘彻无辜吗?不应该被谴责吗?当然不是!在这件事上,他的表现几乎是零分的!即使没有爱情,也应该有责任,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责任可言。

    他尽可以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他被人推着和阿娇走在了一起,他也不乐意的,自觉 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了。但问题是,陈娇并不是那个加害者!而且受害者的身份也不是他可以持续向陈娇施加伤害的理由。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陈娇和陈嫣更亲,所以陈嫣总是从陈娇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这就几乎无法避免有意见了。

    刘彻注意到陈嫣多次看自己,奇怪道:“阿嫣有何事?为何总看着孤?”

    陈嫣这才知道自己表现的如此明显,赶紧摇头:“没什么的,对了,前日太子表兄说的那个,这里。”

    陈嫣拿出一块绢帛,刘彻接了过去,打开来一看,果然是整整齐齐地打着棋盘格子——绢帛上画的是棋盘!只不过比一般下围棋的棋盘小了很多,而且一大块绢帛上画了好些个棋盘。

    刘彻收好绢帛,等到治《道德经》的博士上课之时,这才将绢帛拿了出来,在第一个棋盘的一个格子交叉点上点了一个墨点,然后扔给了陈嫣。

    这东西根本就是为了今天的《道德经》课程准备的!

    前天,陈嫣见刘彻和韩嫣他们下围棋,围观了一会儿。刘彻还以为她喜欢,便道:“阿嫣也来!”

    陈嫣过去就不会围棋,还是在大舅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了规则,可要说会下?那是绝对不会的!

    然而推辞了半天,刘彻不信啊!他根本不把陈嫣当普通小女童,在他看来陈嫣怎么可能不会围棋!然而、然而陈嫣还就真是一窍不通。硬着头皮去下,估计也是一通乱下,三两下就被刘彻拿下了。

    “原来阿嫣是真不会下啊”刘彻的语气很是失望。

    陈嫣无奈:“自然是真的不会,我欺太子表兄作甚?”

    说完还自嘲道:“我是弄不懂这些黑黑白白、你来我往的,觉得光是观棋就已经够难的了。我大抵是天生不善此道之人吧能下的也只有最简单的‘五子棋’了。”

    “‘五子棋’是什么?”刘彻可没听过有这样的棋。

    陈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时候哪有什么五子棋!但又不可能糊弄过去,只能道:“一种最简的棋,玩儿起来容易,我也是在杂书上见过玩儿法。”

    刘彻听着来了兴趣,“是如何玩儿的。”

    陈嫣解释了一下五子棋的玩儿法,真的只是解释一下而已,前后可能都不到一分钟毕竟‘五子棋’的规则就那么简单,几句话足够说的清清楚楚了。

    刘彻也觉得挺简单的,甚至没怎么把它放在眼里。只是出于好奇,拉住了陈嫣,非要玩儿一局。

    玩儿就玩儿吧,陈嫣也不在意。所以两个人就借着围棋棋盘和棋子,摆开了五子棋。一开始的时候刘彻把五子棋想的太简单了,被陈嫣三下两下堵死,输的很快。后来才发现五子棋虽然下法简单,看起来没有什么内涵的样子,但也有自己的技巧所在。

    太过骄傲自大的话,可是很容易吃败仗的!

    端正了态度,也注意五子棋的下法,这下输的没有那么快了,但还是赢不了——这是当然的了,陈嫣好歹也是五子棋小能手,称霸她曾经的学校可能做不到,但称霸班级的水平还是有的。

    刘彻只不过是一个刚刚上手的,除非真的是天赋异禀,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反过来赢她!

    不过陈嫣也知道,只要继续下下去,她输给刘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刘彻在棋类游戏上面算是很有天分的类型,她就不行了,五子棋下的好那是因为她感兴趣,玩儿的多。相比之下,班级里也很少有人钻研一个五子棋吧?

    所以等到刘彻更加熟悉五子棋,她也就没办法保持优势了。

    陈嫣是这么想的,但刘彻没有想这么多,他想到的就是这个‘五子棋’相比围棋的不同。

    相比之下,五子棋内涵肯 定是拼不过围棋的,围棋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思想!而且对局的过程微妙又有趣,堪比方寸之间的战争!五子棋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特质。

    但五子棋也是有好的地方的,比如开局简单,结束的也比较快,至少比一局围棋要快的多。而且玩起来虽然也有技巧、考量什么的,却不是特别费脑子。

    这些特点总结起来倒是有点像后世的手机小游戏!

    事实上两者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cao作简单,很快就能打一盘,杀时间又不怎么费脑子——最适合碎片时间里来一把了。

    于是刘彻总喜欢在各种时间缝隙里和陈嫣来一两局,甚至突发奇想的,觉得跟着博士学《道德经》的时候也能来。反正博士也看不到!

    刘彻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陈嫣却只有冷笑!他们两个是坐第一排的,而且棋盘那么大个玩意儿,藏也藏不下。要是博士真的发现不了他们的小动作,那不是老眼昏花、精力不济。而是真的眼睛瞎了、行将就木!

    然而陈嫣又很清楚,刘彻的主意很正,一旦他做了某个打算,不管有多么地异想天开,他总归是要试一试的。然而陈嫣显然还有优等生的‘矜持’,不愿意因为这样沙雕的事情被老师抓典型!

    没有办法,陈嫣只能想法子解决这个难题。

    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陈嫣很快想起了学生时代是怎么和同桌玩五子棋的——在草稿纸上打好格子,然后两个人画圈下棋,一个人画实心的,另一个人画空心的。都用铅笔画,这样一局完了再用橡皮擦擦去,开始下一局也方便。

    陈嫣描述了一下在布帛上画点下五子棋,刘彻想了一下表示赞同,然后就全都交给陈嫣去准备了,丝毫不觉得自己很任性、很过分哦。

    陈嫣: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管陈嫣到底是怎么想的,东西还是做好了。看着刘彻扔过来的布帛,陈嫣叹了一口气,只能拿起毛笔蘸了一点儿朱砂,红色代表自己,在棋盘格子上留下了完全不一样的颜色。

    然后扔了回去!

    “殿下就这样心喜这个‘五子棋’?”等到放课之后,陈嫣急匆匆离开了,韩嫣才好奇问道。

    这个游戏挺有意思的,但也不至于让太子痴迷吧。

    刘彻将布帛叠好想了想,没来得及说话,却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第54章 芣苢(3)

    陈嫣之所以急匆匆地离开太zigong,是因为真的有事!

    之前雍门的货栈已经按照她的属意改成了当铺, 上次看过之后她非常满意!硬件设施上完成的非常不错——主要原因是改起来简单!只要改动前面的门脸就行了, 后面货栈的仓库质量很高, 正好拿来做当铺的仓库。

    完美。

    而那之后,剩下事情中最主要的就变成了培训, 得培训处一批能经营当铺的人!

    当铺最重要的人物就是掌柜了, 非得找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不可!这样的人物并不好遇到,除非陈嫣找刘嫖借用。不过陈嫣没走这个路子,而是通过聚宝阁找了一个掌柜。

    聚宝阁里往来最多的就是大商人, 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也不少了!陈嫣派人用聚宝阁老板的名义向众商人求助, 想要找个合用的管事。待遇多高都能给的出来!请大家帮帮忙。

    一般来说,有这种人才, 大家都是自己用的,哪有给别人介绍的!不过事情也有例外, 就像是现代, 哪怕是世界第一的企业也有要辞工的人。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不单单是待遇问题,有可能是人际上的,也可能是受不受重视的问题…

    虽然有的人小心眼,自己用不上的人才就会想着打压。但此时的人大多还是比较朴实的, 好聚好散见的比较多。此时见聚宝阁的老板愿意诚心礼聘一个帮手, 自然愿意顺手卖一个人情, 介绍自己留不住的人才过来。

    至于聚宝阁的老板能不能说服人留下, 那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最后确实也给陈嫣招了一个合格的…邯郸人张秀。

    两边都对对方满意了, 那么这桩生意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当铺只一个掌柜自然不行,还得有学徒、伙计,以及更加重要的专业人士,坐柜和站柜的,还有供奉!

    对于坐柜的、站柜的,可能陈嫣更加熟悉一些,因为电视剧里时常出现在当铺柜台后面的那一个就是站柜的,很多时候当铺比较小的话,掌柜的和站柜的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此人必须对各种各样的当品都有一定的了解,并且做出合适的估价。牢牢地踩住顾客的底线,同时给自家当铺多挣钱。

    而坐柜的,更像是一个兜底的角色,往往坐在柜台后头,顾客看不到他。只有当顾客和站柜的对于当品价格谈不拢的时候,又或者站柜的自觉拿不准价格的时候他们才会出场。

    而供奉,算是当铺的顾问了。有一些宝贝的价格实在太过高了,又或者不是上门来的客人,而是要去败家子家里掏家底,这个时候靠杂而不精的站柜、坐柜是不够的,更加专精的人物就是这时候用的!

    相比起掌柜的,这样技术性的人才对于陈嫣来说倒是比较好找…一个是从自家专管库房的奴仆中寻。这些人看过的好东西恐怕比许多有钱人还多了,眼力早就练出来了!

    再有一个,也可以挖大舅的墙角。陈嫣派人去了少府一趟,然后就带回了两个人!

    少府是官府机构没错,里头的人都是公务员不假。然而,并不是谁都是官员的!里头多的是皂吏,甚至临时工一样的角色!在大汉朝,低级官员的日子且过的相当清贫,得家里妻女劳作才能养活一家,更别说这些底层小吏了!

    这可不是后来朝代小吏没地位,但能挣的盆满钵满的时候!

    既没什么地位,过的也不好,陈嫣从中找到几个常在府库做事,眼力超绝的。许诺出待遇…有什么不肯跟着走的!

    不过这些人并不能直接用,还得给他们做培训。

    这个时候也没人做当铺,所以培训工作只能由陈嫣来做。陈嫣当然不可能亲自去教他们,所以写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教材让人送了过去——很多地方肯定不够严谨,毕竟陈嫣也没有真正在当铺这一行做过。不过这也够了,毕竟任何东西起步的时候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在运行过程中是会自我修正的。

    教材里面说明了做当铺的规矩,比如防止伙计偷盗库房该怎么做。也说明了做生意的时候种种诀窍,怎么压低价格——而有的时候却得反过来抬高价格!因为有的顾客来当东西只是为了解一时之急,甚至干脆就是利用当铺完善的库房和管理存货而已!这种时候只有将价格抬高,利钱才会高呢!

    当铺里的规矩多如牛毛,陈嫣能够想到的却不多。不过也幸亏是这样,所以才能这么快训练好上手!要知道后世典当行业成熟的时候,一个学徒要好学习好几年呢!这固然有故意延长学徒时间的嫌疑,但要学的东西多也是事实。

    陈嫣急匆匆地离开太zigong,然后又急匆匆地出宫,正是为了和当铺的掌柜张秀见一面。本来可以简单一点儿,让张秀来宫中的,陈嫣向她大舅求一求,让个平头百姓进一回宫也不难。但陈嫣有一种看宫廷剧长大的女孩子特有的谨慎,不愿意做这样出头的事情,干脆自己走一趟。

    而与此同时的宫外雍门附近的一间酒舍二楼,单独的小房间内,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的男子有些焦躁地摸了摸胡子。

    旁边一个僮仆小心翼翼地看着主人的神色,挥退了一旁准备帮忙倒酒的女子,自己亲手斟酒。讨好笑道:“君为何忧虑呢…今日与那位不夜翁主见面只是说定经营之事而已,君已准备良久,再无一丝纰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