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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第40章

    崔行舟很庆幸,若不是他抓捕芸娘,钓出了绥王这尾大鱼,也许他还要走一段时间的弯路。

    自从发现青州的许多官员,与绥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后,他派人着手调查,无意中得了线索,竟然访查出一位归乡多年的御医后人。

    这位御医医术高超,因为江湖出身,还会些别的中规中矩的御医不大精通的路数。据说当年在京城里乃是绥王亲用的太医。

    可是就在多年前,这位太医去了绥王府出诊后,便得了急病,死在了绥王府里了。

    当他的尸体被抬回来时,家人妆奁棺椁,竟然在他的脚底板上发现了墨迹印子……当时字迹还算清晰,长子熟谙父亲的医术,一看就知道是解鸩酒之毒的药方子。

    给太医装殓尸体的长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一向身体康健的太医会猝死。绝对是救下了些不可言说之人,而被绥王灭口。

    可见父亲死时应该在睡梦中,鞋袜未穿,与人挣扎,无意中踩上了落地的药方子,才会满脚的字印子。

    那些个给父亲穿衣的凶手应该并未注意到他脚下有字,只给他抬上担架,盖上白布就送了回了府里。

    想明白了这一点,吓得长子借口送父亲叶落归根,回乡入祖坟,全家收拾了行李,其余的两个儿子辞去太医之职,全都卷铺盖回家去了。

    如今那大儿子年事已高,当年老淮阳王与他有恩,所以崔行舟亲自赶路,一路风尘仆仆去问时,他才说出了隐情。

    至于那位老太医救下的是谁,崔行舟当时就明白了。

    那鸩酒也不是人人都能喝上的,依着太医死的日子,正是那太子遇害,子嗣被纷纷赐死的关卡。

    而且他前不久探访的恩师也曾说过,太子的两个嫡子也许未死。若是两个中毒的年幼孩子能活下来,必定是有绥王的助力在其中。

    再推算下年龄,其中那个长子的年岁……倒是跟那个子瑜公子相当。想到这时,崔行舟突然茅塞顿开,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子瑜,就觉得眼熟的事情。

    现在细细想来,那个子瑜清俊的模样,与他小时在宴会上见到的太子妃是何等相似!

    如此想来,据闻当年太子死去,府内不见了一大笔的钱财,应该也是被消失的幼子带去了。

    再联想到那日仰山上有人指控柳娘子卷了巨额的钱财……崔行舟一下子就打通了许多以前阻塞的关节。

    那个与他对阵甚久的仰山贼首,居然就是当年消失的皇孙刘淯!

    当崔行舟心事重重,再进北街小宅院时,眠棠正跟着李mama在院子里指挥着两个小丫头拆被子呢。

    过几天,天就要凉了,被子需要絮些新棉花才缓和。

    所以眠棠从店铺回来的时候,买了两袋子的棉花,准备给家里主仆们的被子都絮一絮。

    所以院子洒扫干净后,再铺上几张大油纸,李mama让小丫鬟被子铺展开来。

    见相公回来了,眠棠让李mama和两个小丫鬟忙活着,她走过来迎接夫君。

    崔行舟问她今日的日常时,她也径自说了店铺里遇到个花头陀的事情。

    “那位义士说得不错,现在灵泉镇总有外乡人入,鱼龙混杂,柜上再请个能干的掌柜主就行,你不必总去抛头露面。”

    虽然今日部下跟眠棠说的,都是崔行舟吩咐的,不过当着眠棠的面,他还是郑重又说了一遍。

    毕竟他不会每日都路过店铺,给眠棠阻挡灾祸,安守在北街,倒也省了意外发生。

    眠棠也觉得夫君所言在理,很信服地点了点头。

    “他今日捏你何处了?”崔九一边喝茶,一边温和问道。

    眠棠老实地举起了左手。然后她就看到,夫君慢慢放下茶杯,牵起她的手来到屏风后的水盆子前,用帕子沾湿水,给她洗手腕子。

    柳眠棠觉得那水盆子里的水有些发酸,便噗嗤笑道:“我若被人不小心碰了全身,相公可要将我按到水桶里,泡上几日?”

    说完后,柳眠棠自己都后悔了,她就是总记不住女夫人当初教给她的谨言慎行的要义。什么碰全身?女儿家的名节怎么能随便跟夫君开玩笑?

    不过崔行舟并没有申斥她的失言,而是低头,薄唇勾起道:“不要紧……到时候,自然有法子将你‘洗’干净……”

    不知道为何,眠棠总觉得他笑得不真,眼睛里还噙着说不出的寒气。她不喜欢他这么看她,便伸手向夫君的俊脸上掸水珠子。

    崔行舟缓了眼底的寒意,抓住了她调皮的纤手,将她拉拽进怀里,要拿鼻尖上的水珠子蹭她的脸。逗得眠棠面颊绯红,咯咯直笑。

    李mama正端着两盅炖煮好的枸杞红枣甜水汤进来,正看见王爷跟柳娘子嬉闹的一幕。

    老mama的手腕一抖,差点将甜水扣在鞋面子上。

    崔行舟见李mama进来,倒是缓了笑意,拉着眠棠坐在桌子旁喝甜水。

    只是在李mama端着托盘要出去的时候,淡淡吩咐了一句:“以后我回来时,没有吩咐就不要进来……”

    在李mama的心里,这北宅并非王府内院。

    规矩,她都懂!

    可是只有进入王府内院,男主子跟妻妾私下相处时,她们这些奴婢才会刻意回避,不去打扰。

    而这北街的宅院,不过是个变相的牢房而已,没想到居然也得行了王府内院寝房里的规矩……

    李mama退出去后,老脸已经说不出是什么颜色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利用完柳娘子,还要真收了她不成?

    想到王府里那位廉小姐的娘,李mama摇了摇头。王府里上一辈妾室的勾心斗角看得太多,她都心累。

    就算是廉小姐能容得下柳娘子,只怕那位尖酸刻薄的廉夫人也不能容,一定是要撺掇着未来的王妃整治柳娘子的。

    到时候,名节受过污损,又无可靠夫家帮衬的柳娘子可怎么过活啊!

    要知道王府里男子的爱宠,也非一生一世的啊!

    李mama此时,真真切切地担忧着柳娘子的将来,却看不到一丝见亮的地方。

    那屋子里依旧传来无忧欢快的嬉笑声,不一会就没了动静,也不知俩人在闹着什么……

    不出崔行舟所料,绥王去见的正是他的侄孙刘淯。

    在仰山下的行舟中,刘淯登上了一艘湖中的游船。

    刘霈一早热好了醇酒,等候太子遗孤的到来。

    虽然他是爷爷辈分的,可是论起年龄来说更像刘淯的小叔才对。

    刘淯舍弃皇姓多年,骤然见到皇室中的长辈,一时却不知叫什么才好。

    幸而刘霈很平易近人,似乎看出了子瑜的为难,只笑了笑道:“既然你现在还没认祖归宗,也不必拘泥于世俗称呼,叫本王封号即可。”

    子瑜拱手道:“那么子瑜便孟浪无礼,只称您为绥王了。”

    说完,刘霈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只让刘淯坐下,替他倒了一杯温酒,无限怅惘道:“最后一次见你,还是个孩子,一转眼的功夫,竟然有这么大了,太子泉下有知,当时欣慰,也不枉我当年救你一场……”

    提到这里,子瑜的眼圈也微微见红,不过他这么年经历的大悲太多,倒是不愿在人前落泪了。只再谢过绥王当年的相救之恩。

    当年他毒发,虽然被亲信拿了街上乞讨,相貌肖似的孩儿来顶替了他和弟弟,将他们救出了东宫,但那鸩酒的毒性太霸道。若无良医也要一命呜呼。

    幸好孙将军与那绥王有些私交,当时还是少年的绥王也是胆大,竟然寻了位御医配出良方救下了他。

    这样的恩情,子瑜是感念在心的,所以当初眠棠说些绥王居心不良的话时,他还不轻不重的申斥了眠棠一番……

    可绥王来此并不是攀附亲情的,所以长话短说只单刀直入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子瑜自然提起了与石总兵联姻的事情。刘霈觉得这是一段良缘,感慨说子瑜也该结婚生子了。无论将来大事是否能成,太子一脉香火绝对不能断。

    待得他与石小姐成婚之日,他绥王府也会出礼相贺。

    接下来,绥王分析了如今朝中形式,如今贵为太妃的熹妃的娘家吴家飞扬跋扈,外戚把持朝政,很不得人心。如今朝里的老臣还在,尚且记得前太子的贤德。

    他朝中的心腹已经替刘淯铺好了路,只待招安之后,他入京领取官职,到时候再图谋时机,举兵宫变,铲除jian妃一党。

    刘淯平静地听着皇爷爷画下的大饼,淡淡道:“图谋大业尚且还远,在下若能手刃仇敌,为父王幼弟报仇雪恨,便心愿已足,至于治国才略,某自知鄙薄,实在不堪大用,还需的绥王拨乱反正,挽救大燕山河……”

    当刘淯辞别绥王,下船而去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寒气袭人,咳嗽不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当他上了马车后,秦先生小声道:“绥王虽然为公子血亲,可是公子不能不防啊!”

    刘淯点了点头,山上的贪污案起后,他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他有些太看重旧情,总是感念当初东宫相救之恩,而不愿将这些旧部想得太坏。

    可事实上,人心会变的,他的这些旧部,其实人人都有一副自己的算盘。

    眠棠的出走,让刘淯看清了不少世事。

    这个绥王是个什么东西,眠棠一早就给他分析过了,更是极力反对孙将军与绥王联手的意见。

    只是依着眠棠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保守,血海深仇何日能报?

    其实他也知道,眠棠虽然聪慧却并无太大的野心,若不是为了他,她当初也许都不会在仰山留下来。

    如今眠棠离开了,刘淯也没了说服她的必要,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冒险一试。

    他太急于成功了。他的前半生背负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苦难,现在也唯有破釜沉舟,才能赢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眠棠。

    想到这,他的拳头收紧,前方路途荆棘,身后火海茫茫,他别无退路,唯有一直前行……

    而绥王看着病弱的侄孙离开后,倒是玩味的一笑。

    身子骨这么弱,恐怕也承受不住太多的福运。

    绥王的母后乃是大燕世家的宫家,他的母亲尊为太皇太后,何等尊荣,妖妃也不过是她的儿媳妇罢了。岂容妖妃外戚吴家作得无法无天?

    是以宫家若想扳倒吴家,便将厚望积蓄在了他刘霈的身上。

    不过就像母后所言,如今时机不到,且容得吴家再嚣张一段时日,待得天怒人怨时,便是他刘霈重返京城时。

    而现在,他还须得养精蓄锐,再蛰伏一段时间。而刘淯也好,还有那个淮阳王也罢,都是牵引吴家的筹码,他不急……

    可是这闲暇下来的时间,总是要有些消磨的营生的,不知怎么的,一副桃花粉颊的面容浮现在了刘霈的眼前。

    失忆了,又武功全失了的女匪头子……偏偏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庞。

    这样的鲜嫩摆在眼前,倒真是勾起了刘霈的胃口。

    所以在回去时,刘霈特意又路过了灵泉镇,想要会一会这小娘子。

    可是瓷铺的柜台上端坐的那位,居然是个胡子邋遢的老头子,一问才知,那娘子旧疾犯了,东家心疼娘子,再不让她来柜上了。

    刘霈听了挑挑眉,倒也并不在意。左右不过是个商贾从河里捞出拔了刺的花儿,倒叫他走了狗屎运喝了头汤。

    不过刘霈贵为皇子,自然做不来强抢民女的勾当,这等落人口实的做法岂不是成了泼皮无赖?

    回头他会嘱咐自己的管事,借口定瓷器,想法子将那个商人弄到惠州,寻个罪名押入大牢。

    看那柳娘子来救不救她的挂名丈夫!到时候,若是求到绥王府来,他倒是可以开个后院小门,让柳娘子进来,细细商量……

    而柳眠棠并不知有人正打着自己的主意。她正在贺家府上参加茶宴,顺便分一分贺家大爷从京城里带来的各色子布料。

    灵泉镇不比京城,虽然照比偏僻的乡镇要好很多,但是有许多稀罕物,还得靠有门路的从京城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