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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大夫人从边上走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老爷,你在做什么?王mama怎么了?”

    祝承乾大手一挥:“把夫人送回去。”

    丫鬟们上前来搀扶,大夫人气得不行,转身一见扶意,几步上前,竟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扇过来,骂道:“又是你!”

    扶意没料到她会动手,猛的一巴掌,眼前一片漆黑,重重摔倒在地上,脸上火烧似的疼,身上也疼。

    “把夫人带下去,你们愣着做什么?”祝承乾大怒,“还不把少夫人搀扶起来?”

    “祝承乾!你要把我的人怎么样?”大夫人急得不顾威仪,冲着丈夫大喊,可是下人们不敢再惹怒老爷,七手八脚地把人拉走了。

    扶意被搀扶着站稳,她的手掌因下意识地支撑身体而擦伤,这会儿顾不得疼,就担心祝镕回来看见,要杀天灭地了。

    “老爷,我说,我都说!”王mama爬过来抱着祝承乾的腿,哀求着,“是我家弟媳妇弄来的,城南土地庙外,有人张罗这事,她就花了五两银子给弄来,这不是脏东西、这、这是……”

    祝承乾不自觉地看向扶意,翁媳二人也算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

    王mama垂死挣扎的狡辩他们不在意,但昔日在纪州那么远的地方,都要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如今贱价到了这地步,背后是明莲教死灰复燃,还是有人假借名义敛财,暂时不好判断。”

    王mama见有一线生机,颤抖着说:“老爷,奴婢就知道这些,真的,求老爷开恩……”

    祝承乾却漠然转身,冷冷地吩咐家丁:“王氏偷盗,家法处置。”

    扶意心头一震,家法处置四个字,可轻可重,但眼下这情形,王氏断然保不住性命。

    公爵府不会直接把人打死,打得半死不活,不救不治,不给饭不给水,这人也就……

    “老爷,老爷!夫人救我,夫人救……”王mama还企图喊叫,被人捂着嘴拖走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惊魂未定,也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大老爷能下令惩治王mama,一定是翻天的大事,触动了老爷的底线,这架势,是有去无回了。

    祝承乾走向儿媳妇,见她脸上肿了一片,冷声道:“回去好生歇着,今日不要出门,别叫人看见,平珒和姑娘们的课,停一天不妨事。”

    “是。”扶意躬身道,“媳妇年少不经事,见这东西吓坏了,满心只想着给相公出口气,更知不能牵连父亲遭人诟病,被皇上问责,可弄得这样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实在羞愧,请爹爹责罚。”

    她跪了下来,态度恳切谦卑,字字句句是为了祝镕,全都是祝承乾爱听的。

    “回去吧,其他的事,之后再说,不要对下人乱开口,对韵之她们也不得提起。”祝承乾道,“你方才说是救我,便是知道其中的轻重,我也不必再多说。”

    扶意领命,起身要告辞,祝承乾又道:“回去收拾一下,稍后命人来把床和被褥全换了,你去祠堂烧个香,求祖宗庇佑。”

    扶意照着公爹的吩咐,来祠堂烧香祈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少夫人被罚跪,加上王mama一清早出事,家里传得沸沸扬扬。

    韵之得到消息赶来时,天已大亮,却遇上烧罢了香出来的人,见扶意一脸轻松,还带着笑容,她心里更奇怪了。

    “挨打了?”韵之捧着她的脸,“肿着呢?”

    “没事,已经好多了。”扶意道,“等你哥哥回来,不许乱说话。”

    韵之恼道:“你当初怎么说大嫂嫂来着,现在轮到你自己了?”

    扶意颔首道:“这是嫁了人才明白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不说,我有我要说的,可你一通乱嚷嚷,他就该急了。”

    “大伯父打你?”韵之颤颤地问。

    “当然不是,父亲最在乎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现在最在乎我。”扶意说,“他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伤害我。”

    这下韵之也不必问了,跟着回到清秋阁,见下人来搬床,好大的动静,折腾半天才消停,可扶意就是不告诉她为什么,要她等一等。

    兴华堂里,大夫人气得茶饭不思,王mama一走,她看谁都不顺眼,茶也不想饭也不思,一早上摔了不少东西,吓得丫鬟婆子们都不敢靠近。

    可是祝承乾除了交代她不要去为难儿媳妇之外,什么都没说就上朝去了,若非是为了太子遇袭的事,她绝不能容忍。

    在这急人的时候,大小姐驾临兴华堂,下人们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屋子里的人之前就换过一拨,好些下人从没见过传说中的大小姐。

    大夫人赫然见到女儿,慌张地扶了扶发髻,担心被涵之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坐下后又故作镇定地说:“你怎么过来了,身子不好,若想见我,我来见你就是了。”

    涵之坐下,看了眼爹娘的屋子,比从前更富丽堂皇,摆设物件都是眼下时兴的,与世隔绝五年,她错过太多世间的新鲜事。

    “那些日子,我天天找您喊您,以至于跑出来,闯到清秋阁。”涵之说,“可惜您一回也不来。”

    大夫人却说:“这几日我要来见你,哪一次不是被你们阻拦的,你又怪我不是?”

    涵之淡淡一笑:“娘,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

    大夫人抿着唇,紧张地看着女儿。

    涵之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母亲怎么应我,我就怎么信。”

    “什么……”

    “前些日子给我下药,是您的主意,还是王家的擅自做主?”

    大夫人浑身一哆嗦,不自觉地握住了手腕,手腕上被女儿咬伤的疤痕尚未完全消退,她咬牙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涵儿,你说谁给你下药?”

    第296章 未来的皇后

    母女之间到这份上,涵之再无他求,也许母亲的一句实话,还能挽回一些什么,但她终究还是撒了谎。

    “我也知道,母亲不会对我下毒手,王婆子是罪有应得,母亲别再惦记她,另寻趁手的下人来服侍您。”涵之道,“您渐渐上了年纪,如今儿媳妇进门,我也在家,一些琐事小事,就打发我们来做,您也好养养精神。”

    大夫人冷笑:“我与那小贱人势不两立,你还要我放权给她?我没有儿子,哪里来的儿媳妇,我只有你一个女儿。”

    涵之微微一笑,既然话不投机,向母亲欠身后,便要告辞。

    眼看着女儿离去,大夫人起身追来:“涵儿,涵儿……你真的不要娘了吗?”

    涵之背对着母亲,笑得很绝望。

    “涵儿……”

    “母亲保重。”

    只留下四个字,涵之离开了,跨出兴华堂的门,也彻底斩断了她与娘亲的亲缘。

    她愿意体谅爹娘的难处,他们伴君如伴虎,他们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兴亡。

    当揣摩出皇帝的杀意,果断作出选择,牺牲她一人,以祝家上下百余口人为重,不愿将百年家业毁在自己手里,这一切,涵之都可以理解。

    可即便面对扼杀她的骨rou,将她致病致疯的事实,母亲依然毫无愧疚,甚至反问自己是不是不要她,涵之心里就明白,父女母女的缘分到头了。

    清秋阁里,扶意在书房准备弟弟meimei的课,有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来说,大小姐到了。

    上回大小姐来,就动家法打了人,因此这院里上上下下见了涵之就害怕。

    扶意迎到门外来,刚好天阴起风,她搀扶着大jiejie说:“往后您直接进门便是了,不要站在风口里,太医说吹了风,也会头疼。”

    涵之道:“我不能总躺着,出来走动走动,见识新鲜事,才不会去想过去的事,如此也就不会犯病了。”

    “昨日咱们府上的郎中开的方子,太医也说可以一试。”扶意道,“只是里面几样药材不易得,要走遍天南地北才能齐集,待相公回来,我就让他去想法子。”

    进门落座,涵之命香橼带人下去,扶意便主动解释早晨发生的事,可涵之却说:“你有你的主意,不必事事向我解释,从今往后,你才是这家里的女主人不是吗?”

    扶意却邀功似的问:“jiejie,我做的对吗?”

    涵之想了想,笑道:“说不上来,但结果是好的,连我爹也不能挑你的不是。不过韵儿正生气,说不带上她,说白哥和黑妞是她养的。”

    扶意说:“事情可大可小,眼下不能向她解释,倘若明莲教当真死灰复燃,那背后的势力非要查清楚才可。”

    涵之颔首,说道:“其实我来,不是和你讨论明莲教,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扶意忙起身,毕恭毕敬地站着,以为长姐有指教。

    可涵之让她坐下,神情郑重地说:“倘若有一日,我再也无法清醒,真正痴了疯了,有几件事,请你替我向世子和王妃娘娘交代。”

    扶意的心紧紧揪起,摇头道:“不会的,jiejie,等相公回来,我就让他去张罗药材,太医也说您……”

    涵之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到时候,我若还在家中,就把我送去郊外庄头,若是已经去了王府,你和镕儿就把我接回来。此外,告诉世子,为了王府的血脉,为了大齐,请他另娶贤妻,与我合离。”

    扶意连连摇头:“jiejie,我做不到。”

    涵之道:“不要任性,世子不能没有儿孙。”

    扶意反问:“可是,血脉一定意味着传承吗,太祖太宗那样英明的皇帝,开创大齐盛世,祖祖辈辈传承至今,当今又如何呢?可见,传承的意义远在血脉之上,将来您和世子没有孩子,可以抱养,何况郡主的孩子也是王爷和娘娘的血脉,是项氏皇朝的血脉。倘若世子爷有此意愿,相公和我都不会阻拦,也没资格阻拦,但若世子爷并不愿意这么做,谁也强求不了他,我更是说不出这些话,jiejie还是不要托付我,不如托付韵之。”

    涵之轻轻叹:“傻丫头,这么多的道理,只能在你心里,江山天下,岂是靠意气用事就能治理好的?扶意,难道你希望大齐未来的帝王,没有中宫皇后?”

    扶意说:“不是有您在吗?”

    涵之恼道:“哪有疯子可以做皇后?扶意,我没说现在就要放弃一切,是说万一,万一将来我疯了。”

    第297章 图我哥哥样貌英俊

    扶意内心沉重,到这份上,她也有很多的话想说。

    “奶奶和镕哥哥,一定会尽力医治您的病,这一切很遥远。”扶意说,“在那之前,jiejie是否想过,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涵之问:“你是说,家人的生死?”

    扶意道:“皇帝若能知难而退,自然是天下太平,但眼下,这显然不能够,早些晚些,必有一仗。到时候干戈四起,镕哥哥若是忠君,可保家宅平安,但从此姐弟成敌,我与他也做不成夫妻。但若忠国,他追随王爷讨伐当今,他一个人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一大家子人要怎么办?”

    屋子里一阵寂静,良久,桌上的茶水都凉了,扶意起身要给jiejie换新茶,涵之才问:“扶意,你后悔吗?”

    扶意摇头:“我不后悔,我也不怕死,可我舍不得奶奶,舍不得兄弟姐妹,我不愿看着无辜的他们为皇权斗争而付出性命。jiejie,这是我的真心话,豪情壮志时,我也能将生死抛之脑后,但更多的时候,是夜深人静,镕哥哥安稳地躺在我身边,是嬉戏玩闹时,韵之无忧无虑的笑容,是饭桌上祖孙三代的天伦之乐,jiejie,我时常会为此动摇。”

    涵之温柔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懦弱和胆怯,你愿意敞开心扉对我说,反而更值得我敬重。”

    扶意苦笑:“jiejie,我很没用是不是?”

    涵之摇头:“这才是人之常情,有血有rou。扶意,不要怕,从现在开始,我们做好长远的计划,做好最坏的打算,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到那一天,不仅是你我,不仅是镕儿,奶奶和所有的家人,都会做出选择。”

    扶意眼中渐渐有了光芒,她镇定下来:“jiejie,若有一日,您成为皇后,我可以请求一件事吗?”

    涵之笑道:“你先说来我听。”

    扶意道:“我盼着朝廷能重开女学,再现太宗盛世,若有那一日,我愿尽绵薄之力。”

    涵之郑重地答应:“这是好事,我必当鼎力促成你的心愿。”

    扶意欢喜起来,周正地施一礼:“多谢jiejie。”

    涵之趁机问:“那我托付你的事呢,你也答应我可好?”

    扶意狡猾,一脸茫然地反问:“您托付我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