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还没等乔婉想明白，马伯文已经带着农技站的站长肖红军来到自家的土豆地里。

    “站长，这位是我们村的村长何大牛同志，站在他背后的人是我家孩子的娘，还有这位身穿军装常服的同志是退伍返乡的罗晋。”马伯文先是看了一眼乔婉，然后稳下心神开始介绍。

    因为身穿军装的罗晋就在站乔婉身侧，十分显眼，所以马伯文不得不连通他一起介绍了。

    “你们好！我是县城农技站的负责人，我叫肖红军。”

    “肖站长好！”

    肖红军打过招呼之后，视线落在了挖出来的土豆上。他弯腰捡起一个土豆，拿在手里颠了颠，“这就是你们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吗？这么大个儿！”

    “是的，肖站长。您请跟我过来，我带您看一看乔婉家土豆的长势。”何大牛从儿子手中接过锄头，领着县城里来的干部同志往地里走去。在他的观念之中，马伯文带回来的人，一定可以解决乔婉目前的困境，所以他十分热情。

    从一开始就被马伯文忽略不计的徐主任原本想要上前，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罗晋给拦住了。

    徐主任对上罗晋冰冷且坚毅的脸庞，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下去。

    何大牛是庄稼把式，他一锄头下去，不仅没有挖烂土豆，还直接把一窝土豆给带了出来。

    “站长，您请看，这就是乔婉家种植的高产土豆。”

    比成人的拳头还大的土豆簇拥在一起，十多个土豆一窝，偶尔夹杂着一些偏小的土豆，最小的也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

    肖红军亲自弯下腰，把这一窝土豆从地里刨了出来，他一边刨一边数，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马伯文，你来跟我说一说，你家的土豆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好。这些，可全都是良种，我们县城里的宝贝疙瘩。”捧着土豆站起身来，肖红军回头看向马伯文。

    “站长，是这样的。你看看这些土壤里面，是不是有草碎？这些全都是我们特意弄碎了撒到地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持土壤的湿度。毕竟山地干旱，灌溉艰难。还有你看山地旁边的竹条和草帘子，这些是在冬天给土豆保暖抗冻的。您再看看这些土壤，里面加了我自己沤肥的材料。”

    关于土豆的种植方法，马伯文可以说上一个小时不停歇的。

    他有预感家里的土豆会高产，但没想到产量会如此惊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马伯文还是被地里挖出来的土豆给惊呆了。

    “好！好！好！”

    听了马伯文的解释，肖红军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在这些山地上，我看到了一个劳动人民的付出。乔婉同志，你辛苦了！”

    乔婉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一个字。马伯文的这位领导倒是看起来不错，是个务实能干的人。他自从来了之后，目光一直都在山地里，他听得仔细，也看得仔细。

    “今天既然马家湾的村民都在，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咱们一起把这八亩山地的土豆挖出来，好不好？”

    “好，没问题。”

    “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干活的。过几天，我就让马伯文给你们带一批良种回来，作为我们农技站给你们的报酬。还有乔婉同志，我在来时已经跟马伯文商量过了，县城农技站决定以市场价格收购你家的土豆，你看怎么样？”

    乔婉看了一眼马伯文，笑着回应道：“当然没问题。”

    事情已成定局，徐主任也只能干瞪眼，他知道即便是镇上的领导来了，也不能改变县城农技站站长的决定。

    有一种喜悦叫做丰收的成就感，摘果子、捡鸡蛋、收割稻谷和麦子的人都深有体会。即便这些不是自家地里的土豆，挖土豆的村民们也热情高涨。

    “哇，我这块地的土豆长得更好！你们快看！”

    “我这里发现了一个土豆王，长得跟大番薯一般大小了。”

    “你们别说，乔婉家的山地一点都不硬，一锄头挖下去，松松软软的，难怪能够长出这么好的土豆。”

    乔笙和乔骁姐妹也没有闲着，她们用自家地里的土豆，加了大米和各种杂粮一起做成土豆锅巴烘饭，赶在下午一点之前送到了每一个村民手中。

    家里的锅不够用，就借相邻罗家的大铁锅，在自家院子里搭了三个简易灶台，直接在院子里做起了饭食。

    爽口的泡菜切细凉拌，放在土豆锅巴烘饭上，简直就是人间第一美味。

    吃饭的碗是从各家各户借来的，乔笙和乔骁两姐妹，一个人挑饭，一个人挑餐具，直接给村里人送到地头。

    “大家歇一会儿，开饭啰！”

    正在忙碌的马家湾村民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乔婉还会给他们安排午饭，大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家家户户都不富余，他们这么多张嘴，不会把乔婉家里吃空吧？

    乔婉被村里人这么看着，第一次感受到了村民的善意。

    “你们放心吃吧，饭食是刚从地里挖回去的土豆，不会把我家吃垮的。大家先洗手，填饱了肚子再干活。”

    肖红军带来的干部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全都加入了挖土豆的队伍之中，听说开饭这才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

    “站长，来，请到这里洗手。”马伯文将清水舀到肖红军面前。

    肖红军没有拒绝，还在洗手的时候就闻到了饭食的香味，“伯文呐，你媳妇可真会做人。还有你家的这两个妹子，做饭的手艺也太好了吧，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马伯文脸上的笑容一滞，乔婉是他的前妻，曾经的媳妇。

    “站长，我去给您端饭过来。”

    马家湾的村民们排着队打饭，已经吃到饭食的人赞不绝口，他们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锅巴烘饭，一口下去还没尝到味儿就已经滑到肚子里去了。

    “乔笙，你做饭的手艺太好了！什么时候婶子跟你学一学？”

    “行，没问题。”

    “乔骁，你再给我来点呗。我会不会吃太多了？算了吧，一碗就够了。”

    “叔，您把碗端过来，今天中午的饭管饱。不够我和乔笙又下山去挑上来。”

    人群里传来一阵笑声，村子里的孩子们也都坐在田坎上一起吃饭，他们饿极了，同时也羡慕极了马振豪三兄弟和马雪燕两姐妹。他们可真幸福，每天都能吃到笙姨和骁姨做的饭食。

    坐在最边上的刘光洪和徐主任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原本不想参加劳动的，可村长何大牛愣是把他们给留了下来。

    现在倒好，帮乔婉干活不说，还得被迫看到村民对乔婉一家的赞许。

    碗里的饭食的确好吃，可他们两人的心情十分不美丽。

    第54章

    肖红军接过马伯文给自己打来的饭, 他一点也不讲究，直接跟其他村民一样, 蹲在地上就开吃。

    “嗯，伯文, 你家的土豆味道好像特别好。你们尝出来没？”

    农技站的其余同事这会儿正在奋力吃饭, 听到领导的问话连忙点头, “好吃的, 太好吃了！”

    碗里的土豆又香又糯, 有些还带着焦香的锅巴，米饭和糙粮差不多是土豆的一半，咸香味道搭配爽口的泡菜, 好吃到让人停不下来。

    马伯文见同事们都吃上饭了，自己才从乔笙手里接过一碗土豆锅巴烘饭。他看乔笙的眼神带着些许歉意, 上次回家看到家里突然多出两张嘴，他的确心里不太高兴。现在看来, 是他狭隘了。

    “你们也都吃饭吧，需要添饭和添菜的让大家自己来。”马伯文注意到，乔笙和乔骁两人的额头上流下了细密的汗水。

    “好的。”

    乔笙答应下来后扫了马伯文一眼, 并没有立刻给自己打饭，而是端起挑上山的米汤来到马振豪他们面前, 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喝点米汤。

    马伯文端着碗来到乔婉身边，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周围全都是人，似乎也不方便。

    “我去给你端碗米汤过来。”马伯文自己一口饭没吃, 又折了回去。

    乔婉抬头看向马伯文的背影，视线在帮忙的村民中转了一圈，马伯文的堂弟中，只有马伯航在，马伯祥和马伯仲不知道去哪里了。会不会是他们去通知的马伯文？

    罗晋吃饭的速度很快，他是马家湾第一个放下碗筷的人。

    当罗晋看到马伯文端着一碗米汤递给乔婉的时候，他下意识咬了一下后槽牙。

    今天他原本可以帮衬着乔婉的，可他为了观察乔笙和乔骁的反应，愣是看着乔婉跟徐主任据理力争。罗晋甚至相信，今天即便马伯文没有回来，乔婉也有能力摆平这件事。

    刚刚镇上的工作人员来了土豆地里，听说了县城农技站的安排之后，对方表示十分赞同，把关注的目光都放在了土豆良种和新型培育方式上。

    徐主任的计划落了空，乔婉不仅赢得了村民的支持，还顺利把地里的土豆全都卖了出去。

    罗晋第一次这直观地感受到乔婉的优秀和强大，她身上莫名的有一股跟自己相似的气质，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了解乔婉。所以，在看到马伯文和乔婉“夫妻”齐心的场面时，他心里的确有些不太舒服。

    县城农技站开了辆拖拉机进村，马家湾的村民饱餐一顿之后，稍做休息就开始听村长何大牛的安排。

    “下午村子里的年轻人先跟我一起分批把土豆挑下山。不用我强调，你们应该知道这些土豆全都是宝贝疙瘩，你们一定要轻拿轻放。下山的时候慢点，注意安全。其余人继续挖土豆，渴了自己去舀凉开水喝；累了就歇一歇。好了，大家都开工吧！”

    这个时候，村长何大牛的领导能力就体现了出来。

    村民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再加上乔婉给他们安排了一顿舒适的午餐，他们现在浑身上下全都是力气。

    下午四点钟，八亩山地的土豆全都装进了拖拉机的车厢里，堆了满满的一车。

    肖红军在离开的时候向乔婉保证，一定会如实称重，并且尽快把采购款交到乔婉手中，请她一定放心。

    马家湾的村民们目送县城农技站的领导离开，然后才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好像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用光了似的。

    但是，接下来乔婉说的话，让他们顿时精神百倍。

    “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们，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忙，我给村子里的每户人家都送五斤土豆。你们也都看到了，农技站几乎拉走了所有的土豆，这些是我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你们商量一下，回家拿个篮子过来装土豆。”

    乔婉站在洗衣服的石板上，对全村的老老少少说道。

    “乔婉客气了，我们又吃又拿的，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刚才县城农技站的领导都发话了，说过些天会给我们送良种来。真要论起来，还得我们谢谢你。”

    “乔婉，什么时候等你有空了，我们还得向你请教怎么种土豆呢。你家的土豆，又香又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土豆。叔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现在就回家拿篮子去。”

    村民们一阵哄笑，一天的疲惫在此刻得到缓解。

    乔婉家第一次这么热闹，马家湾的村民们笑着走进她家，然后乐呵呵地提着一大菜篮子土豆出来。乔婉说是一家给分五斤，其实到手的土豆远不止五斤重。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乔婉终于给大家分完了土豆。

    留在家里帮忙的马伯文也好不容易可以坐下来歇口气，他没有跟肖红军他们一起离开，而是有话想对乔婉说。

    “爹娘，你们辛苦了，喝口水吧！”马振豪和马振杰分别给乔婉和马伯文端了一杯水出来，递到他们手上。

    两兄弟身后还跟着马振宇以及马家双胞胎姐妹，五个孩子齐刷刷地站成两排，身上穿着的是罗婶子精心改过的衣裳。外套的下半截明显是用别的布料给接上去的，孩子们比去年高了不少。

    “都过来让我看看，我好想你们。”

    马伯文把meimei和儿子拉到自己怀里，见他们一个个长得跟地里的麦苗似的，他既欣慰还有些心酸。

    乔婉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

    晚上的饭食很简单，红薯清稀饭搭配香葱土豆泥、土豆丝煎饼以及凉拌土豆丝。乔笙和乔骁也跟着忙了一天，她们不仅要做活儿，还得照看着家里的五个孩子。

    等孩子们都睡着之后，马伯文找到乔婉，“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乔婉放下手中的围裙，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今天过得跟打仗似的，他们两人也就是现在才闲下来，有时间单独说说话。

    饭堂的八仙桌上，乔婉和马伯文面对面坐下，昏黄的煤油灯映照出马伯文俊朗的面容，有些日子不见，他似乎比之前更加稳重了，眉宇间也多了些自信。

    “你怎么知道家里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