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马伯文现在懂了，乔婉需要的是合伙人一样的伴侣，他们彼此有自己的重心和擅长的方面，不会强行要求对方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来走。就像是两条波浪线线，有交汇的点，也有分开的时刻。

    “乔婉，我懂你的意思。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混混沌沌的过日子。你也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有求于我，我很庆幸，自己学到的知识能够帮助到你。”

    这大概是乔婉和马伯文之间最和谐的时刻，两人第一次见面，乔婉一个过肩摔给马伯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乔婉在马伯文心中的形象不断发生着变化，直到此刻，她已经栩栩如生地刻在马伯文心上。

    很难再有第二个女人，能够进入马伯文的心田，得到像乔婉一样高的评价。

    在乔婉心中，马伯文从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慢慢有所改变；现在跟他相处，会让乔婉觉得轻松，而不是像刚开始那般，他的各种主张会让她抗拒，甚至是不耐烦。

    两人把一切都说开了之后，商量着一起去山地和洼地看看。

    马伯文想要知道家里山地里的庄稼长得怎么样了，顺便认一认刚换来的洼地。

    大豆、花生、玉米刚种下不久，还没有长出苗来，红薯苗倒是挺精神的，全都活了过来。

    “我打算用卖土豆的钱承包一片山林，用来种核桃和板栗。”乔婉指着山地背后的山林，对马伯文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听说现在的政策允许农民承包山林。我觉得你可以承包稍微大一点面积的山林。要是你手头的钱要是不够，算我入股怎么样？挖鱼塘应该要费不少人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以技术和钱入股山林和鱼塘，收成你六我四。”

    乔婉瞥了一眼马伯文，为什么不是三七分？

    马伯文看懂了乔婉眼里的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还不是怕自己要少了乔婉不同意吗？

    “我虽然不能提供劳力，但是我可以提供脑力。这山林除了种核桃和板栗之外，还能种山药、脚板苕、大枣、山楂，甚至一些中药材。”

    乔婉听马伯文这么一说，点了点头，“四六开没问题，回去你起草一份协议。既然你拿了收成的四成，你要负责跑销路。前景听起来美好，卖不出去全都烂自己手里了。”

    马伯文一见乔婉答应下来，喜得连连保证，“这还用说，包在我身上。”

    “只不过，你的摊子不要铺太大了。我总觉得，国家对于农业发展的政策还会再变。别到时候我们的投入都给比别人做了嫁衣。我们最好选择投入期短，收成快的方向。”

    马伯文的工作毕竟跟农业相关，他的政治嗅觉十分灵敏。

    “慢慢来，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乔婉倒是没想过政策方面的问题，但是听马伯文说了之后，她开始留意被自己忽略的这个点。

    马家湾的村民最近很忙，他们除了学着乔婉沤肥之外，还借鉴了她家的播种方式。

    有了土豆高产的刺激，村民们看到了致富的希望。哪怕自家地里的庄稼产量不如乔婉家的，也能让他们不再饿肚子。

    马伯文才刚刚来到乔婉交换的六亩洼地旁，就被村里的村民给叫住了。

    “伯文，你有空吗？到叔的小麦地里看看，给提点建议呗。你现在可是农技站的专家，听说现在正在推广什么科学种植。我看你家的土豆就特别有成效，所以想要跟你学学。”

    “叔，您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可承受不起。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到种小麦，各位叔叔伯伯才是老庄稼把式。我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们多包涵。”

    马伯文处事的圆润是骨子里带来的，他总有本事跟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并且让人感觉相处愉快。

    不远处，徐主任瞧着马伯文被大家簇拥在中间，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他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

    马伯文说到底还是地主后代，大家对他的崇拜有些过度了。

    第60章

    乔婉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麦苗地, 她家正好交换了两亩良田，等到这一季的冬小麦收割之后她家也可以种植稻谷和小麦了, 多学点种植要领总是好的。

    马家湾的冬小麦是去年十月份种下的，预计在今年六月就会收获。

    如今时间已经来到四月底, 麦田里的麦苗已然抽出麦穗, 因为还在成长期, 暂时说不好产量的高低。

    “各位叔叔伯伯, 咱们今天来说说怎么样才能让小麦高产。其中, 氮磷钾是保证小麦生长健壮，提高产量不可缺少的营养物质。你们知道吗？氮现在已经被国家制成了肥料，只不过我们这里暂时还没有卖的。”

    马伯文担心各位长辈听不懂, 所以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开始问了, “伯文，你说的氮磷钾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举个例子吧, 大家都喂过猪，你们应该知道，猪只吃猪草是长不膘的, 我们要添加米糠和让它长肥的东西。而氮磷钾对于农作物来说，就是营养液一般的存在。氮磷钾都是化学物质, 你们沤的肥料中，也包含有氮磷钾。”

    听了马伯文的解释，周围的村民开始频频点头。

    “难怪你家的土豆长得这么好，是不是就是因为使用的沤肥中包含了你说的氮磷钾？”

    “是的, 正是这个道理。小麦除了补充营养之外，还得防虫。我跟大家说个最简单的防虫办法，咱们村很多人都要抽叶子烟，对不对？叶子烟的烟灰，以及我们灶膛里的草木灰，都有杀虫的功效。”

    人群外围，徐主任不赞同地撇了撇嘴。

    他可不认为马伯文会真的跟村里人说起庄稼的种植技术，他一定是在忽悠大家，还编出了什么氮磷钾肥料。

    “咳咳！”徐主任轻咳了两声，提醒大家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徐主任来了。”有人小声喊了一句，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徐主任来马家湾也有半年了，大家对他有了充分的了解之后，也渐渐摸透了他的性格。知道他这个人喜欢一些面子工程，他这个村官也不能说没有作为，但是主要做的是地主分子思想改造工作，对于务农不过是个半吊子。

    他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恐怕没有什么好话。

    “马伯文同志，你学到的都是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在指导大家之前，是不是要多实践才行？万一，你要是带错了方向，岂不是全村的人都要饿肚子？”

    徐主任的话说得好听，言语之中的责备已经很明显了。

    马伯文看向徐主任，知道他心里很不爽自己，不爽乔婉，可又拿他们两人没办法。

    “徐主任说得对，我正好打算过一段时间把我们农技站的专家请到马家湾指导一下。我出生在马家湾，是各位叔叔伯伯看着长大的。现在我不能算是有出息了，但是也应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回报大家对乔婉和孩子们的关照。”

    马伯文话里有话，真要论起来，徐主任才是外人兼外行，他的话立不住脚。

    徐主任没想到马伯文会这么膈应人，他们一家都没把他这个主任放在眼里，真是可恶！

    “你别忘了，马伯文同志，你的叔叔和堂弟都是地主分子。我是来提醒你的，做事不要太高调了。思想出了问题，小心工作的饭碗弄丢了！”说完这句话，徐主任看向周围的村民，“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地里干活儿？要是觉得闲，每家每户给我派两个人去休整通往村子的马路！”

    站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马家湾上了年纪的村民，他们睨了一眼徐主任，不疾不徐地扛起农具准备离开。

    跟他争辩？

    还是算了，白费口舌！

    “伯文呐，今天真是谢谢你！”

    “我们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哩。叔们盼着你早点带专家回来，我们也想跟你家一样种出高产的庄稼。”

    “我怎么记得主席好像有一句话：事实胜于雄辩。大家都散了吧，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还能做好多活儿呢！”

    徐主任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马家湾的村民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一点没有把他当成主任。他们也不想想，村子里的种子都是他去上头争取来的！

    要不是他，他们都得饿肚子！

    还有马伯文也是，当初他还帮他多争取了粮食种子，早知道马伯文和乔婉是这样的人，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家好过。

    大家很快散了，村民因为得了马伯文的保证，心里十分高兴。

    无论是乔婉，还是马伯文，做事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村民们忍不住这样想：他家理所应该凭借土豆高产卖钱！

    晚上，马家湾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关门准备睡觉的时候，马伯文提着一袋子粮食悄悄来到马伯仲家。

    马伯仲开门的时候看到马伯文，不由得责备道：“伯文哥，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

    他谨慎地看了看马伯文背后，确定没人看到，然后才关上家门。

    茅草房里，三个孩子和媳妇都睡了，他正在煤油灯下给孩子们缝补衣裳和鞋子。

    换作以前，马伯仲是绝对不会做这些婆娘家才会做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心疼媳妇了。白天媳妇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他让她带着孩子们先睡了。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徐主任现在正盯着你，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我家？”马伯仲不赞同地看着马伯文，“你还是快走吧，有事儿明天我们在镇上见面再说。”

    马伯文对于堂弟的变化有些吃惊，但也能够理解。

    他将手里的粮食放在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马伯仲的身边坐了下来。

    “伯仲，我给你拿了点玉米面和白面过来，你先把它们收起来。现在不比半年前，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说话还是可以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情形并不像马伯文说得那样好，否则他也不会在夜里过来。

    马伯仲什么都知道，见到这样的堂哥，他反而更加羞愧。

    “种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跟乔婉说了，她会给你家准备。种庄稼的事儿你要是不懂，可以多向乔婉请教，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头干。还有，伯涛离开后有没有联系过你？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马家湾的村民都知道，去年给村子里的耕牛下毒的人就是马伯涛。

    他的离开，坐实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马伯仲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哥走的时候只跟爹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过得怎么样。”

    其实，他也试图找过大哥，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马伯文叹了一口气，他之所以今天会这么问，是因为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围剿反革命分子、土匪、恶霸。马伯涛要是真的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恐怕还会给家里带来祸事。

    但愿他离家之后能够走上正途，而不是歪门邪道。

    “你要是有伯涛的消息，想办法通知我。伯仲，再坚持一下，再忍耐一下。地主分子不是不可以翻身的，你要相信我。”

    马伯文主动握住马伯仲的手，两个男人的手掌握到一起，他们感受到了彼此掌心的茧子。

    马伯仲没想到，身为读书人的马伯文，手上也有茧巴。看来，他的生活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好。

    “我会的，伯文哥，你放心！”

    马伯文第二天还要回县城上班，所以他一大早就离开了。

    乔婉和乔笙在马伯文走后，也背着背篓赶集去了。她们今天计划要买一些小鸡仔和小鸭仔，这些家禽不方便通过私人空间带回来，就只能靠她们背回家。

    马伯文送回来的卖土豆的钱，乔婉打算全部用来买山林和挖鱼塘。

    她手头上有一些原主房间里的私人财物，可以满足他们一家人三至五年的饮食和日常生活开销。除此之外，乔婉把公公马致远以及另外一房马家人藏的浮财都交还给了马伯文。

    乔婉之所以同意马伯文入股，是因为她知道马伯文手里有钱。

    马伯文的工资是既定的，他即便有钱也不能正大光明的拿出来用。但是置地和进行副业生产不起眼，他们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慢慢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花的钱都是有来源的。

    上一次赶集大约在四个月前，去镇上的二十里路并不曲折，乔婉依然记得。

    难得遇到逢场天，路上有不少别的村子同样去赶集的村民。

    他们有的推着鸡公车，大部分人都背着背篓。毕竟，对于这个时候的农民来说，他们需要卖掉家里产出的农产品，才能用换来的钱去买自家需要的东西。

    乔婉和乔笙的脚程快，不多时就把同行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咱们先去买rou。阿笙，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多买些佐料吗？我寻思着我们下一次来赶集，恐怕也要等很久。”

    “嗯，婉儿姐，你放心，我采购清单上都写着呢，没忘。”

    因为她们要采购的物资很多，为了不被售卖的人员小瞧，乔婉和乔笙特意换上了她们最好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