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从门缝中往外看，奶奶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背脊弯驼，头发杂乱，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眼中似有微微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一声声带着沉重的呼吸。 简十初看着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心里叹了口气，我何苦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争这口气呢？ 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简十初双手紧握成拳，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人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了简十初一眼，又马上把头转了回去。 简十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默默地先把残局收拾一下，然后便去菜市场买菜了。 回来的时候，简十初发现奶奶在卫生间里洗澡，便开始了做饭，心里忍不住有些庆幸，或许这样也没有那么尴尬了吧…… 等简十初把做好的两个菜端上桌子，把饭盛好，碗筷放好，老人坐在桌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简十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逃似的走回了厨房做最后一个菜。 可是没想到的是，简十初在等待火烧开的过程中，随意地朝厅看一眼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骄傲的老人此时却在偷偷地抹眼泪。 那一瞬间，简十初也有种想哭的冲动。那种感受，就像六月时的暴风雨，毫无由来，突如其来地袭击你的心，让阵阵酸涩泛上心头。 其实，她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的坚不可摧，不是吗？ 简十初擦擦眼角的泪光，转过身继续认认真真地把最后一道菜做好……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是她们之间最后一次会面。 等到下一次简十初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看着空荡荡的厅，简十初有些无措地问身旁的简爸：“爸爸，奶奶去哪里了？” 简爸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用火机点上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才缓缓答道：“送去养老院了，前几天她洗澡的时候又摔了一跤，已经完全不能走路了。伯伯他们没有办法一天24个小时看着奶奶，我又经常出车，只能把奶奶送去养老院了……”说到后面，简爸的话里带了一丝无奈…… 简十初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困难，她和简爸都不在家，搬出去住的伯伯又没有办法把奶奶接过去，只是三餐时间过来看并不能完全保证老人的安全，最后唯一剩下的路便是把老人送去养老院交由专人照看…… “以后有空就多去养老院看看你奶奶吧。”简爸把最后一口烟吸完了道。 简十初点点头，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以后要常去看奶奶…… 春去冬来，秋收夏迎，简十初没有遗憾地走完了自己初中的最后一程，顺利地迎来了高中。 “我说，只有八路车能到那里吗？”已经等了半个小时的沈疏绮看着面前的车来车往有些绝望地道。 简十初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再等一会儿吧。”其实她的心里也很是无奈，因为这趟车几乎没有什么人搭乘的缘故，所以班次很少，很难等。 “我现在体会到了，你去看你奶奶一趟真不容易。”沈疏绮拍拍简十初的肩膀道，“你看你每次去又买水果又买馄饨包子的，还要等那么久的公车，实在是太难了。” 听了沈疏绮的话，简十初只是笑了笑：“还好吧，毕竟一个月才去两次。” 正在两人说话间，久等的八路公交车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哎！八路！”率先看到的沈疏绮开心地跳了起来。 两人赶忙拦下了公交车，快速上了去。 “这里看起来还不错啊。”沈疏绮背着手打量着本市唯一一家的养老院。 简十初点头赞同：“这里环境是挺好的，而且照顾我奶奶的那个阿姨人也挺好的。” 由于来的次数比较多，简十初也慢慢地和照顾奶奶的护工熟悉了起来。 “心姨，下午好，我奶奶睡了吗？”简十初笑着和正忙着给一位老人喂饭的中年妇女打招呼。 “哎，阿妹你来了啊，你奶奶在里面呢，刚刚吃饱躺下。”心姨放下手中的碗，接过简十初手中的馄饨带着她向里走去。 简十初跟着心姨往里走，心里其实有点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来奶奶都会换一个床位…… “最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简十初把手里的水果放到房间里的桌上问道。 “还挺好的，血压什么的都挺正常的，就是她平时一直总想下床，然后我一下没注意她又摔倒了，所以那个脚一直都不好，都是肿肿的，你看。”心姨一边和简十初说着，一边把老人从床上扶了起来。 简十初看着奶奶依旧肿胀的脚，心里有些心疼，蹲下身轻声道：“奶奶我来看你了，还记得我吗？” 老人虽然住在养老院，但面色仍然带着红润，可以看出被照料得不错。听到简十初的话，老人的眼珠转了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记得，你不就是小妹嘛。” 小妹是简十初在家里的小名。 见老人还记得自己，简十初忍不住笑了。 “那你们先聊着，我出去看着外面先哈。”心姨把装到碗里的馄饨递给简十初，说了一声便去外面继续给老人喂饭了。 简十初用勺子舀起一颗馄饨，用嘴轻轻吹凉，送到老人的嘴边：“这是奶奶你平时最爱吃的那家馄饨，小心凉。” 老人用嘴接过馄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就你来了，哥哥呢？他怎么不来？” 听到老人的话，简十初的眼里滑过一丝失望，但面上不显：“哥哥去外地工作了，要过年才回呢。” 老人明显有些失望，冷淡地“哦”了一声。 简十初也不在意，捡着平时发生的趣事和老人讲了讲，逗的老人露出了笑容。 大概人老了以后精力就会有些不济，聊了大概二十分钟，老人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简十初看着老人不停点头的样子，便扶着她在床上睡下了。 “奶奶，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回应简十初的是开始响起的呼噜声。 老人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