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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DRESSER为宁安着装的过程中,在这些凌乱的思绪中,他忽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三面除了精致的妆容和服饰外,其他形式都十分简单。

    十六个模特四人一组,在灯光与音乐下,在评委的视线中完成了最简单的服装表演。

    宣布结果前,评委席上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魏胖儿和郑文泽起了争执。

    大家安静地等待着,虽然有点诧异,但却礼貌地保持了安静,静待着最终结果的出炉。

    魏胖儿和郑文泽小声争执了很久,最终以一向强势的魏胖儿做出妥协为结束。

    在这个过程中,宁安已经感知到了什么,因为魏胖儿有好几次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但郑文泽却没有。

    他知道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应该是不想用他,但另一个人,却很坚持。

    与他站的最近的女模特也感知到了什么,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肘,大约是表示安慰。

    最终宁安和田晓辞没能一起离开,宁安被淘汰了。

    田晓辞和其他几名被录用的模特被主办方留了下来,沟通一些后续事项。

    虽然想过很多次,但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宁安的大脑还是麻痹了一下。

    他穿上汪荣亲手做的衣服那一刻有多欣喜,这一刻就有多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田晓辞上来拥抱他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微笑着为他加油。

    田晓辞有些难过,但也没多说什么。

    自从走上这条路,他们早已习惯了被选择,被淘汰。

    无论你表现的多么优秀,也总有设计师或者主办方人员因为个人喜好而不接受你。

    也有可能在你已经参加彩排,为之付出巨大的努力,时间和精力后,毫无理由地被外模替代。

    这一行里,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这次的面试是在下午,宁安出去时天刚蒙蒙黑。

    身边没了相熟的人,他的情绪再不用绷着。

    他抿着唇往外走,被一个三流模特公司的经纪塞了张名片,对方说手里有几个大有来头的客人对他很感兴趣。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兴趣”是什么意思。

    直到出了酒店大门,走到廊檐下,他才反应过来,沉默着将那张名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天空应景地飘起了蒙蒙细雨,他摸了摸包才发现没带伞。

    路灯橘色明亮的光打在酒店台阶上,本该是温暖的,却给人一种深秋般的冷落凄凉之意。

    怎么能不失落呢?毕竟盼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久。

    但也不是没有别的路。

    他记得封允说过,楚和的内衣秀也是汪荣主理的,所以他之前为防万一也投了模卡过去。

    上周也接到了面试通知。

    就算再不济,也可以再撑半年,等秋季那场秀,或者出国留学,或者应方衿的要求去做助理设计师……。

    他可以有很多条路的,可却忽然有了一种四处飘零,无处落脚的仓惶感。

    像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孤独地漂浮在这个世界上,无家可归。

    他点了一支烟,站在台阶上,低垂着眉眼,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任细雨打湿了发梢。

    封允坐在车子里,看着他的身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的那种孤独感又出来了。

    他隔着细雨看他,只能看到烟头一闪一闪,看到他瘦削的下颌被烟头的微光打亮。

    今天的他似乎与那天的他再次重合在了一起,孤独又无助。

    他知道他这个人,虽然外表冷一点,但却并不沉重,反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向上力。

    能让他露出这样低落的情绪的事情,一定是真的让他很难受。

    而他也与那天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即便是隔着时空,今天的他和那一天的他,也都一样选择了把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有些东西,也许从最初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命中注定。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自我怀疑,不过都是徒劳。

    与那时不同的是,那时,他还离他很远,而现在,他已经离他很近。

    近到可以为他分担身上的重量,也可以与他一起去承受生活给予的苦痛,最后陪他一起走向荣耀。

    从他进了凯旋,他并没有听他的话离开,而是在这里等了他一下午。

    毕竟,这是对他至关重要的一战。

    赢了,他要第一时间对他送上祝福,输了,他要第一时间给他怀抱。

    封允重重地将指间的烟蒂摁进烟灰缸里,然后推门下车,在细雨中一步步向他走去。

    宁安并未注意到他,他的视线盯着脚下被雨水打湿的一小片台阶。

    直到自己头顶的细雨停了,直到他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他没回身看他,但还是习惯性地笑笑:“你怎么来了?”

    “下班就来了。”封允说:“正好看到你出来。”

    宁安沉默了一会,最后说:“我落选了。”

    “没关系,”他揽揽他的肩膀:“我们还有路。”

    宁安点点头,将潮湿的发埋进封允的胸前,将极少暴露的脆弱一面展现出来:“我们回家,封允,我有点累了。”

    封允的唇,轻轻擦过他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