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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随意说说,我们也就随意听听,哪有有什么误导不误导的。”

    “都说我们河市方言难懂,小伙子你倒是个例外。”老板看着他,笑答,“其实也没什么,据说很久以前我们当地有个大家族,家门兴旺得很。当时以前天高/皇/帝远的,管不到我们这边。老百姓觉着他们厉害,私底下这样称呼他们罢了。”

    “哦?大家族?”

    老板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你从这条巷子直走到头,东侧会看见一座山,上面还有那个家族的遗址,被我们当地的文化局专门保护了起来。对了,山脚下还有一个历史馆和书画馆,就是将这个家族的历史的。”

    “原先这些事情,就是我们本地人代代相传的故事。真真假假也说不清楚,当年为了申报文化旅游景区,才把这件传说给扩大化。你要是真感兴趣,迟点可以去看看。”

    喻言听完这番话,理解点头,“河市古镇历史悠久,有点当地传说也不奇怪。”

    老板见和他们聊得来,随口又提,“河市这地名,也是上世纪才改的。我女儿说了,还不如原先的地名好听。”

    “原先的地名是什么?”祝寻又拿起一块糯米糕,企图往嘴里送。

    “溪岭。”

    祝寻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眼色不再平静。

    老板还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加了一句解释,“溪岭,小溪的溪,山岭的岭。”

    宁越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祝寻,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喻言看见两人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放下手中的食物不再多言。

    “小伙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祝寻找回自己的思绪,出口时的声线已然有点发涩,“老板,你们当地传闻中那个大家族姓什么?”

    “和我们一样,都是祝姓。”老板回答得爽快。

    祝寻了然,急切追问,“那最后呢?那个家族发生了什么?”

    老板听见这个问题卡了壳,不由用方言问向身侧的老母亲。

    老妇人陷入沉思,好半晌才将更老一辈人叙述中的‘家族遭遇’回想起来,“……死了好多人,血都把山地给浸湿咧!后来啊,山火连烧几天几夜,什么都烧没啦。”

    是呀,什么都烧没了。

    连同连漫山遍野的尸/体,都大火中烧成了灰烬。

    第034章·哀03

    十分钟后,喻言看着前方的祝寻, 眼中忍不住担忧。自从听完溪岭祝氏的遭遇后, 祝寻便心事重重地陷入了沉默。

    喻言虽不知海神岛幻境里的前尘,可还是能猜测出几分祝寻和祝氏的关系。原本是短途旅游散心,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回到了千年之后的溪岭。

    喻言小心翼翼地瞥看并肩的宁越之。师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前辈,往常冷淡的神色里多出了几分隐晦的忧虑。

    ——师父, 河市古镇就是千年前的溪岭, 这是你知道吗?

    宁越之忽然听见徒弟的心术传话, 淡淡睨了过去,眸色细微闪烁。

    ——知道。

    喻言听见这个想象之中的答案,忽然猜测到一种可能性, 又问。

    ——师父是故意带前辈过来的?

    ——有这个想法, 但凑巧被推销的人抢先一步。

    宁越之又回。他盯着祝寻落寞的背影, 终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拉住他的手臂,低喊,“祝寻, 你等一下。”

    祝寻顿住步伐,垂眸看向两人相握的手臂, 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触到对方掌心的温热。他勾了勾唇,问道, “……怎么了?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和旁人接触?”

    宁越之松开手,望着他浅显表面的笑意,叹声道, “去看看吧。”

    “看什么?”

    “去东侧的溪岭山看看。”宁越之又答。

    祝寻神色凝了一瞬,故做无谓道,“你没听见那老婆婆说的?一场大火都烧没了,我还能去看什么?说不定,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死掉才穿到陵城的。”

    “不是,你没死。”宁越之移了移眼,眼眉见显出艰难。他停顿了一两秒,才重新开口,说出实情,“……当年我把你带走了。”

    祝寻双眸睁大,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宁越之望着他,眸色幽深,“当年事出突然,祝掌门和祝夫人自知躲不过这一劫,所以嘱咐我将你带走了。”

    “那位老人口中的传闻没错,祝氏的确没能躲过那一劫。”宁越之想起往事,情绪总算泛起轻微的波动,“祝寻,我能力不济,没办法救下那么多人……”

    祝寻垂眸苦笑,打断他的话,浅声反问,“你带走我做什么?”

    怪不得,他会做那样的噩梦。怪不得,梦里有人绝望责怪于他。作为宁氏少掌门,却在危机关头,抛弃父母、抛弃族人,自己这算是什么东西!

    即便躲不过,也该跟着一起死了才是。

    “你带走我做什么?”祝寻哼笑一声,陷入对自己的无限谴责里。

    宁越之看穿他的愧疚自责,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眼中的波澜。他的声音极浅极淡,更掩过了那一丝颤抖,“我不想让你死。”

    ——你带走我做什么?

    ——我不想让你死。

    站在最末的喻言将两人的情绪都收入眼底,一时怔然。

    于前辈而言,是‘临阵脱逃’的愧疚。与师父而言,是无能为力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