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再见
如果只是小毛病，她根本不需要对他隐瞒，更不可能为此与他分手，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治之症。 问出了许久的疑惑，他反而有点不敢听答案。 裴沐航右手摩挲杯壁，左手用力捏住桌沿。只要一想到小雨可能有事，他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束住，透不过气。 方义看得出他的紧张，也从他眼中看出了害怕。 对于小雨能够有一个这么在意她健康的男人感到高兴，却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问出自己的担忧：“如果不好，你会怎么做？” 爱情，要挨过波澜坎坷也许并不难，但要无惧世人眼光，经得住平淡却不易。 “不好？有那么严重吗？”裴沐航心慌意乱，倏地站起身。 “不要紧张，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方义见他太过担心，决定不再隐瞒，“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这种病其实非常常见，可以说中国几乎一半的人群都是潜在患者或是确诊患者，小雨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现在大众不了解，存在歧视，让她心里有压力……” “所以你意思是她的身体很健康？”他才不管她有过什么病史，他只在乎她现在的健康状况。 “她一直都很健康。” 裴沐航还问了许多问题，全部集中在疾病对小雨身体的危害上，方义发现这一点后很欣慰，耐心解释，“裴先生，以我看来，那么长时间她早已经接受，只是你出现以后，她又变得很看重这个问题，可能是怕你……”他没有往下说，相信他能够了解。 恋爱中的人，总是希望自己在情人眼中能够完美无缺，会担心自己爱的人害怕自己有传染病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传染病都是那么吓人的，像幽门螺杆菌引起的胃病也会传染，可是它就没有像这个这样让普通人一听就害怕的感觉，主要还是大众对于结核了解不深的原因。 “我理解。” 他理解，可是他不想轻易原谅她。 正如方医生说的，这根本不算问题，可是她却为了这样一点小事伤他心，以为他会嫌弃她，实在太看轻他对她的爱。 桑归雨本来打算下班后再加一会儿班，上次罗建彬让她找的材料还没有整理好。 虽然他说招标还要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来，加上这些东西很多很杂，急也急不来，下周等他手上的那个项目结束，他就会和她一起准备，但她还是想尽量地多做一些。 都是拿人工资，总不能老让罗建彬罩着她。 突然手机响了，是裴沐起的电话，她在外面等她下班。桑归雨奇怪，裴沐航的jiejie怎么会突然找她。 “归雨jiejie，我在这里！”陆起挥手朝桑归雨喊着。 裴沐起摸摸陆起的头，笑着说：“要叫阿姨。”小弟喜欢她，儿子叫jiejie辈分就乱了。 “可是舅舅说归雨jiejie年轻，就要叫jiejie啊，对吧，归雨jiejie？” “没关系，都可以的。”她不在意，其实被叫jiejie她更开心。 “mama，我想单独和归雨jiejie说说话。”陆起表情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出的话差点让桑归雨笑出来。 不过裴沐起很淡定，淡定地朝她打招呼，淡定地交代陆起对她要礼貌绅士，然后就笑着走到老公身边去。 桑归雨远远看着坐在车子里的陆风，一个眼里只有老婆的男人，就算世人根本不了解他的为人，都会被吸引。而出生在这样父母恩爱的家庭，陆起却早熟得出人意料。 “起爷，原来你还在国内啊？”她记得裴沐起是负责海外分部的，一般是住在国外，有时间就回来探亲，没想到这次住了那么久。 “我这个礼拜刚回来。”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起举起手中一个灰色的袋子，递到她手上，然后在她面前慢慢转了一个圈，接着定睛望着她。他举动的目的让她疑惑，但是无疑是在等她开口，“额，你的衣服很漂亮。” 陆起原本骄傲的脸色有点垮，开始怀疑舅舅喜欢上了一个笨女人，“我很健康，看到没有？” “健康？”他对她说他很健康是什么意思，得不到解释，她只得呆呆点头，“哦。” “这是舅舅要我捎给你的东西，说是既然无缘，就不要留着念想。”陆起也不管她听懂了没有，完成舅舅交代的任务后，又问了一句，“归雨jiejie，你什么时候做我舅妈？” “舅妈？额……起爷，你可能误会了，我已经不是你舅舅的女朋友了。” “所以，你真的抛弃了舅舅？”陆起这一点还是懂的，舅舅还会送礼物给她，说明舅舅还喜欢归雨jiejie，那就是归雨jiejie不喜欢舅舅了，加上这段时间他在家里听到大人说的那些事，他肯定就是这样的。 桑归雨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抛弃”这个词了，可是说她抛弃裴沐航那真的是冤枉啊，冤枉吗？刚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口，提出分手的人是她，说要一刀两断的人也是她。那裴沐航被她始乱终弃的事就不算冤案。 “起爷，你觉得是我抛弃了你舅舅？”桑归雨弱弱地问，见到陆起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有点心虚，“那，你爸妈也这么觉得吗？”还是得到肯定的答复，让她有些无措，不是吧，那是不是他家人都觉得是她抛弃裴沐航，包括裴沐航的爸妈！ “好了，我要走了，再见，归雨jiejie。” “再见。” 桑归雨目送他上了车，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心中有一股滞气压着，不舒坦。看着手中的袋子，更是害怕，虽然是裴沐航送给她的东西，可是一份“断绝念想”的礼物她一点也不想收下。 他，是真的想与她彻底了断。 好奇怪，眼睛怎么流汗了，她忙得一天也没顾上喝水，竟然还有多余的水。拍拍脸，她尝试对着天空笑一笑，一抬头一震，才发现阳光太刺眼。 如果要拆礼物该找个安静私密的地方，这个礼物势必不会让她太舒心。 桑归雨苦笑着回到办公室，拿了包决定先回家。 磨磨蹭蹭地吃完晚饭，洗了澡，洗了衣服，差不多弄到9点，老妈也回房看电视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从灰色的袋子里面拿出一个圆柱形盒子，盒子上面贴了一张小纸条，只有“再见”两个字，没有落款，但是看字应该是裴沐航写的。 打开盖子是一簇簇的厚叶片，她没想到他会给她送多rou。小心地把多rou从盒子里面拿出来，眼前的景象几乎让她瞬间泪目。 多rou栽在一个透明塑料花盆里，是那种用塑料瓶手工剪出来的花盆，手法粗糙却一眼能够看出来，这是她当年在起航集团实习的时候丢的那盆，花盆内壁因为湿气重还覆着碧青色苔草。原本三颗小多rou，现在已经是茎秆粗壮的老桩了。 他怎么知道这盆多rou是她的？而且他是怎么做到把它们养得这么好的？ 要把一盆植物养三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多rou，当初她开始接触多rou植物的时候，是一群一群地养死，完全就是死一批再买一批的状态。 摸着叶片顶端和叶缘发红的酥皮鸭有些出神，既然他要说再见，总得给她一个机会把事情问清楚，于是拨了他的电话，“我收到你的礼物了……”停顿许久，对面的人也不开口，“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多rou是怎么回事？” “哦，你是说酥皮鸭吗？” “你也认得？”她不知道他也喜欢多rou，并且还认得。 “嗯，毕竟养了那么久。”他对园艺完全不感兴趣，主要是当时把那盆多rou带回家时，被来家里的爷爷看到，爷爷喜欢种东西，对花艺园艺都比较了解，以为他这个孙子突然对花草感兴趣，絮絮叨叨教了他许多。也幸亏他爷爷的指导，要不然肯定会种死在他手里。 “你怎么会有……我是说，这盆不是丢了吗，那个……”她的多rou在她住宿时被偷，现在又在他手中出现，不免让人疑惑他是如何得到的。 “我从一个保洁那里找回来的，后来就，没机会给你。”其实他有机会，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快归还，后来又分别了。 “你帮我养那么久吗？不，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养着它，你完全可以扔掉它的，为什么？” 她急急解释，怕他误会她不相信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出些什么，或者想听到什么话，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她，是因为盆栽是她的，还是仅仅无聊养着或是找不到主人就无可无不可地收留着。 “我，既然已经决定和fa y在一起，又有什么好说……三年，终于，物归原主了。”他原本惆怅的语气变得轻快，“小雨，现在你应该很高兴吧，没有人再缠着你了。一切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我想大家都会很开心吧。” “我……”一点也不开心。 “好了，再见。” 看着嘟嘟响的手机，他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再见”。 他们就真的再也不见了吗？谁说大家都开心？她就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桑归雨抱着枕头倒在床上，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他挂了她的电话，他好像是第一次先挂她的电话，她不知道原来被挂电话感觉那么差，那嘟嘟声就好像是关了一扇门，拒绝与她再有沟通。 自从那天以后，他好像真的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一样，原本他们虽不联络，可是末末会时不时提起，老妈偶尔也会说到小裴，方正有时会让她考虑清楚，就连少东都因想默默比过他而提到“他”，现在却没有人在她耳边提他，连她自己也好像要非常用力才能想起有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