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艾格莉丝摸了摸书架内侧薄厚不一的灰尘。 ——是高低。 给书籍排列顺序这件事情虽然好久没做但还是格外顺手，尤其是看着这些东西慢慢都按照正确的高低顺序排好时让人心生愉悦。 在艾格莉丝放好最后一本书的那一刻， 墙壁内不知是什么机关开始滚滚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艾格莉丝所站着的脚下也突然出现了一个魔法阵，法阵核心的图案是一个向上的三角形下又一道带着横杠的箭头。 在星象学里，这种符号经常指的是小行星“帕拉斯”。 而在古代魔法图纹的课上，这种符号常常会被以前的魔法师们称为 ——地狱的硫火。 艾格莉丝被移送到了一个她不知所在的地方。 这里连空气都让她觉得难受，体内的神力也被暗暗压制。同时她也发现自己一直戴着的命运女神为她织的手链突然出现了几道断裂，那些丝线有许多已经掉了出来。 这个发现让她不免不安与慌乱，因为她一直以来表现得无所畏惧，其实都是依赖着神明的身份带来的强大力量。 艾格莉丝深吸一口气，抓紧了自己的裙摆，眼神坚定。 ——不能害怕。 她必须找到办法回去。 环顾四周，这是与之前的房间风格完全不同的地方。比起刚刚那如雪洞般空洞到让人无所适从的房子，这个秘密书房倒是充满了许多的个人气息，只不过是和正直谦卑的骑士长形象不太符合的个人气息。 原先的房间里还会挂着铠甲盾牌和利剑，但这里却丝毫无迹。 虽然装饰物也很少，还是能看出这间书房被旁人有细细打扫过，地上与窗棂都不见任何灰尘。而书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皆是字迹的卷轴。艾格莉丝走上去，发现上面记得根本不是皇家骑士团的公文 ——这些都是信件。 有给翡冷翠的上流贵族的，有给艾格莉丝完全不知道名字的人的，还有…… 给兽族的王。 加拉哈德也没有在上面署名，只是信里通话的内容无不向旁人表露了他的种族。 他说他是魔族的使者。 艾格莉丝仔细读每一封信件上署名的日期，发现自己并没有弄错。 这里是她倒在学院小楼门前时那个年份的四年后。 所以塞西尔才不是原先十四岁的少年，而开始有了成人的模样。 四年后……却是她的世界完全不可能发展出来的未来。 这不仅仅是幻境。 这份发现带来的冲击让少女站在原地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好几次深呼吸，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额间流下了几滴冷汗。 艾格莉丝忽然想起自己离开上一场幻境时所听到的声音。 “你在吗？”她轻声问。 长久的无言。 艾格莉丝叹了一口气，走到房间的窗户旁边推开窗——那让她不适的空气夹杂着风猛地扑打到她脸上。 窗外是暗不见底色的天空，空气中漂浮着混浊的颗粒物，一入眼中远处尽是荒凉至让人不由心生悲伤的色调。所谓无木无叶，无草无花，暗暗的红色与深紫似乎是这片区域的主调。 她也忽然明白了为何这里全都是紧闭窗户，因为她一打开窗，随之而来的还有炎热闷人的气浪，与房间内被魔法特地调出的冷气冲撞下形成了淡淡的水雾。 苍凉、贫瘠、终年不变的炙热。 艾格莉丝知道，在这片区域外围还围着一条永不熄灭的烈焰河，神明和创造主一起下的禁令让魔物没办法随便走出去。而终年生活在炎热地区的他们即使闯了出去，还要被迫面对连绵不断的雪山，感受在逃出前的时光里都没感受过的寒冷，在完全不一样的气候和生活环境下被迫寻求生存，以此阻绝他们轻易去袭击临近人类的领域。 这里是被创造主遗弃之地。 只有走投无路的生物，才会翻山越岭逃到这个地方，与魔物为伍。 艾格莉丝选择继续寻找这个房间里更多的信息。 她想知道加拉哈德的故事。 她也想知道她所到的玛瑟兰德那里教皇的死因和魔物袭击皇家学院的背后，加拉哈德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 面无表情地看这少女在摆放书籍后就忽然消失在原地，阿黛拉沉思了一会，幽幽地说：“加拉哈德果然有问题。” 尤蒙瞥了她一眼，双瞳中皆蕴含着下意识的挑衅：“你这么讨厌他，果然是因为当初抓住那人并且把那人交给贵族审判的也是这位骑士长吧。” “怎么，你不讨厌他吗。”阿黛拉也不显得生气，似乎是默认了尤蒙的话。 “砰——”他们面前的水晶球突然炸开，而原先水晶球的画面也完全寻觅不到了踪影。 阿黛拉不会忘刚刚水晶球画面中一闪而过的披风。 “加拉哈德发现了，所以我说这方法不可靠。”女人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 “你烦不烦。”尤蒙瞟了她一眼，手中炼金术特制的武器上的符纹倏忽间移动发亮。 阿黛拉也不怕，只是忽然笑了一下，眼眸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冷意。 “给他们再添把火吧。”暴虐的国王轻声下令。 ——让此时的情况再乱一点。 乱到这些让人生厌的人都开始混战。 大闹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没遇见艾格莉丝的那几个人到后面因为各种变故都是蛇精病的思路。 ow去了，大家节日快乐！ 第43章 斯维斯那边真是闲的发慌。加拉哈德冷冷地想。 一个因为所尊敬喜爱的老师被杀就发疯的女孩， 和一个被家人抛弃就哭天喊地的废材——都是一群小孩子。 他沉着脸一口气毁掉了所有的装置，这种小玩意也只有那位做事只凭喜好的国王最爱做。刚开始安装时悄无声息，但一运作起来周围魔法元素波动挡都挡不住他的感知。 他来自与神族同种实力水平的种族， 有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打这种小心思。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 每次抬头看见翡冷翠那蓝得干干净净的天空时， 加拉哈德就不自觉的会想到故土浑浊无光的天。 然而大多数时候， 他都不喜欢用“故土”去形容那个地方。 这是一个带着软弱与眷恋的词， 可他，或者他们一直所做的努力， 都是尽可能地离开那个地方。 他其实毫不留恋那片地方，因为在那里一直以来的回忆都绝对称不上美好。 他改头换面，把目光放到玛瑟兰德最强盛的国家里最富裕的城市，潜心隐藏了二十年。 他翻着所有人类的书籍，以年幼的人类外表去学习模仿人类最崇拜的骑士模样。他让自己成为他们所崇拜的那些古代神话里才会出现的英雄模样， 所有的温和正直谦卑都是想夺取他们的信任。 伊塔利是一个足够安和的地方，好几次加拉哈德在被人友善对待时， 都生出了不该有的沉浸其中的念头。 那些来自孩童、来自陌生人最纯粹天真的信赖和善意，那在边境会骑着一匹烈马穿越冰天雪地就是为了拦住他给他带来他们村落最真诚的感谢的不知名少女。 这些都让他好几次无法坚持一族长久以来的计划。 但好在……人类的贪得无厌。 好在当他们发现他是无论他们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后，他们毫无害羞地向他索取每一份东西——他以工资新买的衣服、食物，国王赏赐的贵重的礼品。贫民窟的人不去谋生， 只是向他伸出手， 于是他就会给他们。 好在那些纸醉金迷的贵族们会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瞧不起每一位能让他们如此享乐而在边境浴血奋战的士兵和骑士。 好在神殿与王族之间毫不停歇地斗争，圣女与教皇之间为了更好的享乐而依赖职权所暗地里让他做的肮脏事……他们如此相信他不会违抗，因为他给自己戴上的面具是， 忠心耿耿的骑士。 因为你们足够丑陋， 所以我也愿狠下心，让自己更加深陷污泥之中。 不……都是借口。 他早就掉落在无尽的深渊之中了。 浓厚的淤泥中， 他永远都无法在漆黑的夜里找到一颗能给他指引方向的星星。 生于斯，长于斯。 他生于那不见天日的荒凉，长于由烈火和严训组成的过往，他无法只让自己以虚假的身份独自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他无法背叛自己的族人，牺牲他们所有的准备只是为了让自己享乐。 有时他在翡冷翠待得越久，就会越来越忍不住发问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我们被迫承受千年的苦难。 凭什么只有我们被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角落。 加拉哈德熟练地推开了房门。 但与之相伴产生的是一种疑惑……单单靠暴力是不能完全打开他的锁的，必须得由他特许施加咒语的人才能打开。 可他根本没有给任何人这个特许过。 加拉哈德脑海里倏忽间出现了那双蓝色的漂亮双眼。 “你好呀，‘弥赛尔’小姐。”他轻轻说。 当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即使对方有刻意掩饰过翻找的痕迹，加拉哈德还是从中寻到了很多不对劲的端倪。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倒不如说只要有任何人敢肆意侵犯到他的领域觊觎他的宝物，都会被他第一秒所发现。 金发的男人踏入卧室来到那书架，上面的机关都已经归位。他蹲下身子，仔细在地板上排查有没有特殊的证据留下来。 如他所想，男人很快在木板的缝隙间轻轻拾起一根细长的发丝，在眼光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开始给书架上的书摆放正确的顺序。 …… 艾格莉丝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加拉哈德似乎是做完一件事情就会把所有的信息全都销毁，哪怕这是他的秘密场所都不会给任何人有找到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还有许多文件艾格莉丝看不懂其中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