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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红衣教秘传的史书记载,澜臻古剑之所以有这样强大的威能,正是因为轻鸿在铸造的最后关头以身殉剑,成就了史无前例的剑中之灵,才诞生了这样一件冠绝天下的神武。但生灵殉剑不免落得身死魂灭的结局,也不知千年前大人您用了怎样的方法将它的魂魄保存在古剑之中,您的魂魄缺损之症同样也不知所起。”

    缇夜的叙述言犹在耳,他黛眉微蹙,脑海中不可遏止地回想起陈茗的样貌来。

    敢情这家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满嘴跑火车,除了老实交代自己属于青龙一族,其他话就没一句能够相信的。倘若他没有偶然向缇夜提及两人之间的特殊联系,只怕这个秘密就始终无人察觉了。

    可既然他是古剑剑灵,不陪伴在剑主方慕慈的身边,偏偏跑去缠着一介小小内侍作何?

    他不是没怀疑过骆华卿,可那人的出身资料极为干净,多年来对方慕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甚至不顾惜自身安危也要追上队伍,怎么看也不可能与古剑有什么联系。

    莫非当真如同陈茗所说,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骆华卿救了他一命,所以为了报恩才跟随在那人身边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一阵头痛,抬手撑住了额角,若不是缇夜再三向他保证陈茗和骆华卿二人的安全,他简直无法走出那人当着他的面坠下悬崖的巨大阴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似乎都是如此,君暮和自己皆是眼睁睁望着他为旁人豁出性命,自己近在咫尺,却根本无法挽回。

    真是……让人心底意难平啊。

    他尚且沉浸在思绪中,不远处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森郁的树丛后转出一道蓝衣身影,身姿挺拔,利落劲健,正是前来赴约的若尘。他的眼神原本极为警惕冷漠,在落到白锦漫身上的瞬间立刻冰消雪融,蔓延出由衷的喜悦。

    白锦漫也很快发现了他,嘴角浮起一抹笑,还来不及出声招呼,却已经冷不防被那人一把抱了个满怀。二人贴的很近,灼热的体温透过衣衫席卷而来,紧靠的心跳声同样明显,不只是因为赶路焦急还是情绪激荡,节奏简直快得惊人。

    “少主,少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若尘将那纤瘦的人紧紧拥入怀中,刻骨的思念刹那决堤,情绪快过了理智,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白锦漫,再也容不下世间任何一芥。

    几日前他与白锦漫被迫分离,便一直在努力寻找对方的踪迹,即使连四殿下那边也做出了不好的预测,他同样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所幸上苍保佑,让自己有机会再一次见到他……若尘压制不住急促的喘息,手指抚上白锦漫的脸,近乎哽咽地道:“这几日属下寻不见您,实在是心急如焚,若是得不到您的消息,属下便是叛离了四殿下的队伍,也要……”

    “若尘,莫要再说这些混账话。”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白锦漫皱了皱眉,发力挣脱出若尘的怀抱,“小慈不仅是长风门的继承人,更是青璃国的皇储,你身为护卫理应恪尽职守,又怎么能为了我这样因小失大?”

    “不是,少主,你不明白……”若尘缓缓收回手,垂落身侧紧握成拳,“四殿下她……生性凉薄,那日属下已经尽力拖延了队伍的撤离,可他们执意弃船离开,甚至不惜以门主长风令的权威相逼,属下才无奈屈从。”

    白锦漫身子微晃,不由自主地握住面前的围栏,面色有些发白。

    饶是他早有预料,也难免被若尘口中的事实真相深深刺激。

    他是长风门主白云萧的养子不假,可多年来兢兢业业为长风门付出,甚至连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可为何到头来,依旧沦为了他人眼中的弃子?

    难道平日里的父慈子孝,方慕慈温柔软糯的一声声“舅舅”,全部是做戏不成?

    他轻轻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栏杆,对于长风门人来说,长风令出莫敢不从,既然方慕慈能随手拿出长风令来对若尘下达命令,想必也得到了白云萧的首肯——

    当真可笑,休说当时的情形远不到生死危机的地步,莫非他这些年来不顾生死的忠诚和保护,甚至抵不上危难时刻多停留的一刹吗?

    “少主,您别难过……”若尘跟随在他身边多年,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心口顿时“呼”地疼了一下,“是属下失言了。”

    “不,这不怪你。眼下你我都安然无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白锦漫揉了揉眉心,很快将多余的情绪隐去,持续多年的伤病和磨难已经将他的性格打磨得坚韧隐忍,纵然是再强烈的情绪也不会轻易击溃理智。

    只是片刻,他就基本调整好了情绪:“我的安危你不必担忧,红衣教与我有着深远的渊源,绝不会轻易对我不利。只是若要取得修复古剑的金属,短时间内恐怕不太可能。”

    “深远的渊源?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说来话长,来日我再找个机会和你详细说明,”白锦漫环视四周,示意若尘附耳过来,“目前红衣教内部同样情势严峻,短时间内很难顾及外界,我还得设法留在此地相助,小慈……四殿下那边,还辛苦你暂时隐瞒我的下落。”

    尽管情绪被压下,但称呼依旧不免带了些疏离。若尘眼神微暗,也不戳破他的话,点头应允:“一切都听少主吩咐,今夜的行踪我并未透露给任何人,四殿下和太子他们也对这夜流岛的幻境忌惮得很,轻易不敢离开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