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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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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八章 杀人

    暗仄小屋内的酒气越来越浓郁, 脑子却极为清醒的薛延喉咙里咔咔咯咯地响着。

    对两个黑衣人的利落劲儿顾衡感到极为满意, 满眼怜悯地看着地上的人, “你拼死留在京城,就是想知道三司怎么判你父亲的罪行吧?我告诉你是秋后立斩,时间就在下个月底。因为我派去的人从你老家的宅墙里起获了将近十万两的白银, 所以这回连敬王殿下都没说什么……”

    半醉不醉的薛延胸膛起起伏伏的喘着粗气, 努力睁开双眼却只听得肝胆俱裂。

    ——这个人怎么知道老家的宅墙里埋了银子?那件事做得极为周密,就是妻子都不知道一星半点。整个薛家只有父亲和自己经手了这批银子,到底是哪里走露了风声?

    他头昏眼花地看着恶意满满的青年, 头一回觉得惹急了眼前之人真是平生所做最蠢的一个决定。

    顾衡促狭地轻笑了一声,躬下身子附耳道:“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父亲截留了南北银矿的银子, 又是怎么找到你们父子俩藏匿银子的地方吗?”

    薛延身子发软半伏在地上吱吱呜呜的,也不知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

    顾衡从桌上取出一块精致的银锭,朝上面轻轻吹了一口气道:“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还敢羁留在京中,可以断定你必然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你想救你父亲出来, 或者亲眼看着他死, 总得有个结果才行。因为他是那件秘事的知情人,衢州想要他死的人比京城多的是……”

    薛延本来因为灌了一肚子的烈酒已经有些通红上脸, 这会却苍白得像个鬼。

    顾衡居高临下地站着,“我百思不得其解你的所作所为,就特地找门路进了内库承运司, 翻检了衢州上缴内库的金花银。好死不死的竟然发现二十五两和五十两的银锭有些蹊跷, 却说不来具体原因。”

    青年低低笑了一声, “就大着胆子用火烧了一箱,没想到烧去自然白银色泽后,银锭竟呈现死鱼一般的白色。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呢……”

    薛延脸色顿时有如雷殛。

    如今世面上的造假银者,或以铁,或以铜,或以铅、锡为质,外裹以银皮铸成,大体上有元宝形、圆形、长方形、砝码形、腰形、牌坊形等。以百姓的rou眼难以辨别,但是公估局的老供奉一上手就称得出来。

    上缴官府的官银又分为四种:一种是宝银,呈马蹄形,重五十两。第二种是中锭多为锤形,重约二十五两,又称大元宝。第三种是小锞或锞子,形为馒头状重一二两,也叫小锭。第四种是不足一两的散碎银子,有滴珠、福珠等称谓。

    顾衡脸上浮起由衷赞许,“你们父子俩也算是人精,伙同南北银矿的尹主事在衢州这个小地方相互勾结一手遮天。在纯白银中掺入当地特产的白铜,表面看上去和真银锭一样,面有细丝底有蜂窝,就是老手也很难分辨看走了眼,真真是好本事。”

    银锭铸成后,需由当地的公估局鉴定并用墨笔批明重量和成色。

    因浇铸时银模子中残留有气体的原因,银锭底部都有不规则的气体空洞,俗称蜂窝。蜂窝是鉴定银锭真伪和成色的重要参考条件——蜂窝较深、洞圆润光亮神气足、有彩色光泽者成色必好。如果蜂窝中灰黑一片,银锭则很有可能是低色或赝品。

    能够当做金花银存入内库的,不知要经过多少关卡检验。

    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衢州知府薛维昌的手脚,一是因为没有人会预料到竟然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是因为薛家父子把所有经手之人都提前喂得饱饱的,三是这批充做银课的银锭造假手段可谓是登峰造极前所未有青出于蓝……

    顾衡想起那天揭破此事时,众人脸上色彩纷呈,尤其是一力要保薛维昌的敬王尴尬得不行。要是薛家父子在眼前的话只怕会立刻被他生生撕成碎片,然后丢到海里喂鲨鱼。判了秋后立斩已经是几方克制了又克制,众人数番相商后最好的结果了。

    酒力已经上来了,全身酸软无力的薛延冷不丁哆嗦了几下,偏偏脑子再清醒不过,“这件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别人不相干……”

    顾衡被他无理打断也未生恼,低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为了把你父亲贪渎的这点银子妥善藏好,你可是煞费苦心。敬王府里也有懂账的供奉,其实早就起了疑心。派去的人把你家翻了个底儿朝天,可以说是掘土三次却没有找到隐藏银子。”

    他慢吞吞地看过来,“我这人一向心细,就让勘验的官吏把你们家的地與图快马加鞭的传回来。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你家的茅厕怎么盖得那么远,竟然独独悬在后院的东北角?按照你爹的俸禄,一家老少平日里挤在城郊的小庄子上生活,真是清廉过了头……”

    所谓事态反常必为妖!

    顾衡站起身背着手转了两圈儿,用铁签把桌上的油灯剔亮了一些,“这个想法一传过去,那些人立刻就把茅厕拆得精光,洗刷干净后全是一块块巨大的银砖,听说合起来有十万两之巨。每天坐在这么多银子上面拉屎屙尿,恐怕当今圣人都没你这么奢侈……”

    薛延险些陷入癫狂,几乎像看妖人一样惊恐地望过来。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惹了一头潜藏在水底的吃人鳄鱼,他原本以为那是一只看起来无害的鹭鸶。在衢州这人调虎离山找到银矿真正的账簿时,自己就该引起警觉。

    顾衡却是又叹了口气,蹲在地上一脸的推心置腹,“……你说你这是何苦,兢兢业业费尽百般心思,存了那么多银子到了最后全部要上缴国库。到头来一场空不说,还连累一家妻儿老小全部要发配边荒,听说你的小儿子今年才三岁呢?”

    听到这人的口气稍软,甚至还隐含了一丝同情,晕了头的薛延根本辨不清这里面是否有戏耍之意。

    他心中升腾起一丝的希望——儿子今年还懵懂无知,妻子纵然有些见识也只是一介内宅妇孺。若是没有自己费心筹划,可以想见他们的日子定会苦不堪言。发配边荒,就是壮年男子也活不下来几个。

    片刻间那丝飘渺的念头就如同雨后春笋,再厚的土也压制不住它的疯长。薛延委顿在地上却不管不顾,歪着身子拼命地磕头,很快额头上就碰得鲜血淋漓。脸上已经惨淡无人色可怜至极,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眼后都忍不住别开了头。

    顾衡神色淡漠地看着脚尖旁磕得一脸血的人,心想当初你使人构陷我辱我清名的时候怎么不晓得后悔?朝我媳妇儿身上下死力捅刀子的时候,怎么不晓得后悔?我并不想赶尽杀绝,奈何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寻。

    如今……一切都晚了……

    薛延手抖眼花,身上又软的厉害,却还是看清了顾衡脸上的厌弃和寒漠。一时间悔得连眼角都瞪得裂开,隐隐有两滴血泪珠子争先恐后地垂了下来。胸口起伏不定,似乎还有无数的话语想说出来。奈何酒意上头,很快就像死了一样垂着头一动不动。

    其中一个黑衣人伸出一根手指在薛延的鼻子下探了探,示意这个人已经醉死过去了。

    顾衡弯腰看着像烂泥一样萎顿在地上的人,站起来冷漠吩咐,“把这里收拾干净,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再过半个时辰瞅个机会扔到金水河去。等到明天天亮后,周围没动静了你们再回去交差。马上要入冬了,这个人的尸身能不能被别人发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私宅里,郭云深凝神听着黑衣人的回禀。

    沉默半晌,良久才徐徐叹了一口气,“看见了吧,我早就说过读书人心狠。他们要是为起恶来,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折磨法子。你说这个薛延怎么脑子发晕,偏要一回又一回地去招惹他?”

    说完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椅子扶手,斜着眼睛睨了一眼,“这回让你们跟着他总没话说了吧,开始还推三阻四不肯去。如今看了人家的雷霆手段,总该心服口服了吧?”

    黑衣人重重点头,哑声道:“大人知道我的性子,最烦那些文人腻腻歪歪的样子。这位顾大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倒是个极干脆利落的人。您当时是没在当场,我在旁边看着他轻言细语说话的那幅场景,后颈子都觉得有些瘆人,难为他怎么想出这么刁难人的法子……”

    郭云深轻轻笑起来,“不光是你们,这回连同朝堂上下不知多少人看走了眼。这桩衢州小小的银课案,到最后却卷起这么大的滔浪,小半个江浙官场的人都折了进去,看谁以后还敢小瞧这位工部六品主事?”

    黑衣人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轻声道:“沉尸的地方是个洄水窝,再过几天还是浮不起来的话,多半就沉到淤泥里去了。到年底时河水封了冻,再经过鱼虾一个冬天的啃咬,就是大罗金仙来也认不出谁是谁了。”

    郭云深取过茶杯喝了两口,“毕竟太过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儿。要是让我来收拾那个蠢物,直接一刀砍死,再绑两块大石磨子丢到河里一了百了。谁像他似的,还慢慢的陪人喝酒陪人说话,生怕人家死得不明白,投胎时要做个冤死鬼似的……”

    话说到这里,手上人命无数的郭云深自己都打了一个冷噤——顾衡的目的就是要让薛延死得明明白白,并不是他心慈手软。

    郭云深面上变了几变,突然觉着这黑漆漆的夜色有些悚人。

    握拳咳了两下,“你们俩到了那边,就不要惦记我这个旧主子了。好好跟着顾家小子,这个人……心计手段样样都不缺,忍得下辱骂更硬得下心肠,以后恐怕比我爬得要高些。”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眼,齐齐躬身应是。不知为什么,只跟在一旁办了一回差事,两人对那位面相稍显文弱的书生都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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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薛延的真正死法——家破人亡,尸骨无存,含恨不甘,却毫无办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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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九章 手下

    顾衡回到巾帽胡同的院子时已经初更了, 他连面都未露直接冲进净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清洗了一遍, 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 这才靠在椅子上松快地喘了口气。

    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翻账本的顾瑛看着人急惊风一样冲进来,一盘点心没吃完这人就坐在旁边了。心里不由好笑,“哥哥这是做什么, 好像后头有人在撵你一样……”

    顾衡自然不能对妹子说, 自己刚才下手处理了一个人,还亲眼看见那人被抛进了金水河。回来的路上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晦气,这才不想跟她马上打照面。

    他捏了一块玫瑰酥放进嘴里,脑子里迅速找了个托词, “回来时在离咱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不小心踩了一坨……稀狗屎,你晓得我最烦那个东西,害得我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吐出来了。”

    顾瑛正好端着一小碗熬得浓稠近无米粒的南瓜果仁粥,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先放在一边。

    顾衡这才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伸手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陪不是, “……都是我这张嘴没遮拦,你不要介意, 这碗南瓜粥熬到恰恰好, 闻起来香甜适口最是将养肠胃, 你快去喝了吧。”

    顾瑛倒不是矫情,而是实在有些吃不下了。

    家里的两个厨子得了顾衡的吩咐, 每天三顿正餐两顿点心外加一顿宵夜。每天的菜式绝不能重复, 务必要有营养且吃得顺嘴。毕竟现在顾瑛的身子不比从前, 不但胸肋的刀伤刚愈,肚子里还有个整天消耗粮食的小东西。

    大丫头小满就是这道命令的坚决执行者。

    顾瑛每天一睁开眼睛,各色热腾腾的扬州细点心就摆在了面前。三丁大包、千层油糕、月牙蒸饺、翡翠烧卖用细白瓷碟装好。每样不过三五个,但全部吃完就几乎走不动道了。

    如今外面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了,顾瑛被允许每天在外头散两刻钟的步。

    本来连这两刻钟都是不允许的,但吕大夫说过孕妇每天稍稍走动,有利于将来的顺产。顾衡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如今的媳妇儿就是细瓷做的,绝对不能磕着碰着,所以能不动还是尽量不要动。

    中午是一碟薄切乳猪rou片、一碟栗子面玫瑰果蒸饼、一点海米蒜蓉蒸茄子、一碗野鸭子炖百合枸杞子汤,并才上市的松仁果仁梗米粥。

    晚上是一碗山药氽成的rou丸子、萝卜丝素馅烧饼,用蟹rou木须菜做浇头的卤面。因为怕寒凉积着伤身,所以只少少用了半碗。

    顾瑛捏接着肚皮上的松rou嘟着嘴,“这才不过五个月,哥哥你看我胖了多少?照这样下去,到生孩子的那天,恐怕我就走不动道了。”

    顾衡分了一半的心思正在回想今天还有什么纰漏,听到妹子的问话才回过神儿来。笑道:“……在我心目当中你胖了十斤二十斤都是最好看的,更何况你现在是最需要滋补的。等你把孩子顺利生了就陪我吃几天素,保证很快就会瘦下来。”

    顾瑛心头纵有些烦恼也让哥哥逗笑了,她向来是个大度疏阔的人,很快就把这些琐事抛在一边。转而说起今天的来客,“……按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实在不用惦记着。结果这位李侧妃娘娘三天两头地派人过来送东西,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顾衡微微皱了皱眉,“明天我到那边王府去一趟,想法子给魏总管悄悄说一声。你这边胡乱拒绝了,别人还以为咱们家不是抬举呢。”

    小夫妻两个如今早已知道这位所谓的端王府侧妃李氏,就是昔年再莱州县城惹出偌大祸事的钱月梅。

    虽然走动了两回,但是夫妻两个都看得出来,钱月梅根本没有恢复本姓的意愿,对于钱家父子也是平淡如常。钱师傅说不愿意出府另寻住处,钱月梅也就没有再深劝。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儿,外人如何插得了手?

    所以大家都装作以前相互不认识。

    顾衡曾经在私下里提点过钱师傅这件事,说要不要牵个线搭个桥让两边好生坐在一起说会儿话。谁知道钱师傅气鼓鼓的,说如今的李氏眼睛里只瞧得见富贵,哪里还记得到乡下的老父和幼弟。

    更何况他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不是为了送到别家当妾的。要是早知道这个女儿这么贪恋权贵自甘下贱,当初从莱州城出来的时候,他就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顾瑛微微叹了口气,“李娘娘身边带的丫头,每回过来都找小满说悄悄话。三言两语的就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反正到最后就说这位李娘娘在王府里的处境很艰难,虽说在执掌中馈,但俞王妃明里暗里的刁难,底下奴仆们也见风使舵专会挤兑人……”

    顾衡仔细看了下妹子的脸色,见她脸庞粉白圆润,全无了那日受伤时的死白,精神头也恢复不少。终于放下心来懒懒靠着迎枕道:“傻丫头,那些话是故意让你传给我听的,顶好再传到端王爷的耳朵里……”

    顾瑛苦笑一声看着他,“这些内宅里头的事儿比我的账本还要弯弯绕,我也不知道底细。当初俞王妃看着也宽厚,也不知道相信他们谁的。小满这丫头虽然老实倒也算机灵,每回都是嗯呀啊地答应,回头还是装作没有听懂。”

    顾衡不愿意媳妇儿为这些烦心事儿cao心,故意不耐烦地道:“如今端王殿下都还在夹着尾巴做人呢,这些内宅里的妇人又开始争抢起来了,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氏下回再来我就叫门子拦住,说你如今在养病见不得外人……”

    顾瑛对于哥哥简单粗暴的做法目瞪口呆,“你把一个三品侧妃拦在门口,只怕转天那些御史的唾沫星子能把哥哥你淹死。”

    顾衡见她言语娇俏,往日的爽利已经恢复大半,索性将人一把搂过来抱在怀里,言语含糊地凑过去嘟囔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cao那么多闲心做什么?那位李娘娘纵有天大的本事,她也不能把人家正室掀翻在一边,更何况上头还有端王看着呢……”

    顾瑛半张着嘴看着在自己跟前胡作非为的人,脸红了大半。有心叫丫头们进来收拾饭桌子,却总张不了这个口。好在那人记得自己怀有身孕,讨些甜头后便退在一边说些让人脸红心热的悄悄话。

    小夫妻两个正在屋子里温存的时候,小满在外面敲门回禀,说兵马司指挥使郭大人过来了。

    顾衡心头一凛,这时候已经是戊时末了,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让这位大人连夜赶过来。把媳妇儿安抚了几句后,换了一件苜蓿纹的细布长袍便服,匆匆赶往前院。

    郭云深也是一身便装,见了顾衡也不废话,指着堂下两个人道:“我知道你身边没有人手,就把这两个从滇南带回来的随从送给你。他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老家又惹了些麻烦事儿,我不好安置在兵马司……”

    这正是昨天晚上帮他把薛延扔进金水河的两个黑衣人,不过这会儿顾衡才看清楚,换下黑衣穿了常服的是……

    他指着头圆圆脸圆圆个子却比常人高许多的人惊道:“怎么还有个女的?”

    穿了一身粟青夹棉禙子的女子肤色微黑,一张脸就是大大小小的圆圈儿组成。眼睛又黑又亮,乍一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喜气,一点都看不出昨日心狠手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