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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那男孩手边撒落着一些蓝色的塑料片,贴着奥特曼的图案,陈一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个文具盒。 刚刚他听见的那声轻微的“咔嚓”声,可能就是文具盒破碎的声音。 又可能不是,他听见的是男孩肋骨破碎的声音。 男孩从车轮底下被救出来了。 陈一看不到那略微萦绕而上的白气了。 想也知道,毕竟那男孩都叫车轮绞成两半了。 这画面并不陌生,让陈一想起了自己死的那天。 天气很冷,鲜血流了一地。 铁锈味浓郁到几欲让人生出一些反胃。 警察来了,交警也来了。 他们开始疏散围观人群,陈一看见那男孩被抬起的上身,破破烂烂的,**已经全然分开,还绞在车轮里,一股酸意泛了上来,他捂住嘴奔到垃圾桶旁边开始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作为陈一死的那天,或许更简单,只是他作为同类,对这种过分直白而血淋淋场景的场景感到不适。 但陈一好歹清楚,他是不那么愿意面对自己的死亡的。 他还是很害怕的,害怕自己再一次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那毕竟太痛苦了,太冰冷了。 根本不像某些人说的那么安详,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水里。 那简直是踩着地狱的刀刃走了一圈。 只要是经历过的人,绝不会想面对第二次。 陈一的神经开始胀痛起来,一抽一抽的,看见死亡现场带来的生理不适强烈得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吐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整个身体都陷入呕吐带来的痉挛之中。 直至吐得没力气了,陈一才直起身子来,他去商店里买了瓶水,漱了漱口。 然而那股子腥气好像还是在鼻间萦绕,无法退去。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半辈子,陈一应该都不会再上这一辆公交车。 下班高峰期,连的士都很难打,他们都忙着交班回家吃饭,陈一拦了快半个小时的车,才打到一辆的士。 的士里的空间也是密闭的,气味很浑浊。 那股子血腥气好像更重了。 无法呼吸。 陈一的手机响了,是夏向阳的电话,小孩口吻软软糯糯的:“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他摇下了车窗,冰冷带着水汽的风猛然灌了进来,陈一这才觉得那种难以喘息的感觉消失了一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语调如常:“你下课了吗?” 夏向阳说:“是啊,刚刚下课,老师今天留了一会儿堂。” 陈一的耳朵被吹得很冷,他伸手揉了揉:“好,我快到了,应该还有十分钟的样子,你乖乖在教室等我。” 那边传来搬动桌椅的声音,夏向阳似乎跟谁说话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凑了过来:“他们要搞卫生,我留在这里不方便。” 窗外景色都是一闪即逝,陈一算了算时间,不远了:“那你到学校门口等我也可以,反正只有一小会儿了。” 夏向阳似乎在下楼梯,噔噔噔地跑下去,鞋子踩着地板,发出啪啪的响声:“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陈一又觉得冷,将车窗关上了。 夏向阳的声音很雀跃:“吃火锅!” “好。” 因为学校在窄巷里,车并不方便深入,陈一付完钱之后,一边跟电话那头的夏向阳聊天,一边开门下车。 他隐约听见了轰鸣作响的雷声,抬起头就看到一道紫光先至,在乌黑云层中穿行,而后再是一声巨响。 仿佛真有巨龙潜藏穿行于其中。 陈一有点担心会下雨,就对电话那头说:“我先挂了,阳阳,打伞不方便拿电话,已经下车了,快到你们学校了。” 夏向阳也很乖地说好:“那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路上有很多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人潮涌动,那些小萝卜头都背着花花绿绿的书包,跟在大人身边叽叽喳喳。 小伞小雨衣小雨靴,什么都是小一号的,印着各种卡通的图案,走起路来都是踉踉跄跄的,蹦蹦跳跳的。 很天真烂漫,很可爱。 陈一不由地觉得心情也松快了几分。 夏向阳的学校建在一处小巷里,和这条小巷一样古老而破旧,来这上学的孩子却非常多,总能将清清冷冷的学校装饰得焕然一新。 陈一打伞往前走,天色昏沉,一看就知道要下大雨了,小巷里连盏路灯都没有,只有一些小商店花花绿绿的霓虹灯还亮着,陈一加快了些脚步,校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有一个男人也打着伞,与陈一擦肩而过了。 他长得很高,在一群小萝卜头之间就显得更为打眼,伞却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陈一走了几步,倏然想起了什么。 黑色外套,深灰裤子,白色运动鞋。 跟那天打伤余悠悠的人穿的一模一样。 那人走得很快,身影在人海之中穿梭,瞬间便要远去消失不见。 陈一追了上去。 轰隆一声,暴雨倾盆,水珠四溅,雨太大了,有些顺着伞柄流了下来,浸透了陈一的衣袖,凉得刺骨。 然而他的心却填满了炽热,因为兴奋,让他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