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知道他为什么没睡,我就是明知故问。 他看了我一会儿,非常明显地搪塞我:“因为太热了,我也睡不着。” 对话没有进行太久,他揉了揉后颈,神色染上倦怠。 “很晚了,我回去睡了。”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你也早点睡吧,小朋友。” 我瘪瘪嘴,很想朝他背影大吼一声,叫他把“小”字收回去。 我不小。无论是年龄还是老二,我都不小。 那一晚我再没听到风铃的响声,雁空山将它收了起来。我一觉睡到十一点,做了一宿的梦,醒来忘了精光,只是精神萎靡。 洗漱过后,我挠着肚子下到一层,穿越客厅到厨房觅食。经过泛着古意的梨花木沙发时,原本已经过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倒退几步看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女孩。 “你怎么在这?”我有点迷茫。 雁晚秋晃着两只腿,正在看《海绵宝宝》,闻声转过头。 “今天周末,我不上学。” “那你爸爸呢?” “阿山去市里收书,带不了我,就把我放在这啦。” “那我阿公呢?” 她努了努嘴:“喏,在厨房做饭呀。” 我转身去找阿公。 阿公见我起来了,手里端着大碗,招呼我坐下吃面,又扬声叫雁晚秋过来。 “等会儿我去卖茶叶蛋,你在家照顾好秋秋哦。” 我反应不及,筷子杵在嘴里,面掉回碗中,愣愣道:“啊?” 阿公自顾自继续:“最近游客多,茶叶蛋生意哦特别好做,一下午就能全部卖完。” 雁晚秋自己用叉子吃着面,吃得满嘴都是油,竟然也能跟上话题。 “阿山说最近书店生意也很好,暑假到了。” 午饭过后,阿公推着小车去经营自己的茶叶蛋事业了,我与雁晚秋隔着餐桌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相处。 “漫画看吗?” “我不识字。” “那我们看电视吧。” “《海绵宝宝》已经播完了。” “…手机游戏?” “阿山说玩多了对眼睛不好。” 我败下阵来:“那你想怎么样?” 小女孩大眼睛忽闪忽闪,忽地冲我甜甜一笑,面颊上显出一枚小小的酒窝。 “去我家玩马里奥吧。” 看到这个表情,我知道,她早就在这等着我了。 第5章 交人不交心 不得不说,雁家要比阿公家舒适许多。有冷气,有游戏,还有数不清的新奇书本。 进屋时我注意到,屋檐下空空荡荡,风铃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白裙女取下来后还没来得及挂上。 雁晚秋回到自己家后自在很多,去冰箱里熟门熟路拿了两杯酸奶出来,我一杯她一杯,然后一屁股坐到电视机前,脱掉了自己的假肢。 出于礼貌,我没有一直盯着看,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戴上假肢。 以己度人,要是突然有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问我十岁时候摔坏头的事,哪怕我现在已经痊愈了,也是会觉得不开心的。 况且我对她爸爸有非分之想,再怎样也该和她搞好关系。万一呢,是吧? 马里奥是一项十分能消磨时间的游戏,我们彼此配合,所向披靡,不知不觉通了三四个关卡,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 “哎呀,赢不了,我躲不过去。”雁晚秋气急败坏,眼圈都要红了。 游戏过半,眼看要进入新的关卡,雁晚秋cao作却频频失误,导致我们俩卡在了boss那儿。 我刚想说休息下明天再战吧,我打得快吐了,门外就响起钥匙转动声,下一秒,雁空山推门而入,看到我的时候愣了愣。 我心里的那只麻雀又开始扑腾了,我努力把它按在地上,告诉它:“安静点!不然他会当我是变态的,街里街坊的,这样不好。” “在玩游戏?”雁空山随手将钥匙放在玄关,来到我们中间。 我紧紧攥住手中的游戏手柄,不敢看他,小声说道:“打扰了。” 雁晚秋向他求救:“阿山,我打不过去了,你帮我打!” “你怎么净想着打游戏?”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他还是接过了小女孩的手柄。 雁晚秋靠在他身边,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很容易沉迷游戏。” 雁空山勾了勾唇,cao控人物与我汇合:“我就说今天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市里,原来是要骗小哥哥和你一起打游戏。” 我下意识想纠正他称谓,又不知道除了“哥哥”雁晚秋还能怎么叫我。 叔? 好像也不太合适。 “谁让你都不肯跟我打。”雁晚秋大方承认自己预谋已久,“两个人打才有意思嘛。” 他们家的冷气明明很足,比我房间那台破电扇不知强多少倍,一局boss打下来却叫我背都汗湿了。 这种心上人在旁边,坐立难安,打游戏都要选最帅的姿势就怕给对方留下坏印象的感觉…实在太刺激了。 我整局没有讲话,雁晚秋在边上叽叽喳喳的,雁空山会不时回她两句,但大多时候也很沉默。 手心不断出着汗,按键都有些打滑。当boss终于倒下时,我放下手柄,用手背抹了抹额上的细汗,长长吁了口气。 在雁晚秋的欢呼声中,雁空山也放下了手柄。 “终于可以去上厕所啦,我憋了好久了。”雁晚秋穿上假肢,快走着冲进洗手间。 客厅里一时就只剩下我和雁空山两人,虽然这样静静待着也很好,但久了未免尴尬,我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 “听说,你今天去市里收书了?” 雁空山似乎有些微微晃神,听到我的问话,隔了大概两秒才反应过来。 “嗯?哦,市里有座文庙,二手书贩很多,我经常去那里收书。” 我抠着大拇指的指甲边缘,又开始觉得热:“感觉好有意思。” 他从进门开始兴致就不是很高,后来玩了会儿游戏心情才有所提升。这会儿提到市里,他头上心情值又有下降趋势,我合理怀疑他今天在外头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 “你好像很怕热。”雁空山视线落到我额角,几乎是同时,一滴饱满的汗珠从发根滚落。 我擦着汗,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最近上火体热吧。” 不,这才不是体热。这是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现在头顶那肯定是黄得刺眼。 雁空山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给我。 “谢谢。”我接过想要打开,却因为手心湿滑怎么也使不上力。 正犹豫要不要隔件衣服试试,从侧面伸过来一只大手,默不作声从我手里取过可乐,不费什么力打开了又递还给我。 我怔怔握住可乐,简直要被雁空山这种随时随地展现的男友力迷得晕头转向。他也太可以了吧? 重新又谢了他,我仰头灌下一大口可乐。 这一口的间隙,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新的话题。 “你这里书好多…”瞥到一旁堆砌的“书山”,我灵机一动,“我能看看吗?” 雁空山环顾自己凌乱的屋子,不甚在意道:“想看的话可以借给你。” “真的?”我一喜,随即生出更多的贪求,“我可以…来这边看吗?家里没有冷气,太热了。” 有时候爱情就是很有赌博性质的,根据选择的方向,是进是退,都有不同结局。 我也说不好在这个节点主动,对我和雁空山今后的发展有没有益,但在当下,起码我抓住了更多和他相处的机会。 雁空山似乎没想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有些意外,没有立即应下。 我垂下眼道:“不行就算…” “我只有晚上在家,八点以后可以吗?” 差劲的赌徒各有各的差劲,优秀的赌徒,起码胆子都不会小。 我精神一振,心里明明开心到随时随地都可以起来扭秧歌,偏偏还要控制情绪,不好表现的太积极。 “当然可以!”我仰起头,激动过后,又有些迟疑,“那个,会不会打扰到你?” 可乐瓶身冰凉,冷凝后的水顺着指间缝隙流淌,滴在小腿上,我不自觉蜷了蜷脚趾。 “嗯?”男人从鼻腔泄出一声低沉的音节。 “就是…”我轻咳一声,接近呢喃地吐出两个字,“风铃。” 说完我就有点后悔,我不该提这茬的。这种事情太隐私了,我和他连个熟人都不算,贸然提起实在有些不礼貌。 果然,雁空山头顶的数字降了稍许,颜色也由白慢慢转红,这代表被冒犯的不悦。 他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放心,最近我也没那个心情,不会再挂上去了。”他顿了顿,“你知道的不少。” 我越发蜷缩起脚趾,腿都要抽筋。哎呀,我踩雷了,还踩得结结实实的。 人生为什么没有读档重来的功能呢? 这样我就可以把眼前这个男人扑倒吃干抹净后迅速读档重来,也算达成人生第一个“大吉大利,今晚吃鸡”成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