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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

    是精石地面开裂的声音,磅礴的煞气蜂涌而出,恶鬼尖利的爪牙划过地面,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等决浮尘的剑光破魔而出,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从方才起,江衔蝉右眼皮便突突直跳。她好不容易从吊满死人的宫殿出来,转眼间又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

    背后一幅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在十几排油灯的照耀下,那黑白二仪似乎在缓缓流动。

    她又抬眼去看景箫,他已将外面那件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鹤氅脱下,随意地坐在台阶上,从方才起便不发一言。

    伶仃的身影随烛火在地上跳动。

    就像羲和夫人死去的那晚,他杀了那二十四名追杀自己的修士后,没有一个人来找他,他便坐在满地尸首中,拥着母亲被大火烧得溃烂的手臂,一直从漫漫长夜呆坐到黎明破晓。

    他从记事起,应当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因而也不知道裴执玉替他许下的愿望。

    ——愿他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但这注定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景。

    洛羲和是冰清玉洁的圣女,裴执玉是光风霁月的修士,他合该出生于太平温柔之乡,受教于钟鸣鼎食之家。

    而不是背叛、欺骗、杀戮、仇恨……

    江衔蝉见他脸上被溅了不少血,开口打破死寂:“……我去找些水来,可、可不可以?”

    他目光盯着面前的地面,未置可否。

    江衔蝉就当他答应了,正转过身,就听背后他也站了起来。

    她的后背倏然笼上一层寒意。

    这寒意带着一股蛮不讲理、不可忤逆的霸道,宛若一座覆满冰雪的巍峨高山,突遭雪崩,漫天冰雪,朝着山脚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倾轧而下。

    他不知何时贴了上来,从背后搂住她,缓缓收紧双臂,直至像两人先前五指相缠那般严丝合缝。

    江衔蝉眼睛因吃惊而微微瞪大。

    他垂下脖颈,冰凉的唇轻触上她的耳垂。

    宛若一块坚硬的寒冰,触碰柔软的暖玉,这样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温暖,让彼此的心底,都打起一阵激灵。

    寒冰移向颈侧,似在摸索着更加细腻温暖的地方。

    江衔蝉还没站起就又跪了下去,背后的人倾身压过来,将所有重量都依偎向她,若不是扶着手边的灯架,她就要栽倒了。

    数百盏油灯所散发的热量,如仲夏骄阳,她额上一层细密的汗,脸颊也被照得通红,浑身越是热,越是能感受到背后寒冰的冷。

    江衔蝉的手支撑不住,从灯架上滑落下来,撑在了地上。恍惚间,她好似察觉自己衣襟散了,刺骨的寒意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缓缓地钻了进来。

    “等、等等……”

    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

    这节奏为何如此熟悉?

    但是,为什么突然?

    江衔蝉脑海顿时冒出无数个问号,他冰凉的手又从颈侧滑了上来,捏着她下颌让她转过脸。仿佛是guntang的岩浆里猝然被扔了一块寒冰,他的吐息也是冰冷的。

    江衔蝉感觉自己喘不过气,索性闭上眼,长睫挑着一抹光,在微微颤抖。

    但身后的人却突然停住了动作,就这样静静抱了片刻,他突然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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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我没生气

    后半夜的一场雨,将地面的血迹冲刷开来,连土壤都泛着一层绛紫色。

    几条断肢残臂触目惊心地躺在地上,已分不出谁是谁,又属于哪一具躯体。

    堂堂第一世家,竟窝藏着这样肮脏的秘密。

    这一夜过去,便似冰雪消融后的大地,一切藏污纳垢之处,都显露无遗。

    沐青鸢面色怅然:“如果创立太虚宫的,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些后代们,是不是不用花费百年之力,去追求永生不死?”

    “谁知道呢,人心不足蛇吞象。”虽然遗憾不能亲自手刃仇敌,但大仇得报,嫣然的声音很愉快:“说起来,裴执玉与洛羲和两人,好似早就心悦彼此了。”

    裴执玉路过淮阳那回,对外说法是在民间选亲传弟子,但宗门内人人都知道,他实则忍不住想看一看自己的未婚妻。

    他以公务为借口,出发时阵仗十足。

    洛羲和则是孑然一人偷偷跑出来的,两人恰巧在淮阳相遇。

    裴执玉自小以斩尽天下妖魔为己任,所以他帮了苏窈。洛羲和却被幻妖的情爱感动,所以她站在了妖族这一边。

    两人以不同的立场碰面,先不由分说打了一架,好在裴执玉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被洛羲和的劝说打动,准备饶那幻妖一命。

    却不想被哥哥横插一脚,又添油加醋告诉了族中长老,裴执玉因而受罚,他的辩解,得到的只是长辈们一声怒斥“天真!”。

    裴执玉头一回对家族代代相传的正道理念产生了怀疑。

    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他对于正道的理解,是以万物为刍狗,以本心论对错。

    但长老们却告诉他,正道,即是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