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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兰下了几天地不再去,她做会计倒还有点真本事,人也踏实。忙过了开荒,肖奶奶家一个侄子在县贸易经济部上班的,说是缺一个会计,使了熟人活动,肖兰可以去。

    周桂花高兴坏了,将家里攒了许久舍不得吃的一块腊rou给人送去。肖兰跟人约好去上班的那天,周桂花起了个大早,蒸了一笼白面馒头,叫肖兰带上。

    肖缘一直羡慕jiejie,她也想一直上学,可她娘说她不是学习的那块料。肖兰以前上学的时候从小学到高中都是第一名,高中毕业就在村委会上班,没吃过什么苦。

    如今去了县城里工作,只会越来越好,肖缘突然有种强烈的渴望。她还想上学,多少学点东西,往后不下地了也能有一门生存的手艺。

    周桂花喊肖缘去给周奶奶送白馍,喊了两声都没听见答应,从灶台另一头绕到火门边,嚷嚷道:“耳朵当摆设呢,三声五声不答应。趁着还热乎,赶紧给你奶送去。”

    肖缘从灶门口站起来,挑了个小竹笆,突然说,“我也想去上学,像我姐一样吃轻省饭。”

    周桂花没想到肖缘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愣了一下,“我倒想让你去上学,你成绩不如你姐好,咱们家又供不起你们三个,你叫我去讨饭呢?再说你也去上学,家里扔给我跟你爹,一家人还活不活?”

    肖缘想反驳,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她成绩不过保持前三,确实没肖兰出息,也没有jiejie讨喜会来事儿,谁都喜欢。家里条件供不起三个,肖飞成绩差,她又从没想过弟弟辍学换她念书,在农村,几乎不可能供女儿而放弃儿子。

    周桂花不高兴道,“你jiejie出息了还不跟你一样,我跟你爹结婚的时候家里一摊烂账,到前几年才算挣出了头。你别怪爹娘没本事,我们就这么大的能力,将你们安安生生养大,够对得起你们了,还能怎么样?”

    肖缘默默端着吃食出了门,周桂花看了她一会儿,鼻头一酸,转身将白馍用干净布袋装起来,给肖兰预备着。

    何兆吃完饭就出来溜达,无意识走到肖家不远的地方,蹲在肖兰她大伯母家自留地田坎上,盯着她家的门看。他也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就是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期待,这样等着,或许还有见她的机会。

    其实无聊的很,草地里不知什么昆虫在叫,一声比一声拖得长,难听得亏待耳朵。露蚊子喜欢光顾他,在耳边嗡嗡嗡,不胜其烦,他却始终没有走。

    肖缘出门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刚想喊住她就见她抹眼睛进了肖三爷家里。何兆重新蹲回去,随手扯了一把草拿在手里,编编串串,等到肖缘从门里出来。

    肖缘只管闷着头走,差点一头撞上一堵墙,抬起朦胧的眼睛,见是何兆,什么都不想说。何兆拉住准备绕过他的肖缘,使劲盯着她的脸看,“小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没谁。”在爷爷奶奶跟前勉强忍住了,越想越伤心,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发哑。肖缘抹了好几下也没抹干净脸上的泪,越控制越汹涌,渐渐哭得打嗝。

    什么事能惹她这样伤心,他上次欺负她都没见她哭声这样,越想安静越控制不住难过。何兆的心揪起来,鼻腔里酸酸的,一种混杂着心疼、生气、难过的不明情绪涌上心头。

    “小缘,你跟我说说。”他小声问,好像怕声音大了惊到她。

    “真没事。你不懂。”何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是家里惯出来的,人人都爱他,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你跟我说啊,你说了我就懂了,好不好?”他着急的不行。

    肖缘只想安安静静哭一场,哭完了又是那个接受现实,不吵不闹,不争不抢的肖缘。何兆真的烦死了,一直跟着,一直追问,她甩开他的手,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没事,不要跟着我行不行?”

    她讨厌死他,拥有那么多,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何兆看清她眼里的愤怒厌恶,他是个多傲的脾气,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肯委屈求全,一直念着、追着,在她这里受到的奚落比十几年加起来的还多,他都快忘了自己以前多霸道不吃亏。

    何兆捏紧拳头,心跳得飞快,绵绵的痛后劲很足,“你有什么气冲我撒,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好心好意来找你……”

    “我稀罕吗?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对我、对我……那样,害我天天担惊受怕,就怕被人发现,你还要怎么对不起我?”肖缘的眼睛红红的,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哭诉。

    何兆抿唇,站的笔直,背上有些发僵,就像此刻紧绷的神经,“可我说过我们可以结婚的,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都准备好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却知道自己很清醒,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肖缘口不择言,“可我不要,一想到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浑身不舒服,比死还难受。”

    肖缘糊涂的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分明不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她就是想闹,就是想发脾气,伤人伤己,那股委屈不甘的火不吐不快。

    何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牙齿咬得紧紧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看他的,他难堪的要死,可是动不了一步,立在原地,想不通他们怎么吵成这样。

    两人默然良久,肖缘终于回神,一眼看见何兆铁青的脸色,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低低道:“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他们之间的差距她用上一辈子的时间都填不完,何兆的热情她真的要不起。

    肖缘急急走了两步,何兆猛地反应过来,追上她前头堵住路,将一只草编的蜻蜓送到她眼前,冷静道:“你看,这是我刚才给你编的,没什么用,就想逗你笑一笑,立时就扔了也没关系。小缘,刚才我们都在气头上,胡乱说话,静一静就好了。你放心,我没生气,你不高兴,就朝我撒气嘛,说明你跟我亲近呢。我愿意做你生气时的出气筒,你难过时的怀抱,你困难时的靠山。你不好的时候就找我,我都心甘情愿……”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甚至有一丝哽咽了,肖缘突然就很难过。可是他们,真的不合适啊,她知道自己拧巴的要死,如果有什么东西得到再失去,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

    她的头扎得低低的,语调平静,“可我不喜欢蜻蜓,等我回去,就把发卡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