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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经过白天一天的忙碌,晚上被何兆缠着荒唐了好几次,肖缘早已经筋疲力尽。窝在何兆怀里沉沉睡去,何兆睁开眼睛,情事餍足过后疲倦席卷全身,可是精神兴奋的厉害。

    月光明亮,从窗户的缝隙筛进屋里,有一缕正巧打在床上,将肖缘挺翘的睫毛印在脸上落成一小片阴影。何兆就盯着看了许久,情不自禁摸上去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手搭在肖缘腰上捏了捏,惹得她在梦中细声嘤咛,何兆额头挨上肖缘的额头,声音很轻,“小缘,我们在一起了,真好。”

    睡了饱饱的一觉,何兆眼睛还没有睁开,探手朝一边摸去,空空如也。动作僵了一秒,他猛得一下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先看到簇新的衣柜上大红的喜字,慢慢舒口气。

    阳光大炽,屋里已经明晃晃的,靸着鞋子出了堂屋,院坝里晒了一地金黄的苞谷粒。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趁人不注意就要过来啄上两颗,堂屋西边的灶房里传来两声吆喝,何兆当即走过去。

    肖缘坐在灶门口往锅洞里扔柴,李绣立在后头炒菜,他往门上一靠,婆媳俩正在拉家常,谁也没注意到他。昨天见了一大堆亲戚,肖缘还蒙着圈,李绣就给她讲呢。

    不经意抬头看儿子立在门口,嘴角噙着笑,双手抱胸,李绣道:“舍得起来了?多大的人了还睡懒觉,收拾收拾吃饭了。你爹在地里,喊一声儿去。”

    肖缘也注意到何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何兆不满地蹭过去,蹲在她脚边。李绣一边说话,一边瞅着他俩笑,肖缘脸红,小声道:“去喊爹吃饭了。”

    她的一声爹叫的如此自然,仿佛已经习惯了,何兆笑着起身出门去了。何家的一块自留地就在小河边上,用石头圈着,之前社员的自留地都加宽,他家还有一块在屋后头不远的地方。

    何兆懒洋洋地手插在兜里,朝河边晃去,何支书并不在地里。何兆找了两圈,翻身往回走,李小艳就是这时候拦住他的,哭过了,一脸花猫一样的痕迹。

    “何兆,我们走吧。”语出惊人,“我不想嫁给沉先国,你也是因为夏寡妇才不得已跟肖缘扯到一起的,我们一起出门,去南方打工,过几年回来,家里不认也得认了好不好?”

    李小艳一脸的决绝,看向何兆的目光泛着孤注一掷的光。她喜欢何兆,在家里不是什么大秘密,爹妈隐约都能猜到一点。

    先前肖缘跟何兆定下了亲事,本以为她孩子心性,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的。家里安排相亲,次次给她自己搅黄,李老爹气不过,把李小艳骂了一顿,放下话不嫁也得嫁,由不得她。

    李小艳哭着闹,嚷嚷着除了何兆谁也不嫁,将她爹妈吓个半死,才知道她喜欢何兆这么深。李老爹越发下了狠心给她安排相亲,李婶儿也劝她何兆都结婚了,他们没有未来了。

    李小艳充耳不闻,何家一天没办事,她就抱着一天的希望,总不相信她喜欢的人就这样轻易跟别人在一起。之前也找过何兆几次,全被他放了鸽子,一直被她爹妈看着,今天也是拼着一股狠气跑出来。

    何兆往后退一步,看李小艳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满脸不高兴,“胡言乱语啥呢?”

    “你难道喜欢肖缘吗?我们一起走,你以前明明说过会跟我在一起的,我都不怕你怕啥?”何兆的态度让她有点心慌,可是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不能退缩。

    何兆懒得搭理她,“我喜欢不喜欢我媳妇跟你有什么关系,就是没有她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何况我费尽心机才跟她结果,别自以为是,成吗?”

    他总是一副懒洋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入不了他心的人和事,只能得到无情的对待。李小艳咬咬牙,不甘心得攥起手,“那咱们好歹一起长大,我爹要把嫁给一个离过婚有儿子的男人,你帮我劝劝他,好吗?”来给她提说亲事的,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家里没同意。

    何兆看了李小艳一眼,虽然不相信,也没戳破她,“李叔挺疼你的,你好好跟他说,他不会逼你嫁。”

    何兆油盐不进,李小艳彻底没辙,眼眶都红了,“何兆,你也太狠了,就帮我说句话有那么难吗?要不我就去找肖缘,就说我们睡了,看她还待见你不。”

    她不过也就是说一句气话,何兆却像被人侵犯领地的雄狮,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你有毛病吗?我以什么立场帮你说话,你不想嫁谁想嫁谁关老子什么事?我警告你,你要敢对缘缘乱说话,我叫你好看。”

    何兆吃了一肚子气回家,越想越莫名其妙,肖缘坐在屋檐下剥豆子,被何兆拉进屋里,看他脸色臭臭的,不由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问完了就好笑,谁能欺负何兆,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何兆也笑了,说来真是奇怪,他分明气得不行,可是看见肖缘那股火不知怎么就渐渐灭了,总想跟她摸摸抱抱,让她哄两句,“你相不相信我?”

    肖缘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说相不相信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他盯着她,很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我现在是你男人,你要永远最相信我知不知道?别人家一说乱七八糟的事你就怀疑我。”

    “比如?”

    她认真起来,他又不说了,反正就拉着她要保证,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何兆不安分,手上胡乱摸,肖缘躲了一下,脸红透了,何兆小声说,“我看你今天走路都不自然,还疼吗?哪里不舒服,我摸摸。”

    肖缘脸红到脖子,何兆都看出来了,那爹娘不是也知道了,她又羞又气,“都怪你,谁让你胡来,没脸见人了。”

    “没事没事,爹娘不知道,谁这么无聊看你走路。”

    “你啊。”

    “我是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的奶,我媳妇儿的腰,我媳妇儿的屁股,我都得记得牢牢的,出去了就看不见了。”他笑嘻嘻得耍流氓,“昨晚那样你舒服不?我爽得想死你身上,要是能带你一起……”

    肖缘忙不迭捂住何兆的嘴,他不逗她了,想起来什么问,“我哥呢?一大早就不见。”

    “说是有个培训,进城学习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何兆哦了一声,继续咬耳朵,直到李绣在外头喊人才出去。

    过了几天,河子屯出了一件大事,李小艳跳水了。有人说她不满家里安排的亲事,冲动之下就跑去自杀;有人说她看上个二流子,她爹不同意,爷俩吵了一架;她家亲戚则说不小心掉河里了而已,哪里就自杀了。

    肖缘听李绣说了几句,回娘家的时候周桂花也在跟亲近的婶子讲,“气性就这么大,爹妈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好不容易拉扯大还说不得碰不得了。我家要有这样的儿女,趁早死了干净。”

    肖兰坐在灶房门口,神色怔怔的,扭头看了周桂花一眼,抿唇低下头。肖缘左右看看,凑到肖兰身边,姐妹俩家常了几句。

    肖缘没忍住,“你咋回来这么多天没去上班?”

    肖兰叹口气,工作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咋跟肖缘说,她跟部里一个有关系的经理不合,对方给她穿小鞋,要把她调去国营饭店旁边的小卖部给人打酱,她这样没编制的就容易吃闷亏。她性子又急又倔,消极怠工就先跑回来了。

    肖缘确实也没意见给她,肖兰风风火火的样子就是个不受气的,“那也先干着,总好比这样跑回来,全是你的不是了。前两天何兆还跟我说运输部有个叫王青山的,上头也想把他挤下来给亲戚腾位置,人还不是规规矩矩叫人抓不住错处,谁能说什么?”

    肖兰脸色一阵别扭,不由瞪向肖缘,“你现在嫁好了,就回头来看我笑话是不是,谁知道以后我男人不定比何家还显贵呢?”

    肖缘看了肖兰一会儿,“我要看你笑话,我就跟娘说去了,何必来找你。”

    肖兰不能承认自己有些嫉妒羡慕,她妹子跟何兆之间怎么回事,她看得清楚。说来也奇怪,何兆以前多混不吝个人,怎么就对肖缘好得掏心掏肺的,刚才送她回来依依不舍叁步一回头。肖缘身上穿的全是新衣裳,手上还戴了一只表,村里就没几人买得起,嫁过去没多久,脸色都粉润了,手也不像往常粗糙。

    显然日子过得好,男人疼她呢,舍不得她累,如今地里也不去了。刚才塞给周桂花了几块钱,说是何兆给的,她心里就蛮不是滋味,本来亲妹子过得好她该高兴,可是一对比自己的处境,人跟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肖兰自暴自弃道:“我能怎么办?娘根本不会同意,跟她说了反而生事。又不像你,何家那么能耐。”

    何兆是真喜欢肖缘,王青山对她还爱答不理呢。可是她就跟着了魔一样想跟他在一起,想跟他睡,想给他收拾家里做家务,连那个孩子她想她也能照顾好。

    肖缘并不想干涉肖兰的决定,她这jiejie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人又简单冲动,怕她受骗,“听你说的,那人家里不好过,他没那意思,娘也不会同意。你还坚持啥?”

    肖兰不忿,冷笑道:“家里不好过的多了去了,他们就不活人、不过日子了?你还没当军官太太呢,架子先摆起来了,瞧不起谁呢?”

    互不投机半句多,姐妹俩不欢而散,肖缘还是想劝劝肖兰。对方若是也有意,争取一把无可厚非,人家就没表示,她一个女孩子凑上去遭人看轻,不值当。

    肖兰根本不理她,没几天就进城工作去了。何兆出门在即,这些天上下跑证明、体检,肖缘也跟着忙,顾不上肖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