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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厂里的人都跟上了皮条似的,上班、吃饭、下班、睡觉。肖缘有点忙,有一批单子很急,眼看快要到期,线上每天都在加班加点。

    她这边有几台老机器,跟不上节奏,开工没多长时间便瘫痪了,得维修。她的报表员去了几分钟回来,带了一个机修。

    捣鼓了半天说是不成,电路问题,他弄不了。部门里电修挺少,刚才去就没见到,估计都忙去了。她想着要是何宏东在就好了,他们班长人缘比较好,平时喊人帮忙,不管质量部的还是维修部的,一喊就到。

    作为稀缺资源的电修,她们线从来不缺,尤其何宏东,就是手上在忙旁的事,丢下就来了。她这样想的时候可巧何宏东从一边过道往过来走。赶紧把人叫住。

    何宏东二话不说,拿工具开始干活,一线报表员立马不乐意了,“什么啊,明明我先来的。何工,我们班长还等着呢。”她本来不受庞娟待见,请不回去人更没脸了。

    “你们线上那个问题不大,机修也能弄好。”何宏东头也不抬。一线报表员脸色一垮,肖缘的报表员道:“让机修跟你去一趟吧,我们这里有点急。”

    “谁不急似的。”转身走了。

    庞娟看见报表员一个人回来,心情不大好,“人呢?”

    “五线抢去了,让咱们先用别人。”

    “人家能抢你就不能抢回来,线上的事都要我亲力亲为,一个个吃干饭的,要你们干啥啊。”庞娟气呼呼的,报表员委屈的很。人都说庞娟和气,只有在她手下工作的才知道。

    庞娟一点不是个容人的性子,脾气暴躁,常常不分青红皂白骂人,言语又刻薄,得理不饶人。要不是她每次机器修不好都能跟维修的吵起来,不至于在维修部名声差的要死,请人半天请不来。

    肖缘回来看见何宏东在帮忙,也走过去蹲在他跟前问,“哪里的问题啊?就这台,老是坏。”

    突然袭来的香气让何宏东呼吸一断,嘴里干燥,指着一快接线板道:“就这个地方接触不良,下次你这样调,弄好之后滴点润滑油。”

    庞娟一过来就看见两人头凑在一起说话,肖缘盯着机器很认真,何宏东看着她一样地专注认真。她一下想到什么,站在原地没上前去。

    下班的时间一到,等人都走光了,关闭了生产线,肖缘从更衣室拿出包要走了。庞娟也还没走,两个人一路聊到大门口,庞娟突然问,“我记得你结婚了?还是听人说的,你老公都没来接过你。”

    肖缘不意庞娟突然提起,笑了笑,“他在外头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出去几年了吧,我都没见过。还是你好一些,你看看咱们厂里,家属不在身边的,乱来的可以。就我线上有个上领子的,你也见过,瘦瘦的那个,长得不怎样吧?今年二十七,家里娃都两个了。哄着一个十九岁的机修跟正经夫妻一样,还有人看见他们去开房呢,那女的过年都不回家,哄着男人给她买这买那。”庞娟嘲笑着摇头,颇为看不起的样子。

    “也不是没见人跟你献殷勤,你真挺守得住的。”庞娟痴痴笑。

    肖缘长得漂亮,那种一见就让人眼前一亮的白净好看,又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当时好多人追来着,后来听说她已经结婚了,几年下来照样有人锲而不舍。漂亮可爱的单身姑娘,谁不喜欢啊,就算日子不长久,玩玩也是好的。

    但是肖缘对谁都不远不近,任你咋地,也影响不了她分毫。有家室的人,在外头不胡来,肖缘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夸奖炫耀,厂里大多人老实本分,乱来的毕竟是少数。

    被庞娟当个优点夸,感觉怪怪的,可是想到何兆,心里又甜蜜又思念。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个月肖缘有两天假,一早就去找肖兰,还是当年她第一次来的院子。院子中间那棵树还在,靠着停了一辆自行车,沿墙边堆着柴禾,一个木马嵌一把砍刀扔在角落。

    王青山他娘闲着没事便做着收破烂的小行当,早出晚归,空地上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破烂。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她,想必又出门了,肖缘径直进了屋。

    肖兰的儿子小虎子刚睡醒,看见小姨来了,扑腾着手舞足蹈,吓得肖缘赶紧上去接着。在外甥脸上啵了一大口,爱得什么一样。肖兰把衣裳折起来,收拾铺盖,笑肖缘道:“看你这么喜欢小娃子,何兆什么时候回来,自己抱一个去。”

    肖缘拿鼻尖蹭小虎滑溜溜的脸蛋,小虎抓着她耳朵,咯咯笑,“就我家小虎子我才喜欢抱,别人的小孩儿哪里耐烦哄。”

    “别说大话,迟早要生的。何进还没结婚,就指望你俩,你公婆不急得跳脚啊。”

    因为这两年国家政策一变再变,何进与时俱进,放着死饭碗不要,何兆一走就参加高考去了。这两年在市里上大学,还想出去支教,家里劝也没用,兄弟俩一个牛性儿。何进看着温和好说话,犟起来比何兆不逞多让。

    “猴年马月呢,不着急——我看你好像又瘦了,带这宝贝rou疙瘩挺辛苦的。”

    “带娃都要瘦,我倒不怕瘦,你瞅瞅我的头发,还长不起来,愁死人了。”肖兰爱漂亮,当初怀孕人鼓起来像个皮球,没少发脾气,好在王青山性子好,只听不吭声。

    掉头发最严重的时候,差点去看医生吃中药,焦躁易怒。肖缘趁机给周桂花说了。因为肖兰一意孤行,即使婚后几个月跟王青山带着礼上门,肖一德也没理会他们,直接给扔了出来。

    肖兰没事就不回娘家,周桂花表面不理会肖兰,听肖缘传达了肖兰的情况,少不了嘱咐。肖缘哪里有空时时兼顾,只将事情都推给周桂花,周桂花骂骂咧咧几句,只能自己进城去看了肖兰一回。

    之后联系渐渐多起来,肖一德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到底是亲闺女,肖兰生产的时候,肖家人都陪着在医院等,嫌隙慢慢淡了。

    肖缘打开包袱,拿出几件小衣裳,“我给小虎子做的,看看合不合适,哪里要改趁我在也方便。”

    肖兰挂起衣裳左看右看,样式又漂亮料子又好,喜欢的紧,心想小时候不觉得,长大了就知道有兄弟姐妹的好处。她之前一直看肖缘不忿,亲姐妹,肖缘待她没话说,相处久了也觉得暖心温情,那点子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儿的嫉妒,早叫生活磨平了。

    肖兰真心笑道:“还好有你这么个小姨想着,小虎子的衣裳就没花过钱,省我一笔开支了。”

    王青山他娘身子不好,吃起药来比吃饭还费,跟前妻的女儿长大,上学也是一笔开销。王青山不是个会来事的,好几年了,还是个中级师傅,厂里就欺负他不吭声,也乐得不提。